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陶皱着眉头接过,看到上面写着,梓欣是因为见自家公主因为长公主被禁足多日,心中心疼沈蔓,这才剑走偏锋,想要谋害长公主,并买通了那名小太监,给长公主要乘坐的马下了药。
事后,她也是十分后悔,又见那名小太监被宋大人所抓,自己谋害长公主罪无可恕,便选择自尽,还欲盖弥彰地说此事是她一人所为,与其他人毫无干系。
“皇上,这不合常理,她一个小宫女,哪里来的药给马下?又怎么会胆大包天到敢谋害长公主殿下?”左陶表示自己不信。
围猎场一再出事,沈风铎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此刻听到左陶这么说,简直想要一刀砍死这个十分没有眼力见儿的刑部侍郎。
沈风铎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那爱卿不如去问问已经死了的人,为何如此胆大妄为?”
是个人都该听出来皇帝生气了,左陶却偏偏不买账:“臣认为,应该顺着这个宫女查下去,找出幕后真凶,也好给长公主一个交代。”
“怎么,你非要查到谁才肯罢休,查到朕的身上吗?”沈风铎气恼地随手拿起一个茶壶砸在左陶脚下。
本已受惊的沈蔓,此刻仿佛彻底疯了一般,惶恐至极地哭喊起来:“梓欣,你不要来找我,我,我……”
她后面的声音戛然而止,罗春适时捂住她的嘴,一脑门子冷汗地说:“四公主累了,还是好好休息吧。”
从四公主大帐出来,天色已经大亮了,左陶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虽然他是宋骁手下的人,但他有一颗为国为民的正义之心,如今眼瞧着长公主“受委屈”,心里替她不值。
他觉得同样都是皇上的女儿,皇上怎么可以厚此薄彼呢?为了保全四公主的名声,就让长公主吃个哑巴亏?
要知道那天若不是何铄武艺高强,换做别人,只怕长公主殿下早已被疯马尥蹶子扔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似乎知道左陶在想什么,宋骁拍了拍他的肩:“皇上并不是为了四公主,而是为了整个皇室的颜面,毕竟皇上刚刚登基,若是这种事情传出去,总归不太好。”
“就因为‘不太好’,长公主殿下就白白遭这份罪?”左陶气得胸口不住地起伏,就好像是自己被马给尥蹶子了似的。
“自然不会。”宋骁勾了勾唇角,“照皇上所说的结案,我自有打算。”
说完,宋骁便朝禁卫军大帐走去,迎面碰上一瘸一拐的何铄,他才意识到,崔宁与梁禄也不见了。
宋骁:“去何处了?”
“属下请大人责罚。”何铄说着便单膝下跪,“属下方才带着崔宁与梁禄,给长公主殿下赔罪去了。”
宋骁怔了怔,沉默片刻,声音极轻地说:“你倒是胆子越发大了。”
何铄身子更低了些:“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恳求长公主殿下不要误会大人。”
“……哦?”宋骁背过身去,双手颤抖地近乎握不住,“如何了?”
“长公主将梁禄与崔宁都留下了,让他们跪到她消气便可。”何铄如实说道。
宋骁霍然转身,一把抓住何铄的肩头,抓得他生疼,却又闷哼不吭,只听到大人说:“当真?”
“属下不敢有半句虚言。”何铄低下头,抽着气揉了揉自己疼痛的左肩。
“我知道了,她一定是在等我去道歉。”宋骁此刻紧张兴奋地就像个毛头小子,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何铄,你说送什么给姑娘家道歉比较好?”
“这……”何铄挠了挠后脑勺,“这个要问路公子吧,他可是老江湖。”
宋骁蓦然笑了,是了,他身边的都是些光棍汉,哪懂这些,若是要问,只能问那个风月场所打滚的路珩之了。
宋骁转身就打算去找路珩之,就发现说“老江湖”路公子到。
路珩之贱兮兮地抬起一脚揣在何铄的屁股上:“说谁是老江湖呢,竟敢趁着本公子不在,说本公子坏话!”
何铄按着屁股嗷嗷叫着从地上一蹦三尺高,眼中直冒火星子,看样恨不得将路珩之烧死。
“别闹了,说正事。”宋骁心情好,看着他们两人胡闹,竟也破天荒地勾了勾唇角。
见他笑,何铄有一种自己要不久于人世的错觉,头发炸起三尺高,立刻收声,低眉垂目站在一边。
“这就是你宋大统领求人的态度吗?”路珩之双手抱胸,斜睨了一眼宋骁,心说你居然也有求到本公子的一天。
宋骁一本正经地拱手一揖,道:“还请路公子赐教。”
路珩之此刻若是有翅膀,都能飞上天了,轻咳一声,从自己衣袖中拿出一物,放在宋骁面前:“喏,早都给你准备好了。”
宋骁定睛一瞧,居然是路边随意采的一把野花,登时觉得自己怕是个傻子,怎么会相信路珩之这货能干出正事?
