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回应,但也没有排斥,安静又乖巧,像极了他第一次见她的样子。
可后来,似乎一切都错了。
盛含泽生来骄傲、凌驾于众生之上,从不知道低头是什么滋味,所以哪怕是感情,他也决不允许自己卑微地处于弱势。
她不爱他,他就决不允许自己在她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感情。
但此刻,她安静地睡着。
他轻轻地捋开她脸侧凌乱的发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他的声音很轻。
他恨她,恨她让如苑失了右手,恨她心思歹毒,恨她欺骗利用他,恨她不爱他,现在却更恨她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如苑。
“…你知不知道你再这么伤害如苑,爸妈也许真的会下手杀了你的。”他可以挡一次,可以挡两次,却不一定挡得住第三次。
他轻轻抚着她温软的侧脸,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这么乖巧顺从:“你为什么不能听话一点,别再去招惹如苑,也别再靠近其他男人……”
想起那天她倚在温行阑怀里的笑,刺眼,他眼中神色骤然一沉,亲昵地扣住她的手,想与她十指交握,却忽然愣住了。
她的右手是伤得最严重的,以后还能不能恢复都成问题。她那么热爱学画,如果她知道她可能再不能拿起画笔,会不会……
盛含泽不敢想那个可能性,他太清楚她有多爱学画,也太清楚她的痴狂。
她曾经为了画出自己满意的作品,废寝忘食到昏迷,也曾因为家里贫寒,不忍心让母亲出买材料需要的钱而身兼数职,自己凑钱买材料,最后她累到被送进医院,可醒来后的第一反应却是开心,只是因为可以买到自己需要的材料了。
“一幅画而已,你又不是画不了,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地护着它。”
可渐渐地,他又想起,他好像已经很久没见她拿起过画笔了。
什么时候开始……
突然,怀中人动了动,盛含泽骤然从回忆中惊醒。
*
应如笙醒来的时候,病房的门恰好被推开,盛含泽走在前,助理楚川和秘书秦简就跟在他身后。
秦简惊讶地道:“应小姐醒了?我叫医生来。”
他立即按下了呼叫器。
应如笙:……
我信了你们的邪哦。
当我真的昏迷不醒没看见盛含泽从病房里快步出去,再和你们一起进来???
“醒了?”盛含泽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昨日夜里骤然间的沉怒已然寻不到半分踪迹。
“嗯。”应如笙敛神应了一声,如果不是她刚才亲眼看见他出去了再进来,她自己都不信守在床边的人是盛含泽,不过倒是让她确定了一件事。
她习惯性地想动动手,可刚抬起手,却愣住了。
盛含泽就在应如笙身侧,怎么会察觉不到她的异常。他阖了阖眼,声音很淡:“你的手没事,养养就会好。”
“会好就行。”应如笙若有所思,只是这伤倒是有点巧合了,她在现实生活里也这样受伤过三次,然后也不能再拿起画笔。
应如笙的反应过于平静,似乎只是听到今天天气不错一样,而不是她可能会失去她为之痴狂的艺术事业。
盛含泽仔细地看着她,却依旧看不出她有分毫的情绪波动,她只是垂眸温婉地笑着,似积雪云岭光华漫天,耀眼绝色。
似乎从她开始穿正红色长裙那天起,她脸上的笑就没有变过一分,就像是完美印刻出来的笑一样,让人如沐春风,可同样也让人摸不清她的真实情绪。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她转过头去看他:“盛总还有什么没说完吗?还是要继续说刚才的事情?不过我不建议你跟我再讨论盛如苑的事情,因为该动手我还是会动……”
“…我还有事,先走了。”盛含泽突然截断了应如笙的话。
她没有失控也许是因为他说她的手不会有事,可……
她的母亲去世了,如果再失去拿起画笔的能力…他想起医生的话,突然觉得眼前眩晕。
应如笙一席话还没说完,盛含泽转身就往外走。
“等等!”
她还没说完,他跑什么!
盛含泽没有停,声音低哑:“放心,你的手没事。”
门开关的时间,盛含泽出去,医生就进来了。
应如笙也算是明白了盛含泽脑补了什么,她的手早废了,现在当然不用担心了,她只想扶额,脑补太多是病,得治。
她配合着医生做了检查,又确定了昨晚那幅画没事,这才稍稍静了心,本来想吩咐人把她采集好的盛如苑先送去医院保存,但又受制于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只能暂时放弃,但她得尽快一周内溜出去把标本送医院,存放久了恐怕就不能提取到DNA了。
捋完一遍思绪,应如笙这才把注意力放到现在最不重要的名声上,果不其然,一打开手机,连推送都全是骂她的,评论区更是不堪入目。
我是锦鲤:卧槽,应如笙这个婊.子biss!
