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雾怔了怔,似又见暮雪千山剑影白衣,莲心其苦,终究是留不住,舍弃而已不差这星零毫厘。
“舍阴取阳。”
云渡缘指下铺展,三十六枚银针锋如利芒,长眸微紧取出三根。
“慢着。”苏雾目光掠过银针,对上他的眼睛,“不许尽除,留一息封制。”
“阿雾,你就仗着我奈何不了你是不是?当断不断,蹈火自焚,还求什么医,迟早一死。”云渡缘深吸一口气,指尖抚过他的唇,俯身问道。
苏雾低了目光,淡然一笑却重有万钧,“我还不能死。”
轻描淡写五个字宛如呓语,却耗费了他所有力气。
他眼中有春华秋水却冷如幽冥,苦厄其中,蓦然与他对望,继而缓缓握住他的手。
“我信你救得了我,你信我活得下来。”
云渡缘对上他的目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油然而生,启唇一叹,他救得了他的命,却救不了他的心,他的挣扎,他的隐忍,他的偏执,他的绝决,一切苦难,归于因果。
“都是劫数。”他俯身缓缓压迫,玉颜圣洁如昙亦浸了夜的幽魅,唇畔语若梵音,明眸如墨清晰映入了身下妖冶清魅容色,如此摄人心魂,又如此触之易碎,一点情,三生债,此何以法佛,不以为佛。
“我情愿你是姑苏亦水……”他于他耳畔堪堪低语,一侧肩正正含住他耳垂,玲珑如玉,剔透似雪,发丝缠绕千千结,辗转厮磨。
清苦梵香若即若离,苏雾侧眸而望,凤眸如幻,一刹寂灭,“心在地狱,处处地狱,以命搏命,以杀止杀。”
云渡缘指下一点穴位,待他缓缓阖眸,轻抚上如霜银发,黯然喟叹:“欲度你成佛,反因你入魔,也罢,本也不羡神佛,既因你入魔便叫你负责到底……”
他摇头仔细端详,恍惚间竟又想起那年江湖逍遥,烟雨沾衣,金杏林里初遇,那少年睥睨众人,一人独挑冥王宫,快剑飞花,滴血不沾,冷笑无声,“从今天起这里归我,它叫冥宫。”
音容犹在,故时历历,越发鲜明。
待苏雾再次醒来,天已阴沉,空气中浮动着海棠花的馥香,一朵翩翩然直坠他眼睑之上,又是一遭生死,他勾唇一抹苦笑,随手撷落,片刻调息,起至殿前。
他依在殿门驻足仰望,廊上一串青玉风铃叮咚作响,寂寞宫廷里终年吟唱,记忆中那女人踏出一片火海的偏殿亲手挂上这网梦风铃,侧身搭上那男子的肩,浅笑低语道:“那孩子……处理干净,最好尸骨无存……”
那样娇嗔曼语,却让人不寒而栗,那女人……是他的母亲,是这座宫殿的主人,是平素柔弱纤美的皇贵妃……
苏雾目光柔和的取下那串风铃,一抹笑意凝聚成霜,“母妃,儿回来了,儿就在这座血火淬就的宫殿中,看这锦绣河山如何倾塌,东宫太子也好,父皇也罢,都挡不住这将起之风!”
第2章 祸起风涌
是夜,月上柳梢头,京华最是风流繁华之地非秦河之畔的“醉云楼”莫属。灯火彻亮映得水光焕彩十色,歌喉柔糯,美人半抱琵琶幽院笑谈,容颜楚楚,光彩照人。
园中三两高门才子击掌称赞,铺纸砚墨下笔行云流水,意气风发。
却见回廊之处有小厮领着几位妙龄女郎,步履匆匆。
“诸位公子实在抱歉,挽歌姐姐今晚有人定了,这几位皆是上等牌子,诸位海涵!”那小厮哈腰赔笑。
众人微愠,其中免不得有人不满,冷冷道:“何人如此不讲规矩,说好今晚挽歌姑娘只在此处!”
那小厮上前接了挽歌的琵琶,低头行礼,“旁人倒也罢了,可来的人乃是当今太子的表兄弟,宁侯府上的小侯爷,诸位公子担待了。”
此言一出再无人阻拦,虽说太子势微但宁侯府依旧紧握兵权,那小厮见势急忙领了挽歌回房。
“挽歌姑娘真是让人好找。”
“寻芳斋”内一人锦衣华服朗声推门而入,一身纨绔习气。
挽歌半抱琵琶欠身,浅笑道:“小侯爷抬爱,挽歌无以为报便以一曲相赠。”
宁文远故作潇洒拿起桌上一杯酒,举杯落座。
琵琶声起铮铮清明,杜鹃鸣啼,是云水间一股潺潺清泉,是乱红中一袭侧侧清风。
“好曲。”倏而一声赞叹自里间画屏后响起,凛冽一声若铮然剑鸣,破空穿云。
“谁?哪个不长眼……”宁文远不防房中还有其他恩客,张口怒斥,话到一半却硬生生吞回肚中,险些咬断舌头,匆匆起身行礼。
苏雾推开画屏拨开云纱,落脚悠悠,玉冠垂缨,眸中噙笑道:“挽歌姑娘,好曲功,得闻此曲还是托宁小侯爷之福。”
挽歌虽不识眼前之人是何显贵,却也知远非寻常,恭敬一礼退至帘后。
宁文远战战兢兢,他本属太子亲族此等场合却夜王存心瞧到,不免心生不妙,呐呐开口:“殿下何……何以在此?”