“喂喂喂……你们两个这是什么表情,别瞧不起这一把野花,若是配上动人的说词,小姑娘的心收服地妥妥的。”路珩之举着花,对着宋骁“含情脉脉”,“在我心中,你就像是春天的花一样,美得令人窒息……”
他还没表演完,就被何铄毫不客气地打断:“所以你把这些花掐断了?”
“你……”路珩之气得要跳脚,将野花往宋骁手里一放,“跟你们两个不懂风月的傻子说不清楚,爱要不要,本公子还不教了。”
何铄盯着那把野花,试探着说:“要不……大人试试?”
宋骁的唇角抽搐片刻,最终还是一只手握着那把野花背在身后,踱着步子走了,只是很有些半身不遂的意思。
“啧啧啧……”何铄感叹地摇了摇头,“大人这样的人物,遇到心上人,也是傻小子一个啊。”
“傻小子”宋骁到沈伊的大帐外时,看到跪了一整晚的崔宁和梁禄刚刚被允许起来。
两个人被小宫女和小太监搀扶着,向宋骁行了一礼,便各自退下去。
梓檀撩起帐帘出来,看到站在外面的宋骁,正要通报,却听到长公主说:“让他进来吧。”
第32章
宋骁唇角一弯,背着手走了进去,看到沈伊已经梳洗妥当,正坐在桌前用早膳,他微微颔首:“长公主。”
沈伊莫名觉得自己手里的筷子有些滑,她险些握不稳,轻轻一笑:“你来了,可是查出什么了?”
“很抱歉,虽然明知那匹烈马是谁下药所致,臣目前却无法将她交给长公主处置。”宋骁十分歉意地看着沈伊,觉得一夜未见,她竟看起来面色更白了些,想必受了惊吓,昨夜睡不安稳。
“这怎能怪你?她毕竟身份尊贵,本宫看起来也是毫发无损。”沈伊始终淡淡笑着,仿佛在说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何况,她昨夜受的惊吓只怕不比本宫少。”
宋骁一脸惊异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沈伊,他自然知道沈蔓身边的丫头死得蹊跷,他还未来得及出手,那么就只有沈伊了,只是没料到她就这么坦荡地说出来。
“此事,长公主不必再忧心,自有臣来善后。”宋骁的心里,就像是有一汪温热的泉水“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直流进四肢百骸。
其实,沈伊心里想说的并不是这些,她很想问宋骁,很想问他是不是与自己一样,也是重生而来,他究竟为什么这样帮她,到底图什么?若是只为了救命之恩,这些年他所做的,早就够了。
可不知为何,她却近乡情更怯,不敢问出口,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宋骁见梓檀将所有人都遣出去,一闭眼,一咬牙,一跺脚,一狠心,从背后伸出右手,将那一把已经被他的汗水浸透的野花伸到沈伊面前:“送,送给你。”
“……啊?”沈伊心里正百转千回,骤然看到眼前的花,下意识接过来,一脸懵圈地看着宋骁,不明白他要干吗。
“你,你美丽,窒窒窒……息……”宋骁结结巴巴,都快要把自己舌头咬掉了,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一张脸憋得通红,生生给冷峻的面颊上度上一层火烧云的颜色。
“你想说什么?”沈伊一头雾水,什么美丽、窒息,这都什么跟什么?
宋骁的脸颊一直红到了脖子根,余光瞥见梓檀走了进来,转身狂风似的卷了出去。
“宋……”梓檀惊奇地看见宋大人火烧屁股似的蹿了出去,莫名其妙地说,“宋大人这是怎么了?”
沈伊看了一眼手中被蹂/躏地不像样子的紫色野花,说:“梓檀,找个花瓶,将这花养起来。”
“啊?这……”梓檀看着手中一把被揉/搓地只剩花骨朵的野花,更莫名其妙了,“公主要养花,奴婢去找些好看的就是,何必要这些野花,何况,已经破败了。”
“去养着就是。”沈伊看着那野花的目光极尽温柔,努力不去理会自己怦怦乱跳的心。
她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悄然萌生,虽然她还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又或者是她不想去细想,至少她目前认为,这样的感觉很好,她很欢喜。
围猎场一角,面对着眼前三张大八卦脸,宋骁有一种羞愤欲死的冲动,他刚才简直是太丢人了,话都说不全,还不让长公主笑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