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带着贺源去祖父歇息的屋子,凝神看他诊视完毕,方关心的问道:“如何?”
贺源走到桌前,写了张方子说道:“方子需换一换,另外往后每日,我亲自来给老太爷施诊。”
茵茵千恩万谢,说道:“耽搁郎君了。”
贺源摇摇头,回头对陈劲柏说道:“敢问世叔,如今这家中,是谁当家?”
陈劲柏原想说是自己,只愣了愣,想到他不日将要搬走,便沉吟片刻:“还请贤侄直说无妨,若另需定夺,我自会与我弟弟一同商议。”
贺源用帕子擦了擦手,勾唇一笑道:“听闻煜王殿下在贵府上,且有煜王亲卫在此,不如世叔请煜王帮帮忙,也免得回头无证无据,不能将恶人绳之以法。”
陈劲柏与茵茵对看一眼,都明白过来,老太爷这次的病,恐怕不是受了惊吓与烟熏这般简单。
他急忙将贺源请到正厅。
贺源来到正厅,行了礼方说道:“王爷,源从前受郡主所托来给老太爷诊视过,只是今日发现有些许不对,正巧王爷在这里,不如将亲卫借给侍郎大人,也好断一断这要害老太爷之人。”
煜王应了:“准。”
贺源吩咐几许,那些侍卫就分散开来,没一会儿,寻来一堆证据送到厅前。
陈劲松此刻眼神透着绝望,大滴的汗珠滚滚而落。茵茵贝齿轻咬下唇,原来不止陈颖婷想要祖父死,连陈劲松也这样,简直不配为人子。
贺源说道:“源今日诊视,发现老太爷的身子虽在一天天好转,但精神似乎越来越差,而且正好常伯将老太爷喝过的药打算端走,源多了个心眼看了看,这便看出些许门道。源当日开的药方,要么是抓药抓错了,要么是有人掺了旁的药进去。”
常伯亦站出来说道:“王爷,二位老爷,老太爷的药向来是奴亲手熬制,除了七姑娘,从不曾假于人手。”
陈劲柏说道:“但是这药,只是下人去抓,并没有定下是何人去抓。若要追查,恐怕要费一番功夫,也未必能有效果。”
陈劲松松了口气,说道:“但是如今北苑已毁,药物基本上都毁了……常伯,你那儿可还有药?”
常伯摇头说道:“已经没有了,这一碗,是之前就送到厨房熬制的,药物都是老奴收在专门存放药材的库房,今日已经被损毁了。”
陈劲松彻底了放心下来,说道:“看样子,是追查不到了。”
贺源看了他一眼,笑道:“也不尽然,源细心诊视,倒是发现些许蛛丝马迹,若源猜得没错,是添了一味曼陀罗。此药并非必死之毒,只是天长日久使用,会让人的精神越来越恍惚,记忆力越来越差,长此以往,会什么都不记得。”
陈劲柏皱紧眉头:“若是有人要害父亲,怎的不用致死的毒药,要这样磋磨人呢?”
贺源对煜王拱手说道:“王爷,只用去各个院落房间,找到曼陀罗便可。若再没有,查一查府上所有进出药材,看这曼陀罗是何人采买,拔出萝卜带出泥,自然能查得出。”
陈劲松额上的汗珠又大滴大滴滚落,脚一软,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煜王勾了勾唇:“二老爷这是作甚?论起来老太爷将来亦是本王的祖父,搜查凶手之事,本王自会尽心竭力,二老爷无需行此大礼。”
陈劲柏如此,哪里还不明白,他上前就抓住弟弟的衣领,将他拎起来吼道:“你想害父亲?”
陈劲松连连摆头:“不是,我没有……”
陈劲柏将他仍在地上:“陈劲松,我没想到,你对父亲不满也就罢了,竟想要做出弑父的恶行。”
他对着煜王拱手说道:“王爷,还请殿下立时将他抓获,这等残杀父亲的恶行,一定要交由刑部定夺。”
陈劲松滚在地上痛哭,抓住陈劲柏的衣摆说道:“不要啊,大哥,弟弟我知错了。我真的没想让父亲死的,我就是觉得他清醒过来,整日不是斥责我急功近利,就是觉得宏儿不争气……我也是一时糊涂,听人家说曼陀罗少量不会让人死,只会让人昏迷不醒……”
陈劲柏更加气急吼道:“我们都费尽心思,想让父亲活得更舒服些,你不思如何让父亲病好,竟然想要他一病不起?”
陈劲松哭道:“我真的是一时糊涂,哥哥,你知道我的,我向来胆小,怎么会做出弑父的举动啊?”
