方棠棠也跟着爬出来,红衣还在外面,他们暂时不敢出去,只好对着测量仪发呆。
“刚刚动了一下这个仪器,红衣就过来了,难道他能够感应到吗?”
宁薇点头:“是有这个可能,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不测?”
方棠棠:“要不……把塑料模特搬过来?”
只要担当裁判的人在场,无论他们在哪里完成任务都不要紧。
宁薇拍手:“聪明呀棠棠。”
这次陆涟和宁薇一起出去的,让方棠棠留在杂物间里看守测量仪。
杂物间阴冷黑暗,其实她心里有点害怕,但不想露怯,就硬着头皮答应了。
反正她力气小,去帮忙搬裁判的话也搬不动,只好留在这里。
她拿着手电筒,观察这间房子。
刚才进来时太仓促,还没来得及好好看,这时才发现,墙壁上有火焰灼烧过的痕迹,白墙被烧成黑色,依稀看见曾经的惨烈。
这间房子曾经遭受过火灾,她心里这样想。
手电光线扫过墙角时,一个黑咕隆咚的东西露出来,走近点一看,那是个人形的痕迹。
方棠棠掌心冷汗粘腻,难道这里烧死过一个人?
她连忙往后退,离黑色痕迹远远的,让手电光线照在上面,发现它一直没有动才松口气。看来不是什么鬼怪,只是一片人形的黑色污渍,没有什么可怕的。
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她觉得自己胆子大了点,不禁有点高兴起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后背冷不丁贴到一个冰冷的东西。
是……墙壁吗?
不会,她明明站在房间的中央。
鼻尖传来浓稠的血腥味,她悄悄往后瞥,余光看见一片红。
红得像血海,阴冷、绝望的气息轻轻拂过她的耳畔:“找到你了。”
方棠棠掐紧自己掌心,手电筒抖抖索索的,努力催眠——
这不是真的,肯定是幻觉,红衣医生明明都已经离开了,为什么会去而复返,也没听见他小推车哐当哐当呀。但如果不是红衣医生,她、她更想哭啦。
男人低沉阴森的声音自耳畔响起:“你生病了,我来给你治治,好不好?”
方棠棠猛地一跳,转身抵着办公桌,瞪着他。
面前是游荡的红衣医生,金丝眼镜,惨白皮肤,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更诡异的是,他半边脸俊美端正,另外半边被烧得不成人形,眼珠子挂在脸上,快要掉出来一样,看着她,嘴角往上扬,白森森的牙齿露了出来:“做我的病人,好不好?”
方棠棠狠狠咬一下舌尖,血腥味漫开,剧痛让人瞬间冷静:“我、我没有生病!”
红衣微笑着扬起手术刀,声音温柔而疯狂:“你病了,让我来给你看看病。”
雪亮冰冷的手术刀一寸寸逼近,方棠棠浑身僵硬,甚至想象到锋利的刀尖划开自己肚子,内脏肠子全部掉出来,满地都是血的可怕场景。
她咬紧牙关,“我没病,你才病了!”
说完,在手术刀伸过来的时候,把书包挡在前面。
锋利刀刃割开布制书包,一串带血项链从破开的缝隙里钻出来,正好挂在手术刀上。
医生表情微变,盯着摇摇晃晃的水晶项链,下一秒,室内传来“砰、砰、砰”的声音。
倒立的学生出现在房间里,温度冷却数倍,呵气成白。
方棠棠:“他脑瓜子都碎了,你就不能先帮他治病吗?!”
医生:“……”
游烦:“……”
一两分钟后,红衣医生果然放下手术刀,转而走向倒立的学生,笑眯眯地说:“让我帮你治病。”
游烦倒着想往后退。
可惜以他的姿势,实在不太好退。
杂物间的门比较矮,他蹦起来,脚就勾到门上的过梁,重新栽倒回去。
脑袋瓜子砰砰撞在地上,就是跳不出门口,看着都觉得疼。
方棠棠默默往后退,把校服和红旗袍抵在胸口,默默看着这幕,居然开始有点心疼游烦了。它跳上去,又因为太高,碰到墙壁后栽下来,脑袋狠狠撞在地面,这样重复着。
感觉真的好疼。
红衣医生不知道什么来历,让鬼看了这么害怕,游烦像只在蜘蛛网里绝望挣扎的飞蛾,扑棱扑棱翅膀想飞出去,但只能看医生慢慢接近自己。狞笑着,带着刀。
方棠棠在犹豫,要不要让红旗袍一起上,制服医生。
感觉游烦在医生面前只有单方面被虐的戏份。
正想着,医生已经走到游烦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张鲜血横流的脸,嘴角微微上扬,手术刀雪亮锋利。他半蹲下身,轻声说:“让我来给你治病。”
游烦“砰、砰、砰”跳起来,用生命在表达抗拒。
可惜他被堵在门口,出不去,也退不到其他地方。
方棠棠还在犹豫,冷不丁对上游烦的眼神。
惨不忍睹一张脸上两颗血窟窿般的眼珠子,居然被她看出几分可怜巴巴的情绪。
她心微软,从书包里拿出红旗袍,丢过去,几秒后,红旗袍又重新飞回来,缩到她背后。
这下她意识到不对了。
红衣医生很厉害,书包里的鬼怪都害怕他。
这个认知让她也害怕起来,悄悄往窗户那边挪,红旗袍一直跟在她后面,还没等她推开窗户,就倏地一下飞进缝隙里,飞快逃跑。
方棠棠欲哭无泪。
为什么红旗袍这么怂,比她还要怂!
