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讥讽的笑了笑:“你若认我娘,我自也认你做老子,不然我就当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石头缝?西游记?茵茵赶紧摆摆头,让自己的思绪不要跑那么远。同时心中暗腹,这林希是大将军,将来是要随大魔王造反的。
虽然最后造反没有成功,三皇子成功登上皇位,但也是九死一生。更何况,她再不喜陈家这一大家子奇葩,也得仰仗他们而活,不仅现在,等出了嫁,她的名号还得是祁陈氏。不管哪个姐姐登上后位,能保陈家无虞,却不能保那有姻亲关系的祁家。
茵茵抬眼看林希,此刻的他丝毫看不出大将军的威严,只能瞧见无比憔悴与困顿。
她不免心中一软,这样至孝的好男儿,即便书里头是个反派,想也是被这一屋子奇葩给逼成那样的。
她忙上前见礼,小声问道:“三哥……长辈的事情,原不容我插嘴,但三哥这一去,可要如何?”
陈希原见这位妹妹是祖父跟前的,想必也是得宠,并不想理她。又觉得她是如今,唯一一个肯光明正大承认自己身份的人,便也回应。
“这位妹妹且放心,如今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天大地大,哪里都有家。只可惜我娘亲不能入宗室祠堂,是我不孝……”
茵茵到底是现代人,总觉得这身后香火的事情,哪有那样重要?比起入她们陈家祠堂,那林秀想必更希望自个儿儿子安枕无忧,一世无虞才对。
只这么想,并不能这样说。
茵茵折回老太爷跟前,小心问道:“祖父,当真要三哥走吗?”
老太爷心中当然不愿,只咳嗽数声,摆摆手说道:“劲松,你且想想,陈家到了他们这一代,子嗣缺缺,阴盛阳衰。不说你那几个堂兄弟,便是你兄弟三个,也就余三个儿子。”
陈劲松听了这话,也是略有思索,只犹豫道:“可是父亲,淼淼的性子,您也知道……希儿入府,她都未必愿意,更何况是秀娘名分的事情……”
便有随从进来行礼:“老太爷,二老爷,二夫人求见。”
陈劲松一个瑟缩,脸上露出一丝惧色。
茵茵心中不耻,惧内无事,但你既然畏惧何氏娘家势强,就不该闹这样一档子事情出来呗。真是的,到头来还要祖父给你擦屁股。
何淼淼急匆匆走进来,睨了众人一眼,规矩的给老太爷行礼:“公爹,是媳妇管家不严,让这事情闹到您面前来了,媳妇回头便好生责罚……”
许是老太爷太久没有理事,最多只管管三个儿子斗鸡遛狗,何氏早忘了他从前的威风。也或许,她今日气不顺,才会出言不逊。
茵茵自然知道,按照何氏的计划,今日陈颖婷一鸣惊人,被三皇子瞧中。偏偏陈媛媛使了手段,一鸣惊人的,变成了她,三皇子心仪的,自然也是柔情似水,又容貌妍丽的陈媛媛了。
陈老太爷咳嗽一阵子,摆手说道:“放心,你公爹虽然年纪大了糊涂了,但心还没有老成那样。”
何氏心道不好,忙跪下行礼:“是儿媳的错,儿媳大意了。”
陈劲松见状,忙将陈希的事情说出来,又道:“淼淼,即便秀娘是平妻,希儿也不能记做嫡子,与宏儿不能相较……”
何氏心中本就气闷,碍于老太爷在场,只努力压着怒气:“二老爷且想想,她娘家只是个秀才,你就想抬她做平妻?”
陈劲松解释:“左右人已经不在了,也就是多块牌匾的事儿……”
何氏语气尖利起来:“人已经不在了?当初是你惹出来的事情。陈劲松你可别得寸进尺,若我爹娘知道,你竟然这样对我,他们也绝不肯依的。”
陈何两家,几辈子的世交,原本陈家乃四家之首,两家皆有女儿入宫为妃嫔,陈家女乃四贵妃之一淑妃,而何家女只是昭媛,品级差了两等。
只可惜淑妃娘娘不得圣宠,且无嗣,可用忝居高位来形容。而昭媛娘娘虽然只得一女,却因圣宠不衰,荣宠不断。这盛宠,从前不逊于薛贵妃,如今亦不逊于惠妃,故而何家也水涨船高起来。这陈何两家的天平,倒是掉了个个。
何氏继续说道:“她一个秀才之女都能成为平妻,回头,你岂不是要抬汤氏也做平妻?汤氏的父亲,好歹还是个县衙主簿呢!陈劲松,你做梦!”