陈劲柏怒道:“胆小?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煜王站起来说道:“不必再说了,来人,将陈劲松与陈颖婷都抓起来,送到刑部,交由刑部审问吧。”
何氏下了一大跳,急忙跪下喊道:“王爷恕罪啊王爷,大哥,大哥,劲松他真的是一时糊涂,求大哥饶他一回吧大哥……”
陈劲柏看着他们夫妻这个样子,心中一软,怎么说他也是他的亲弟弟,固然糊涂,但是……
他犹犹豫豫,看着煜王迟疑着说道:“殿下,这……”
煜王勾了勾唇冷笑道:“说到底也是你们家的家事,即便将来茵茵过门了,那也是嫁入王府,若岳父大人想要网开一命,本王自也不好说什么。”
茵茵心中诧异,陈劲柏这个人性子略莽撞,但最是顾念亲情,他想要放过陈劲松也是正常。但少桓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陈劲柏闭了闭眼睛,咬牙说道:“臣恳请王爷饶过臣之弟弟与臣之侄女……”
煜王笑道:“本王都说了,这是你们家的家事。不过……”
他话锋一转:“本王未来的王妃在这样的人家生活,实在是叫本王心惊胆战,今日是本王恰好归城,若往后本王不在的时候……”
陈劲柏忙说道:“王爷放心,皇上已经赐了郡主府,臣将要带着全家去往郡主府居住,茵茵不会再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煜王搬扳了扳手上的扳指,笑道:“侍郎大人,即便分家另居,这年节时分,总也要有往来,本王怎知那年节时分是何等光景?且将来王妃回娘家,还要称仇人做姐妹,岂不是太过委屈?”
第45章
陈劲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煜王是想要他们与二房彻底断绝关系。可是……那是他的亲弟弟啊。
陈禹杰这时才走过来, 低声说道:“爹, 此刻煜王殿下看在茵茵的面子上,这是给二叔一条生路, 若您犹豫来犹豫去,煜王殿下不高兴了, 不管这事, 咱们落不到好且不提,万一他嫌弃茵茵可怎么好?”
陈劲柏这下听了进去,更是想到, 他对这个弟弟, 实在是仁至义尽了,本来弟弟投靠三皇子,又那般对待茵茵, 他也不打算有过多的往来。
陈劲松跪在地上, 见大哥这副样子,哪里会不明白?但是恩断义绝跟撕破脸皮可不一样, 就算两家撕破了脸,一笔也写不出两个陈字。可恩断义绝之后,虽然还都是姓陈, 却不能算作一家了。
他哭道:“大哥, 弟弟虽不懂事,但……”
煜王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就又站起来抬脚往外走, 不耐烦的说道:“本王累了,耽搁了这么久,走吧。”
何氏急忙跪上前说道:“不不不,王爷,是臣妇一家子不懂事,臣妇愿意……劲松,这个时候,你还顾着什么兄弟情么?他们一家从前可从不曾想着你这个弟弟啊。”
陈劲柏听何氏这样说,当下甩了手说道:“行,阿杰,你且去寻洛城宗族叔伯们过来,再去官府领一份义绝书。”
茵茵站起来说道:“爹爹,只是大房二房的义绝么?这回祖父可险些被害死,今后谁又能说他们不会再起心思去害祖父呢?”
陈劲松本有些不服气,但见着煜王的模样,到底是不敢说什么,咬着牙同意了。
煜王这才挥挥手,示意两个亲卫留下,他则带着剩下的侍卫往外走。
这时也不知是一切有了定论,侍卫松懈,还是陈颖婷寻着时机,竟将口中的抹布给吐了出来。
她怒吼道:“煜王殿下,你可千万别被这个女人给骗了,她就是个水性杨花的贱女人!”
侍卫们急忙将她压住,想要再把抹布塞进她嘴里。
但煜王抬手示意放开,淡淡的说道:“不必,让她说。”
陈颖婷心中有了一丝希望,煜王让她说,说明煜王心中根本也有怀疑。
她毫不犹豫大声说道:“煜王殿下,您不知道,当初她就看我得了三皇子的青眼,嫉妒得死去活来,一壁勾引着她姐夫祁晋贤不放,一壁还与三皇子卿卿我我。甚至在您生死不明的时候,她就引得贺源对她倾心不已,贺源为什么处处为她说话,那都是她的手段啊殿下……”
煜王坐在椅上,摸摸下巴点点头,面上毫无表情:“原来她是这样的人啊,你且一样一样事情告知于本王。”
“是!”陈颖婷虽然被绑着,脸上却写满了不屑,挑衅的看了眼陈茵茵,却见她气定神闲,只寻了个位置,扶着余氏坐下,还安抚的拍拍余氏,仿佛一丝一毫,都没受到影响一般。
她支支吾吾,好不容易沉下心来说道:“是的王爷,第一回就是去年的七夕,她本与那祁晋贤郎情妾意,却又打扮得花枝招展勾引三皇子,还与三皇子在林中密会……若王爷不相信,现在就可去调查,她说是于祁晋贤一处,其实那夜祁晋贤压根没与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