医生回头,露出半边完好的脸,嘴角微微上挑。
手腕翻转,手术刀翻转,雪亮的光闪来闪去,刺得方棠棠眼睛有点疼。
她好奇鬼是怎么给鬼治病的,但对上医生戏谑的笑容,寒意油然而生,伸手用力推窗。窗户被推得直响,怎么也打不开,像是从外面被锁上了。
方棠棠小脸煞白,哭唧唧地想,红旗袍跑出去都不帮她打开窗户的,一点都不仗义,要是赵老师在这里就好了。可是血色糖果她早偷偷放在陆涟的口袋里,以免他们路上再遇到纸人。
打开啊!打开啊!
她心中焦急,扭头一看,游烦已经不蹦跶了。
医生把他拆分成好几块,脑袋是脑袋,手是手,脚是脚,身体各个部位散落一地。好在没有血流出来。
方棠棠有点反胃,酸水直往上淌。
医生问:“你喜欢给洋娃娃缝衣服吗?”
方棠棠没有理他。
医生不在意,继续哼起那首歌,从怀里拿出针线包,坐在地上把游烦重新缝到一起。
少年像个破布娃娃躺着,四肢被针线缝合起来,最后医生用白布揩去他脸上的血污,把脑袋装到脖子上。
方棠棠觉得地上的鬼有点眼熟。
医生吹个口哨,“站起来。”
游烦垂头丧气地站起来,手脚无处安放,一会垂在身边,一会背到后面。他这次不再是倒立的了,而是用双脚踩在地面上,正如生前一样。
方棠棠:!!!
医学奇迹!!!
倒立的鬼居然重新站起来了!
游烦脸露出来的时候,她也认出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眼熟了,这就是白天见过一面的单眼皮小帅哥。小帅哥怂耷脑袋,就像只被拔掉刺的刺猬,浑身上下都写满萎靡不振。
医生慢条斯理把针线包收回大褂,扭头朝女孩走过来:“轮到你了。”
方棠棠抓紧窗沿,想到什么,急忙把校服拿出来:“我这里还有三十几个学生,他们都溺水了,需要你来治病!”
等红衣医生把404班三四十个学生一个一个改造完,天也应该亮了,说不定它拿手术刀的手都软了,不会再来给自己治病。
方棠棠心怀侥幸地想。
而且,无论是水鬼还是游烦,看上去都比活蹦乱跳的她需要救治啊!
医生拿起手术刀慢慢走来,红衣翻飞,皮鞋踩出某种节奏感:“轮到你了。”
方棠棠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窗:“我没病,我身体很好,不需要治病。”
红衣医生笑道:“你病了,这里,”他指了指脑袋:“生病了。”
方棠棠眼睛一湿,害怕中带上点委屈,就算她文化课成绩不好,鬼也不用骂她脑袋有病。其实她成绩只是在中流,也没有特别差,不是特别笨呀。
这时,红旗袍从窗户缝里又钻进来。
她心中一喜:“你是来救我的吗?”
话音刚落,身后的窗户轰然裂开,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红旗袍老早就贴到天花板上了,恨不得把自己蜷成一团。方棠棠还没反应过来时,医生就把她拉到身后,舔舔后槽牙,兴奋地看着前方。
紫兆踩在窗沿上,手攀住上面窗户,头从外面探出来:“又一个红衣?”
他微微一怔,下意识松开手指,消失在窗口:“你们继续!”
医生抄起手术刀朝他跑过去,红色衣摆高高扬起,黑色皮鞋踩在窗沿上。
一人一鬼从窗户跳下,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屋内重新安静,方棠棠和游烦面对面大眼瞪小眼,“你……”
不等她说完,游烦捂住脸跑出房间,大概是医生没缝合好,脚步有点内八,跑姿略略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