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伊来了滟州城, 仿佛将所有的好运都带来了,第二日清晨, 宋骁刚刚起身, 就听到探子来报,何铄已经带着援军在路上了。
宋骁皱眉,问:“为何耽搁这些时日?”
探子立刻据实禀报:“何大人说, 是因为大皇子逃离华京城,到了莘州, 他们便只好绕路。”
“他终究还是去了符家, 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沈伊从内屋走出来, 轻轻靠在宋骁的肩上,“到了这一步, 其实我的仇已经报了。”
“如今已经不只是你的私人仇恨。”宋骁握住她的双手, “沈思远胆敢在这个时候叛乱, 逆了民心, 不会赢的,至于索安图……如今既然在我们手中,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皇后被废,沈蔓也已成了废人,沈思远的未来我们已经可以预见。”沈伊叹了口气,“索安图如今只是阶下囚, 我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和你在一起了。”
宋骁笑了笑,转身将她揽在怀中:“说到索安图,他如此狡猾,你怎么能安全地将他带来滟州城,不出任何意外的?”
“我急着来找你,只能用迷药将他迷晕。”沈伊有些得意地抬起头,望定了宋骁深若幽海的眼眸,“我急着来找你,只能让他除了吃饭都晕着,不然我还得想法子对付他的各种逃跑计划。”
宋骁哭笑不得,这鬼点子这个上面,沈伊倒是与路珩之那个二货有的一拼。
索安图此刻关在滟州城的地牢之中,宋骁陪着沈伊用完了早膳,便去了地牢会会这个两世的对手。
沈伊闲来无事,便打算出府散散步,一出门却看到一个头发束起很高,随着步子摇来摇去,腰间挂着一柄窄长刀,走路都带风的……姑娘。
那个特别的姑娘走到她面前,豪气地微微拱手道:“臣汪梦柯,参见长公主殿下。”
听到她的名字,沈伊眸中的笑意更深了些:“原来是梦珂姑娘,本宫已经从大将军口中听说了你的威名,能让他记住的人不多,看来你真的很厉害。”
汪梦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笑着说:“嗨,什么呀,我没有那么厉害,大将军谬赞了。”
其实宋骁并不是个多话之人,更不会在她面前提起别的姑娘,倒是梓檀在这府中转了一圈,打听到了眼前这个姑娘与路珩之的一些事。
沈伊饶有兴趣地听完,觉得路珩之这个作天作地的大少爷,总算有个人能将他降住了。
“本宫还听说……”沈伊笑盈盈地说,“姑娘与路大人交情匪浅。”
汪梦柯破天荒地红了脸颊,有了几分小女儿的娇羞,她扭捏地低下头:“殿下都知道了,我是喜欢路珩之,我爹也答应了将我许配给他,还不知道他应不应呢。”
沈伊真是喜欢极了这个姑娘,敢爱敢恨,一点也不矫揉造作,比那些养在深闺之中的大小姐要好多少,她拉着汪梦柯的手,打算一起出去散步。
自小到大,她虽然兄弟姐妹不多,却也有几个,只是没有一个人跟她亲近,废后几乎不让她见人,她也没什么闺中密友,倒是与这汪梦柯一见如故。
两人在院子里走了一圈,越说越投机,若不是碍着身份有别,汪梦柯都想拉着沈伊直接拜把子了。
路珩之听说宋骁去地牢了,便急匆匆地赶到他的院子里,打算趁着这个机会与长公主说一说汪鹤将军对他的错爱,求长公主去与将军好好说一说,让其收回这个古怪的想法。
可他一进门就听说长公主出去了,在门口左等右等都不见殿下回来,他刚打算走,竟惊奇地发现,殿下与女壮士手挽手地回来了。
路珩之忙上前行礼:“臣路珩之,参见长公主殿下。”
沈伊颇有深意地一笑,道:“路大人这么着急前来,是找本宫呢,还是……有别的事情?”
路珩之额上见汗,看来女壮士这是生怕天下人不知道她的心思,长公主刚来就已知道了,他勉强笑了笑:“臣此来是求见殿下,有事与殿下说。”
女壮士只是心大,却并不傻,汪梦柯听他这么说,便对着长公主一拱手:“臣先告退。”
沈伊点了点头,见她走远,这才与路珩之一起进了院子里,面对面坐着,抿了一口梓檀泡的茶,芳香扑鼻。
沈伊放下茶杯,瞥了一眼有些局促的路珩之,想起当初在围猎场时,他是如何地厚颜要认识她的,如今见了她居然如此局促了。
“殿下。”路珩之的局促却并不是因为看见长公主,而是自己的要求好似有点说不出口,他犹豫着还是开口了,“您怕已经知道汪梦柯的心思了。”
沈伊点了点头:“方才本宫与汪姑娘在府里走了走,她说的每句话,可都是或多或少地都与你有关,对你的心思不可谓不深,既然当初你说将本宫当做朋友,如今便说句实话,你对汪姑娘倒是什么心思?”
