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信任,也是他的负担与枷锁,让他情愿折磨在其中。
“既如此,那我便放手一试。”
他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指了指里间不大的床铺,指尖磕在了桌面上,蹙眉道:“躺过去,我先为你施针。”
姑苏亦水目光晦明,却也当真起身坐了上去,半晌抬眸望他,问道:“施针后我不是便会昏睡过去?那这碗药……”
她掠了一眼桌案上的药碗,窗外风声微微一紧,似乎卷起了树叶扑在了窗纸上,一阵声响。
云渡缘回眸与她对视一眼,无奈抿唇,摇头道:“你不是喝不惯苦药,等你睡过去了,我再灌你入喉,免得你又要折腾拖延一番。”
姑苏亦水面无表情的挑了挑眉,又深深瞥了他一眼,再无其他话,倒头躺了下去。
她是不喜苦味,却也不会拎不清轻重,但他既非要推到她头上,她也无可奈何,或许是他怕她吐出来糟蹋了这碗药吧。
她心底对这药着实是有那么几分的抗拒的,那花花绿绿的颜色看着便让人不舒服,要她清醒服下也不是做不到,只是少不得要在心底挣扎一番,如今他愿意接了这活儿,她便也一切随他去做了。
袖底指尖温凉,她侧眸看了一眼,他仍在远处查看银针大小,眉心微蹙,她忽而想起了一时,这药还需要人血做引来着。
“取我的血入药可行?”
她眸中笑意疏淡,明光若隐若现,开口向他问道。
云渡缘拧眉,清清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敛眸道:“不行,你的血起不来作用,放心,取不了多少血,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点血,便没了治病的力气。”
姑苏亦水闻言一笑,转过头来,闭上了眼,不知从何而来的几分困倦,还未等他施针自己便先睡了过去了。
云渡缘掠了她面容一眼,指下银针微不可察的抖了分毫,一声叹息,他卷起针袋走向里间。
……
宿衣刚刚等在寺门的墙头上有了两分睡意,便被从天而降的一颗冰凉的玉子,敲在了脑袋上。
“唔”,他痛吟一声,清醒了过来,睡眼惺忪的眸中瞬间清亮一片。
“陛下。”他嬉笑一声,挠了挠头,身体却不听使唤的栽下了墙头,跪在了地上。
落地之时,原本嬉笑的一张脸,已是苍白一片,汗湿额头,神色凝重悲怆,他也想纵容这一切,只当做眼瞎了什么都不曾看到,可没有办法,他还是跪在了这里。
不能,不能这样做。
“陛下,您这样做是错的,您不能去,您儿戏的不只是自己的性命,还有身后的眼前的活着的人死去的,您……您是一国的天,是九州的太平盛世,怎么……怎能……”
“属下愿意一死,也要冲撞这一回……”
他急声连讲,脑中一片空白,前言后语出口磕巴,心悸如鼓,紧张的情绪久久难平,冷汗如雨,分不清是害怕多些还是焦灼多些。
叶宸枫白衣还未曾沾他眼前之地,便一步踏过向前而去,根本没有丝毫理会这一切的打算。
“陛下!”
宿衣疾呼一声,不知哪来的勇气,飞身一扑便落在了他的脚下,死死的抱住他的靴子。
“三思,三思!”
他不觉间抬头,已是泪流满面,此刻才知这十数年不曾流过的眼泪,攒到现在原来为的就是这一刻。
他不想的,不想这样拿命阻止,像朝中庸碌的大臣一般,动辄痛哭流涕,以死相谏,可是真到这一刻,这数天的思前想后都成了惘然,他到底还是跪在了这里,赌上了一切,也赔上了所有,这叫什么事啊!
叶宸枫未曾再动,一侧眸间春红凋谢,半壁江山飞灰湮灭,若波涛暗涌,成支离破碎,雪上覆霜,冰上灌水,半分不见寻常温润之色。
他依旧是镇静的,是冰冷且从容的,宿衣却知已触上了逆鳞,半边身子如在寒窖,另半边就在火坑。
“你在拦谁?”他悲喜不见,只剩一双沉渊般漆暗的眸,打量着脚边的人。
“属下在拦陛下!”他倔强抬眼。
“你为何拦朕?”
“属下不能看陛下不顾一切去救一人。”他义正言辞,心底激昂起伏。
“朕救的是谁?”
“陛下救的是夜王,是苏雾,是姑苏亦水。”他切齿字字掷地,斩钉截铁。
“呵。”
“陛下笑什么?”
“朕笑你错的离谱,朕救的不是她,是朕自己,你此刻拦着,便是弑君!你此刻拖着,便是要朕死!什么是忠奸对错,你分的清楚?就不该在这里,害她害朕!”