大白鹅啊大白鹅:我的天,怎么不是应如笙这种畜.牲废了手!
这次,连吃瓜的众人都惊呆了,他们不知道是谁给了没家世没身份的三流女星勇气,竟然在被爆料出害了影后之后不久,还敢把影后掌掴下结了冰的湖里。甚至有人评论:
“这次我相信她是真的精神病了,嫉妒我女神嫉妒疯了,正常人谁tm干得出来这种事啊!果然是卖的婊.子!连给我女神提鞋都不配!畜.牲不如!”
太难听了。
风尘仆仆赶来的王颖和助理都看不下去,应如笙却是看得津津有味,甚至眼里还带着笑意:“姐,你别说,有些骂人不带脏字的话还挺有意思的。”
王颖直接拽走了应如笙的手机:“够了!如笙,别看了!”
“哎,姐你别——”手机突然被抢,应如笙就想抢回来。
应如笙虽然笑着,可王颖怎么看怎么觉得她的状态不正常,想起网上那些难听到恶毒的话,她心里微微一涩:“难受就别看了,如笙,听姐的,我们不看了。”
盛总吩咐过她别让如笙看见这些东西的,可没想到她还是来迟了一步。
“我难受什么?”她怎么会难受?该难受的那个小姑娘已经不在了,她不是本人,最多为原身觉得可惜而已。
她道:“七年都骂过来了,再让他们骂几天而已,反正他们过段时间也就该还回来了。”她笑着,眼里隐带锋利,“我要他们连本带利地还,在我这里,可没有还本不带息的说法。”
应如笙越是这样笑着,王颖越是心疼,这次更没把她的话当真,甚至只以为她是被刺激得失控了:“姐知道你难受,但是……”
“我不难受,我刚才是说真的……”应如笙截断王颖的话。
“好好好,我们报复回来,但是如果觉得难受,一定要哭出来,不要这样勉强笑着,姐不会笑你的。”
应如笙:……
我不是三岁了,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根本没把我的话当真,还敷衍我。
今天所有人都明显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先是盛含泽,后是王颖,应如笙本来真的没什么感觉,到现在硬生生憋了一口气。
她脸上的笑一僵,看向一脸担忧的王颖,勉强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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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外。
“她的手…这家医院的医生治不好,就换,换到能治好为止,我不希望有任何闲言碎语流传到她耳里。”
秦简跟在盛含泽身后,陡然听见盛含泽略微沙哑的声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盛总指的是应小姐的手:“我会立刻联系最合适的医生。”
“那个学生那里,他母亲需要钱,那就给他,学生就该在学校,而不是当什么配角群演。”
盛含泽井井有条地交代着关于应如笙的一切,说到网上的爆料时,他微停顿了一下:“至于网上……”
秦简见盛含泽没再继续说下去,试探着问道:“盛总既然在意应小姐的感受,我吩咐人把网上的爆料都处理了?”
楚川在秦简一开口的瞬间就想拉住他,让他别说了,可盛含泽已经停下步伐,转过身来了,他只得默默收了手,低头。
盛含泽的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秦简身上:“在意?”
秦简也意识到了自己貌似多嘴了,没敢接话,只得低了头,却还感觉如芒在背。
盛含泽见状,勾了下唇角:“你觉得我在意她?”
难道不是在意?这话秦简不敢说,而且他觉得盛总其实也许根本不是在问他,而是在问他自己。
秦简不答,盛含泽收了目光:“秦简,你想太多了。”镜片后的目光却看不真切,他真的还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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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在盛含泽吩咐后的第二天,瞿景郾就从导师那里得知有人愿意资助他母亲所有的医药费,让他安心搞研究,以后别再兼职,条件是他博士毕业后必须进云璟集团工作至少两年。
当时他正在编辑一条微博,一条反驳网上骂应如笙的微博。
他其实才从实验室出来,也从没用过微博,只是从师兄师姐那里知道了网上的风风雨雨,然后他注册了微博,可惜他的力量太微弱,对于上亿网民来说,他连石沉大海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