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一提及宋疏南,突然闯入视线的身影便让她身子一怔,旋即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可满园纷飞的梨花树下,那道黑色的身影却还在,甚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她不觉得是自己认错了。
因为第一次见宋疏南的时候过于惊艳,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尊贵雍容,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说不出道不尽的高贵优雅,那是真真正正名门世家沉淀的风骨。
所以即使是过去了四年,她也清晰地记得宋疏南。
她愣愣地扯了扯好友的衣袖,“笙笙,你…你哥哥?”
应如笙自然也是看见了宋疏南的。
她有些诧异。
因为她其实很清楚这些年宋予深和宋疏南之间的暗潮汹涌,也更清楚宋予深对宋疏南的压制。只是无论他们私底下怎么暗潮不断,却始终都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来过。
不过没想到宋予深还是没能压制住宋疏南,不过短短四年的时间,他就回国了,而且看起来气势比四年前更沉稳内敛,也更威严迫人,俨然和宋予深一样让人看不透。
也是在两人的诧异里,宋疏南已经走到了应如笙身边,微颔首向林久媛致意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应如笙身上,温柔又平和,似乎与四年前没什么差别。可若是再看得仔细些,便能看出那其中的感情沉淀得更深更沉了。
他温柔地道,“四年了,笙笙都长大了。”
四年的时间,眼前的少女褪去了眉眼间的青涩,彻底沉淀了那份温柔的婉约,就像是古书里的诗篇,是沉淀了时光、惊艳了岁月的美好。
他本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看着她长大,可却因为自己的无能而缺席了四年,甚至让宋予深占了先机和她订婚了。
熟悉的声线,熟悉的语调,似乎还是四年前,连应如笙都有片刻的恍惚。不过她很快反应了过来,同样礼貌地夸赞了宋疏南后,又问道,“对了,大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她竟然完全没有听到风声。
“才回国。”宋疏南如往常般自然而然地揉了揉应如笙的头,只是他的手是有些颤抖着的,甚至连温和如常的声线都有些颤抖,只是这四年的时间,让他藏得更深了,也沉淀得更下去了,根本没人能发现。
他笑着问道,“笙笙这是准备要采景画画吗?”
“本来是要准备画画的。”
但是现在宋疏南回来了,尽管他的意思是要陪她画,但她自然是没再准备画下去了,林久媛也因为宋疏南回来而离开了,只是离开前,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兄妹两人,她总还是觉得笙笙和她哥哥之间更般配,可笙笙却和宋教授订婚了。
林久媛离开后,兄妹两人也离开了封山。折身回来的宋予深自然也就扑了一场空。思忖片刻,他吩咐司机回了宋宅。
而宋疏南和应如笙兄妹两人在回去的路上话不算多,但话题却是从宋越身上最后绕到了宋疏南怎么没能回国身上。
宋疏南最终还是没告诉应如笙宋予深做了什么,只是找了托词,倒不是他还顾及和宋予深的叔侄情谊,毕竟早在宋予深对宋越、陆家出手,阻拦他回国,又和应如笙订婚的时候,这份叔侄情谊就已经耗得没有了。他是清楚这样无凭无据地抹黑宋予深毫无意义,所以选择了暂时不开口。
绕开这个话题之后,他取出特意为应如笙挑的礼物,“回国的时候看见了这条发带,想着很合适你,就买回来了。”
发带是酒红色的,上面是繁复细致的暗纹,和四年前他送给她的发带的颜色很像,但又像是沉淀了些什么东西在里面。
但款式的确很好看,应如笙也很喜欢。
四年的时间,她本来是下意识地要道谢,到了嘴边时才反应过来宋疏南并不喜欢她这样的道谢。她也就把话咽了下去,只表达了对发带的喜欢,想要接过他手里的发带。
宋疏南又怎么没看出应如笙那一瞬间下意识的反应,四年了,她到底是对他有些生疏了。
然而他却是笑了笑,一如往常地道,“我帮笙笙绑上试试看?”