路珩之有些为难地说:“这件事之前臣与宋骁也说过,汪梦柯那就是个女壮士,我根本没有拿她当做姑娘家,如今汪鹤将军居然要将她交给臣,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啪嗒!”
路珩之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他心中没来由地一慌,站起身打开门一瞧,见汪梦柯眼角有泪,手中的长刀掉落在地,他一时间傻在了原地。
沈伊叹了口气,她原本以为这两个人应该是互相有意的,她倒是能做个月老为他们牵线,没想到路珩之根本没那个意思。
汪梦柯用衣袖将泪水狠狠抹去,眼眶泛红,双手紧握成拳,看都未看地上掉落的长刀一眼,紧紧盯着路珩之的尾带桃花的眼眸。
“路珩之,你说的可是真的?”汪梦柯红着眼,一字一顿地问。
“我……”面对着那双第二次因为他而红了的眼眸,口若悬河的路珩之突然就词穷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你……”
汪梦柯咧嘴一笑,故作大度地说:“没事,不过就是不喜欢我嘛,无所谓。”
口中说着“无所谓”,在转身的一瞬间,汪梦柯的眼泪却止不住地落下来,她快步走出院子,继而跑了起来,飞快地消失在转角处。
沈伊看了一眼崔宁:“快去看看,别出什么事。”
崔宁应声,到院子里捡起汪梦柯的长刀,毫不费力地拿着追了出去。
路珩之呆立在原地,嘴唇发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汪梦柯离开的方向,口中喃喃自语:“我,我本意不是这样的吗?”
“路珩之,你的心意如何,只有你自己知道,作为朋友,本宫这次可以想法子帮你挽回梦珂姑娘。”沈伊一个经历了两世之人,如何能看不透路珩之的心思,他只是当局者迷罢了,“端看你是否愿意。”
路珩之抬起头,对上沈伊镇定的眼神,突然心就定了下来,他摇了摇头,坚定地说:“不必了,这样也好。”
说完,路珩之踉踉跄跄地走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这模样是滟州城要不保了呢。
梓檀有些不解地问:“公主,奴婢看着路大人对汪姑娘,应该是有意的,为何就是不肯承认呢?”
沈伊摇摇头:“他自有他的顾虑,无论有意无意,那都是他二人之事,外人切不可参与太多,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沈伊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禀报,北漠军队已经第七次攻城了,以现在的兵力,若是没有索安图在,只怕今日滟州城就要破了。
宋骁从地牢中将索安图提出,直接往城门方向走去,他本想着好好给这个两世的仇敌松松筋骨,可北漠军来的太快,根本来不及了。
索安图昏睡了一路,这两日才算是清醒过来,他看着宋骁,不屑地一笑:“宋骁,你我宿敌这么久,还未分出胜负,你倒是学会了这样下三滥的招数。”
想了这么久,索安图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宋骁或者沈伊,至少有一人与他一样,也是重生而来,或者干脆他们两人都是,否则他不会如此惨败。
宋骁冷笑,也不否认:“是否分出胜负,北漠王自己心里明白,至于对付你的招数,只要能治你于死地,就都不算是下三滥。”
“呵,口才倒是好了不少。”索安图见他不否认,心就开始往下沉,他总算明白自己为何栽在一个小丫头手上,感情他们这是对他早就算计好的。
索安图突然放声大笑,自己一直以为只有他是与众不同的,天命之子,才会在死后重生来一世,没想到他们三人先后死在北漠校场,也先后重生。
只是他们两人应该是比他重生地还要早,可笑的是他居然一直以为只有自己与众不同,所以无论是大齐还是沈伊,终将会是他的。
“北漠王过奖。”宋骁勾了勾唇角,“你说,本将军若是将你当做人质,要求你们北漠的军队后退五十里扎营,他们会答应吗?”
索安图不屑地啐了一口:“我呸!上一世孤倒是敬你是条汉子,如今倒是开始耍阴招了,还说的如此心安理得,真是无耻至极!”
宋骁毫不在意地一笑:“多谢北漠王夸奖。”
索安图实在是想不到,上一世那么光风霁月的大齐镇国大将军,居然变成了一个搅弄风云之人,且厚颜无耻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