他依旧不紧不慢,条理清晰,甚至面上毫不见着急之色,只是一声清寒,近者如在数九寒冬。
宿衣脊背微颤,越发不可自持的指尖发抖,片刻后,颓然松手一掌按在了地上湿土之中,眼前发黑,脑中却更空了,似乎耳边嗡嗡一片。
什么时候,夜王的命就是陛下的命了,什么时候,江山抱负都排在了其后了,这可是先皇后的遗言呐,千叮咛万嘱咐,至死的不甘啊。
当年……
当年一宫二后,千古不曾有过,整日便是乌烟瘴气一片,黑云压城,就遮在了承国皇宫的头顶之上。
先帝庸碌,不愿出手掺和这血腥争斗,终日闭门不见后宫,直到最后,云鸾殿压在了碧凰殿的头顶上,利斧悬头,先皇后已是奄奄一息,不需任何人再出手已是病入膏肓,再无一争之力。
太子生母,一国之后,偌大的皇宫,无一人能请来御医院任何太医,到最后……
先皇后死了,死在了陛下手上,至死不曾见过先帝还探望一眼,再后来,先帝也死了,死在了陛下手上,至死不曾闭上双眼。
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承国百年基业落在了一个他国女人的手上,可到最后,谁也不曾赚到,谁也不曾好过。
到如今,以前的一切陛下都已经忘了,忘了血淋淋的教训与下场,将这些通通的都抛在了身后了。
就只为了这要人性命,毁人一生的儿女情长,就只为了,那一人!
或者,国师大人是对的……
第139章 雪山冰莲
姑苏亦水隐隐能感到手臂上传来的几分刺痛,继而身上几处穴位也被施了针,可却再没了痛感,她羽睫微微轻颤,似乎想起了什么,想要抬头再看一眼,可人便不由自主的昏睡了过去。
云渡缘拧眉将手中银针松开,目光掠过她一眼,见她当真昏睡了过去,便起身退开两步,转身去拿桌上药碗。
窗外叶子飞卷,哗哗作响,光影映在窗纸上影影绰绰,模糊不清。
云渡缘手低动作不改,面色微沉,周身一片冷凝。
他手中药碗不动声色停滞在桌前,药匙搅拌,一柄匕首明光晃晃的摆在一旁,反射着寒光。
倏而风声一紧,窗外一条银线长眼般破窗二入,直取案前人的手腕。
云渡缘神色一冷,反手避开,一把抓起案上匕首,勾指转圈一划,割向依旧没有收回的银线。
金属相撞不闻其声,只有火星冒起,两端各自胶着不下,内力相持,罡风之下窗纸撕扯成了漫天飞雪。
“哐当”一声窗架断裂,突兀一声砸在了地上。
叶宸枫收回袖底银线,窗纸着地的瞬间人也立在了房中,眉心微蹙,沉眸睥睨,一眼横扫身侧。
“又见面了。”
云渡缘眼皮未抬,拂袖护住了案上药碗,以免被窗纸碎屑玷染。
“用朕的血。”叶宸枫并无寒暄的打算,上前两步,眸光掠过他衣袖下的药碗,单刀直入道。
云渡缘眸中一抹不屑笑意,摇头一声轻“嗤”,冷言相讽,“元帝此来便是为了这点小事大费周折吗?谁的血何差别,不过是一道疤,这还要争。”
叶宸枫抬眸沉沉望他一眼,抿唇一线冰冷,掌心拍在桌案上,不轻不重一声闷响。
“雪岭冰莲,绝门圣药,就在朕的体内。”
“救她,无论多少血,多少代价都可以。”
他字字千钧之重,伸手拿起桌案上的匕首,俯身推在了他的面前。
云渡缘动作一僵,撤回了挡在药碗上的衣袖,面色沉凉,掠过面前匕首缓缓抬眸望了眼前人,四目相对,冰火两重天。
“雪岭冰莲百年以上方才有用,你服用的也未必派得上用场。”云渡缘微一勾唇,伸手拿起了手边匕首,眸中凝重有之,冷静亦在。
雪岭冰莲虽有效,但并非所有的都是圣药,百年以上的雪岭冰莲已是可遇不可求,但若要与蚕食了无数种类的万蛊之王抗衡,至少需要千年以上的方才能有几分用处。
“三千年的雪岭冰莲,将死之人服用可起死回生,而常人服用则可用百毒不侵,不知渡缘大师如何看,还觉得朕的血没用吗?”
他收手,直起身来,平视眼前之人,神色微凝,眸中几分清寒,冷静中透着审视人心的锐利。
云渡缘拧眉,与他对视一眼,心底波澜起伏,手中药匙重重的磕在了碗沿上,片刻后收回目光,几分思量。
“三千年的雪岭冰莲,已非是我所熟悉见过的,药性如何任何人都没有把握,你若要救她一时之苦,只需取血做药引即可,可你若要救她一世,那就非是这一点血的付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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