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并不如实际里这般错综复杂,若她没有猜错,是三皇子一派从中作梗,才叫那章家不能将功劳全给吞了。但是很显然,皇上如今是格外忌讳薛家,如此那战功,到底还是依着章家的意,给了章家。
这样一来,章家算是真正的与薛家能分庭抗礼了。就是不晓得三皇子后面,该如何行事。
七皇子尚未长成,但皇上春秋正盛,似也不曾有退位的意思。更何况前面还有个有名无实的太子当着——书中皇上是被已经废除的太子逼宫受伤,现今对于太子被废,约莫还有两年余的时辰。
书中的男主角三皇子殿下,一路披荆斩棘,先是废太子,再是日渐强盛的章家,最后才是大BOSS煜王。不过目前看来,这章家分明是蠢蠢欲动,即便废黜太子,也未必是三皇子当得储君了。
茵茵嗅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又思索着少桓的话,年前他都不在洛城——他去了哪里?他身上为什么那样多的伤?会否他也不愿蛰伏,干脆是将洛城这滩水搅得更浑浊?
腊月二十,宫里来了消息,是薛贵妃请各家女眷入宫。按道理说,等除夕那日宫内会有宴请,命妇自会入宫,这还差好些天到除夕,命妇们各有各的忙碌操持,怎么突然就要入宫呢?
茵茵下了马车,侧眼看了看各家的车马,心中微有些讶异,最前面的,是姜国公家的女眷。姜皇后不理庶务之后,姜囿也致仕归家,姜世子尚在朝为太子少傅,并未兼任任何官职,也就是说,他没有任何实权。
这姜家避世多年,怎么会这个时候入宫呢?跟在姜家后面的,是从来都与姜家一处的清平伯严家。这严家虽还在洛城行走,但也早早的失了势力,不过是左右逢源,支撑着诺大家业罢了。
还有许多,之前在宴饮上不曾见过,或者太过低调的人家,茵茵也并不认得,估摸着都是与姜家相熟的。
茵茵跟着余氏往宫里走,眼角打量着那些人的脸色,发现她们脸上,亦是一片茫然。尤其是清平伯严家,严夫人脸色极其难看,行走有些踉跄,而她身边跟着的,分明是宫中内侍——不像是被召入宫,更像是被押解入宫的。
茵茵眼皮子狠狠一跳,心中更是不安稳,又小心看了看,薛家等几家走得近的,并不在受邀之列。薛家一派,除了邹家,似乎只有他们陈家在入宫的队伍里头。
便是连何氏都有些诧异,开口与邹家攀谈起来。
只是邹家夫人三缄其口,复又换了话头笑道:“听闻薛贵妃娘娘身体不适,我们这些亲近的,早就该递了牌子进宫的。陈夫人您说是不是呐?”
原本余氏才称得上陈夫人,何氏只能被称作陈二夫人,但邹夫人很显然并不想顾及余氏的情面。
何氏尚在沉吟,陈颖婷便出口问道:“贵妃娘娘身子不适么?我们不曾听说呢……”
何氏狠狠的瞪她一眼,她方不敢继续问。而邹家女眷的脸上,都浮起意味深长的笑容及不屑。
茵茵心知有异,但到底她是陈家人,薛贵妃想要做什么,应当也不会对她动手。只是若是想要那岐山王的书信……不会的,若当真如此,不会这样的大动干戈,将这样多的女眷都邀请进宫。
她抬眼往前看,正瞧见乐平伯贺家小姐贺凌雪回过头,二人目光相触,贺凌雪立刻冲她吐了个舌头,似心情很好的模样,茵茵不自觉也笑起来。
后头传来一阵喧嚣,邹夫人便撇了撇嘴,拉着何氏说话:“章家是小户出来的,这与章家关系好的,也全都是那些个乡野村妇,一点子教养都没。”
茵茵侧耳听了听,应是与章家亲近的那些女眷,都不甚服气,吵吵嚷嚷的闹腾着,有宫人细语安慰,许久,这喧嚣才被压下去。
入了宫,命妇们先依次去薛贵妃宫里见过,才各自去了各自要拜访的娘娘宫中。陈家,自然是去了陈淑妃宫里。
刚到宫门,只见一位年长的姑姑早就立在门口,见了他们就迎上来行礼:“夫人小姐们可算来了,娘娘盼了许久了。”
淑妃,是陈家独女,比陈劲柏还要年长两岁。她入宫的时候,余氏堪堪嫁给陈劲柏,还不曾生下子嗣,而何氏还不曾嫁入陈家呢。
因陈淑妃不得宠,宫苑显得格外冷清一些,见了娘家人,便多了些热情。面前这位姑姑自幼在陈家长大,见了陈家人,自是更高兴些。
上回皇上万寿,陈淑妃这位姑母来去匆匆,茵茵都不曾仔细看过她,这会儿一瞧,果真见她容貌不俗,有陈家一脉的好颜色,虽年岁大了,许是保养得当,又不曾生养,竟比余氏何氏看着年轻许多。