陈劲松骂道:“你真是个悍妇,你瞧瞧大哥三弟,身边那么些人。可我呢?只有汤氏一个妾。我为什么没有庶子?你我心知肚明,还有茵茵她娘当初……”
老太爷重重的咳嗽一声,陈劲松的话头戛然而止,才想到茵茵还在这里了。
茵茵心道,原来原主的娘也是何氏给弄死的,她努力做出哀伤模样,只是这两年习惯了内宅争斗,原主的娘只是个舞女,除了容貌一无是处,宅斗失败,当然只有死路一条,她……就当她是薄情好了,确实没想过复仇之类的啊。
只片刻静谧,陈劲松与何氏又闹腾起来。
陈希眼神灰暗,知道想要达到娘亲生前遗愿,是决计不可能的。左右他也没真的指望过,便默默的转身走了。
茵茵有些焦急,趁没人注意,赶紧追了上去,一路追出老远,快到门口,才追上他。
“三哥请留步。”
陈希回头看了看她:“其实你不用喊我三哥,我……不是你三哥。”
茵茵摇摇头:“血脉不可变,你本就是我三哥。不过今日三哥也看到了,家中这个样子……”
陈希勉强笑了笑,说道:“是啊,所以我娘以为,我能认祖归宗,便高人一等么?”
茵茵沉默片刻,将头上的钗子,手中的镯子与压裙角的玉珏都取下来,递给陈希。
陈希并不肯接:“我不需要你怜悯。”
茵茵想了想,说道:“我不是怜悯你,只是出门在外,没有银钱傍身,确是难办。你是男儿,想做什么便去做好了,这些东西,不过是叫你解燃眉之急而用。不管怎样,当是我替祖父,给你的一片心意吧。”
她语气有些无奈,陈希不免动容,他是男儿,遇到不公,尚能自寻一番天地。可面前这位,除了小心谨慎,绝不行差踏错半步之外,没有丝毫别的法子。
刚刚从陈家夫妇言语中,他大致也明白了,面前这位茵茵小姐,也并不是他想的那般轻松自如。
他接过首饰,问道:“你是茵茵?”
茵茵点了点头:“我是陈茵茵。”
陈希拱手说道:“希多谢妹妹襄助,若将来有能力,定报今日之恩。”
茵茵摇头说道:“我见你器宇不凡,将来一定会有大成就的。但我助你,只因你是我三哥,并不是要你回报。只愿将来,你我都好。”
等茵茵回去,常伯已将老太爷扶回自己的院子。
茵茵去祖父跟前,将自己所为说了一遍。
老太爷长叹一口气:“我想那孩子认祖归宗,其实还有一丝私心。陈家百年基业,怕是要全毁在你父辈兄弟们手上了,若那孩子回来,或能保一保……”
茵茵没说话,书中确是如此,陈媛媛登上后位之后,不仅陈颖婷过得凄惨,二哥与弟弟,都是何氏所出,自然也被陈媛媛报复得很。
若不是陈媛媛需要母家支持,只怕大伯父与大哥,也要被她消灭干净。只陈家百年基业,却是荡然无存。怪不得陈媛媛,怪只怪陈家子孙仗着祖宗靠山,不肯上进,只懂得挥霍。
老太爷摸着茵茵的头:“若他能回来,说不准,将来也能是你的靠山。”
茵茵想不到,祖父竟有如此想法,登时眼泪流个不停,她原本对祖父,更多的是利用,想在这古代后宅站住半边脚跟。可时日久了,感情却越发深沉起来。
“祖父,别人都不是茵茵的靠山,茵茵的靠山,是祖父您。祖父,您要看着茵茵出嫁,要看着茵茵生儿育女,安稳一辈子。”
老太爷戳戳她的脑门:“不害臊。”
茵茵兜自流泪不止,老太爷又叹了口气:“别哭了,茵茵,你要记住,将来的路,总要自己走。”
说罢,他将茵茵拉起来,又将祁家的事情,大致将给她听。
“祁家那孩子,你也见过的,今年十八岁,前年中了会元,若生在好时候,将来也是不愁的,倒是可惜了。他是个有骨气的,现如今在户部当值,只是个文书先生。”
茵茵红着脸,到底关系着终身大事,便厚着脸皮问道:“祖父……那祁家……人口如何?”
老太爷瞧她神色,便知她并不介意家世,只笑道:“俊州祁家,也算是大户,不过这两代也无甚出众之人。晋贤早年丧父,他娘是个柔弱的,得亏他一人撑起整个家。还有一个弟弟与两个妹妹,尚未长成。”
茵茵心中暗腹,原来是个凤凰男啊,将来少不得要替他料理一大家子。索性生在古代,两个小姑子嫁出去就成,只一个小叔子需要料理,也还算简单。
老太爷懂她的心思:“晋贤知礼守礼,是个好孩子,不过为人古板了些,想要寻一个能持家的好夫人。你这些年久居内宅,也无人教你这些事,从明日起,便每日上午来我这里,跟着你常伯学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