苏雾仿若未闻,只端起案上酒盏内剩余的酒,举杯浇落平地,笑意一凝,横眸睥睨,“人生得意须尽欢,看来宁小侯爷很是明白这个道理。”
宁文远张口结舌,汗湿襟背,“殿下这是何意?”
苏雾冷眼一扫,宁文远瞬间冷颤腿软,“噗通”一声跪地,门外一阵兵戈之声整齐划一。
“宁文远,私吞军资,贩卖兵器,你可知依律何罪!”苏雾一字一句说的清晰缓慢,话落酒盏掷地,数柄刀剑瞬间架于宁文远肩头,兵将面带银盔,凌然杀气。
宁文远大惊失色,面色惨白,极力稳住身体,几番吞吐仍未发出声来,苏雾眸光如风,滟光轻晃却毫无温度,异于常人殷红的双唇微抿,带着危险的味道。
“不必急于否认,宁文远,刑部大牢候你多时了。”
是夜,宁侯府灯火通明,一品军候宁驰两鬓星星,愁眉不展,东窗事发独子入狱,偏偏落入夜王手中,接二连三的打击使得赫赫威风的一品军候锐气大减,颓然困坐书房。
天色色蒙蒙刚亮,坤云殿前喝道,“夜王殿下钧令,今日封门不见任何人。”
一众宁侯党羽碰了一鼻子灰,在禁军冷冽目光下悻悻而归,窸窸窣窣一阵之后殿门外瞬间安静下来。
殿内,几案前人影成双,熏烟袅袅,黑白棋弈。
“向来得乾坤者刚柔并济,取人心,权利弊,谋定而后动,扶摇青云,你这般作为究竟是要血流成河还是乱国根基?”银白袈裟若静夜幽昙,举止形容似穿花拂柳,容颜风貌是佛性掩盖不了的锋利凛然。
苏雾白子入局,蛟龙出海一盘棋瞬间打乱平静,霸道凌冽攻营掠地,他犹自一笑,冷漠之中三分散漫,“杀尽该杀之人,不好吗?”
“好,自是好。”云渡缘执了黑子随手一落,对峙之势各不相让,“若除内患必然伤筋动骨,大厦不稳,外敌环伺,岂非进退不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值否?”
苏雾白子辗转手中,似笑非笑从棋局之上瞟向对面,挑眉喟叹:“和尚,枉你吃斋念佛,还汲营权术,心中不曾有愧?”
云渡缘不为所动,眼风一转便与他相视:“世间有权欲,佛度世间事,此之亦佛门弟子分内之事。”
苏雾闻言头大如斗,摇头叹道:“得,您是圣僧舍身度世,佛祖欠您可成?”
云渡缘收了目光,啼笑皆非,眉梢眼角风华遗世。
苏雾抬眼亦是一笑,心底却暗生疑窦,云渡缘显然异于佛门信徒,他的疏达通透,隽华雅贵并非梵音暮钟所能掩抑的。
“和局罢。”苏雾丢了手中辗转多时的白子,自顾的收了残局。
云渡缘无奈一笑,哪有人杀性正酣时叫停,不给人说话的机会便打乱棋局,他拂了棋子皆推向对面,悠然看着那珠圆玉润的双色玲珑子被一一归置,恍然不觉那眉眼神情早已着了魔,笑意氤氲宠纵。
苏雾抬眸间神色微冷,一颤之间竟失手摔了最后一子,那般目光,像极了多少年前那碧心湖底的一簇火,灼灼燃烧,生生不息,叫人那般无所适从,这么些年,无亲无故,无牵无挂,这猝不及防间的珍重止不住又撕开了那血污狰狞的回忆,父亲……我总是提醒自己不可以忘记,终有一日!终有那一日,破城克土,血债血偿!
“我说从不想将这抚国握在手中,你信吗?”苏雾敛眸一笑尽数洒落手中棋子,唇畔之色冷魅妖冶。
云渡缘蹙眉微微思忖,倏而握了他的手腕一拉倾身,眼风如水,笑意如煦,“你尽管去做,如何问我信与不信?莫不是在乎我?”
苏雾静默片刻,一手推翻案几,乱玉声中相距毫厘,呼吸可闻。
“等有一天我死了,你不妨挖出心来,问问它可曾鲜活跳动?”
“我不要皇权高位,不要名利声誉,我只要这江山血流千里,要这人间烈火焚烧,大师,你想以身渡我吗?”
他的话在耳边萦绕,落尾之音冷嘲讥讽,落到他心底却如细羽轻抚,带着敏感与心悸,诱人深陷。
少许,音若菩提子坠,声声入耳清明,他说,“渡你怕是不成,不过这里恰好有颗鲜活的心,予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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