只目光中带着些许顾影自怜。
茵茵坐在余氏下首的一个绣花墩上,对面则是何氏带着陈颖婷与陈媛媛。
淑妃娘娘抬眼看了余氏,在闺中时,她与这大嫂感情不错,便也露了些许笑颜。说了几句,又看向茵茵:“本宫记得大嫂膝下只剩一个娇娇尚未出嫁,她是……”
她与陈家如今,不过是年节时能看到个把女眷,父亲弟弟们,是一概瞧不见。初初因貌美,还曾想过法子固宠,后来父亲不理,大弟弟不上进,她便也冷了心,只安生过日子。
前些时候陈家分家的事,也并无人告知她一声——也是正常,如今陈家有什么事,她都是从何昭媛处得知呢。
余氏忙略作解释,又叫茵茵上前见礼。
陈淑妃看着美艳的茵茵,仿佛又想起自己年少时的场景,那时候也是人间娇花一朵,洛城儿郎谁人不知她陈家女?可惜韶华易逝,入了宫墙,那些五颜六色,便再不复存在。
她招招手,颇有些欢喜的看着茵茵:“恭喜大弟妹又得一女。”
又抚了抚茵茵的长发,叹道:“美人如斯……”
她伸手,从自己发间抽出一根金簪,插入茵茵发髻之中,端详道:“嗯,美人若是稍稍装饰,就更添姿容。”
只余氏眼中微急,忙上前推却,她不甚会言语,脸涨红了也说不出合适的话来。
朱氏见状忙上前一步笑道:“娘娘,茵茵如今的赏赐太多,这钗环带不过来,恐浪费娘娘的一片心意呐。”
茵茵心下好奇,但母亲与大嫂都这么说,她自是不能接,忙跪下说道:“娘娘乃国色天香,这金簪精巧华丽,更衬娘娘姿容。臣女蒲柳之姿,确实浪费此宝簪。”
陈颖婷便有些看不惯,觉得茵茵惯会讨好,忍不住冷嗤了一声。
陈淑妃仿佛没听见,只仔细端详茵茵,叹了声:“这枚金簪,是本宫入宫承宠时,波斯国进贡之物,上面的猫眼石如今已不多见了……罢了,松脂,去将本宫的羊脂玉圈拿过来。”
那羊脂玉圈成色颇为普通,茵茵瞧着余氏脸色未变,这才道谢收了。只不过陈颖婷、陈媛媛与陈娇娇所得的,便差了一等,而三房的小丫头们,则更差了。
陈媛媛与陈娇娇倒还好,陈颖婷的脸上,简直可以说是有明晃晃的三个字:看不上。
陈淑妃也懒得应付,只摆手说道:“二弟妹想必是要去昭媛那里,本宫便不多留了,松脂,你且送陈家二夫人。”
何氏却也不曾推却,只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带着陈颖婷与陈媛媛准备出去。
陈媛媛磨磨蹭蹭,她如今处处被陈颖婷掣肘,着实艰难,在陈淑妃宫中,总算是自己的亲姑母,何氏尚且不敢如何。若去了何昭媛宫中,那是何氏的亲姐姐,自也是一样看不惯她,不晓得要受多少挂落。
她期期艾艾,陈淑妃到底是不忍心,开口想要挽留。
只何氏怎会这般轻而易举的放过陈媛媛?当下言说这庶女也是女儿,哪有庶女入宫,只拜见自家姑母,不去表姑母那里拜会的?
又言语挤兑,说若她有本事,便如旁人一般,被认作嫡女,倒也可以为所欲为。
茵茵听了这挤兑的话,连眼皮子都不曾掀起一点。陈媛媛此刻才后悔得要命,她作何要妥协嫁给那劳什子祁晋贤?虽然祖父快要松口了,但这辈子,她只要回娘家,就要被何氏这个嫡母压得死死的。
可如今,除了祁晋贤,她又哪里再去找个靠山呢?
何氏一走,陈淑妃眼泪就要落下来。余氏忙上前跪在她膝前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娘娘莫要伤感了。”
陈淑妃死死握住她的手:“弟妹,大姐心中……苦啊!”
朱氏急忙拿出本事来,说道:“娘娘,咱们一家子团聚的好日子,娘娘这样子,岂不是叫咱们晚辈不好自处?小丫头们还在呐。”
陈淑妃忙擦了擦泪,笑道:“松脂,你带小姐们去花厅玩,宫里有些吃食,想必孩子们也是爱吃的。”
在场的姑娘数茵茵最大,便带着娇娇和三房的三个堂妹,跟着那位松脂姑姑往花厅走去。
只还未到门口,陈淑妃又道:“茵茵快要出嫁了,便不去与妹妹们贪吃了,来,到姑母跟前来,叫姑母好生瞧瞧。”
茵茵迅速看了眼陈娇娇,她脸上有片刻不悦,很快又恢复原状。陈娇娇不是个会藏心事的,想来陈淑妃对大房的姐姐们都是这样。从前她不在大房之列,如今也是在了,陈娇娇习以为常,但并不乐意陈淑妃待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