应如笙似乎有些迟疑:“可我今天是用的发簪,发型不是很适合绑发带,而且车上也不太好绑头发,还是算了吧。”
她既然决定和宋予深结婚,也清楚宋疏南对她的感情,便不想和宋疏南接触过深。虽然四年过去了,她不确定他是否还有曾经的感情,但总归是保持些距离更好。
宋疏南的目光从应如笙头上的发簪一扫而过,眼中神色骤然沉了下去。
他知道这是谁的发簪,因为他曾经见宋予深的母亲头上见过,据说是顾家一代代传给媳妇或女儿的,现在却出现在了应如笙头上,这说明了什么很是明显。宋予深已然是真的确定了笙笙的身份了。
不过他仔细观察了应如笙的眼神后笑了笑,没再坚持,“那好,我们回家再试。”
不久之后,宋宅到了。
兄妹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苏釉烟看见宋疏南和应如笙一起回来的时候是诧异的。她并不清楚宋疏南这么多年没回来其实是因为宋予深的暗中阻拦,还真的以为其实就是表面上的原因。
因此现在看见宋疏南,她是极为诧异的,尤其她还清晰地记得宋越当年那么生气,甚至出手打伤了宋疏南,逼宋疏南去坐镇北美,宋疏南眼里的坚定都没变过分毫。
而现在宋疏南是和自己女儿一起回来的,一身气势明显比四年前更威严迫人,虽然她从他身上已经窥探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可他那么明显地走在应如笙身边,言行举止间也尽是温柔,又怎么能不让她胆战心惊?毕竟笙笙已经和宋予深订婚了。
相比于苏釉烟内心的惊涛骇浪,宋疏南却是极为平静的。
他温和地唤了苏釉烟后又将自己带回国的礼物送给了苏釉烟。
苏釉烟有些恍惚地接过了,一直到宋疏南和应如笙进了主宅,她都还有些恍惚,因为宋疏南的一言一行俨然和四年前没有区别,就像是宋越还在的时候,也是他还是这个家的继承人的时候。
很久之后,客厅内的氛围因为应如笙的存在和暖了,苏釉烟虽然心里对宋疏南是畏惧的,但到底她是长辈,她也就开口询问了些他问题,又问及他今后有什么打算。
宋疏南轻轻笑了笑,那笑声很低很沉。
他道,“今后我长期都会在国内。”
宋疏南简单的一句话,却似乎包含了很多。
可苏釉烟却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其中深意,客厅外突然出现的银灰色身影却是让她再次怔住了,“予深怎么回来了?”
宋予深一般都是早上出门,晚上很晚才回来,基本没有例外过。
同样看见了宋予深的宋疏南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他在宋予深踏进客厅的时候站起了身。
宋予深则是慢条斯理地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了助理后才往客厅里走,“忘记取一份资料了,所以回来了。”
说完,他的目光渐渐转到宋疏南身上,眼里尽数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疏南回来了?”
他的语气微带惊讶,似乎是才得知消息。
宋疏南礼仪完美地微颔首,又笑道,“才到家,所以还没来得及告知三叔。”
他微抬手,助理就把早已备好的一份礼物递到了他手里。他在宋予深走进客厅之后,也走了过去,把包装雅致的礼盒递到宋予深面前,“很多年没回国了,这是我特意为三叔挑的礼物,希望三叔喜欢。”
两人之间不近不远,恰恰好是隔着一个礼盒的距离,面上也尽都是温和的笑意,俨然是一副叔侄同乐的场面,苏釉烟丝毫没看出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对劲,还以为叔侄两人是在叙旧。
可实际上,平静之下是势均力敌的无尽剑拔弩张。
两人同样出身顶级名门宋氏,同样极其完美优秀,是世人争相模仿,最终却只能望洋兴叹的对象,即使是和他们同样出身顶级名门的人,也不得不惊叹于他们的能力与天资。
四年前,同样完美优秀的他们也的确是真正的叔侄同乐,可四年的时间却改变了太多。
宋予深用四年时间彻底清洗了一遍宋氏,现在的宋氏俨然已经是他的天下。他在所有人的眼中,也从本来的温润儒雅成了现在的狠辣无情。
而宋疏南则用四年的时间融合了陆氏和他本来的势力,重建了一座不亚于宋氏的商业帝国,毕竟他在商业上的眼光从来毒辣,即使是年长于他的宋予深,这些年也不是没在和他的交锋里吃亏过。
可此刻,两人却像是过往四年根本不存在一样,平静而和煦,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虽然有些意外宋疏南这么平静,可宋予深毕竟是宋予深,他不过是片刻便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笑意,接过了礼盒,“谢谢疏南。”
宋疏南看着宋予深就要收起礼盒,道,“因为是为三叔量身定制的,或许三叔现在可以看看礼物合适与否,如果不合适的话,我让人调一下。”
宋予深缓缓从宋疏南身上抽回视线,“疏南有心了。”
他顺从宋疏南意思的打开了礼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