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 那梅花鹿是你打晕的吧， 你竟然还说是二舅打的。这份情二舅记住了！”他得了外甥女这些东西，而唯一能做的， 就是忠心的，帮着她好好的打理旁的事务。
曹二丫微笑的看着这夜色，就冲着一遇到危险，就挡在她前面的那份情，这个舅舅她都不能辜负不是。
“二舅， 你可是说过的，我可是你的亲闺女， 还说啥记住不记住的！”
李如秋哈哈的笑出了声。
“对，闺女，闺女！”
说到这些，他倒想起他那嫁在原地的闺女了， 从搬到了李家村， 就再也没见过了，也不知他闺女过得如何。
曹二丫看着李如秋的眉头微拢的样子。
“二舅，有心事？”
李如秋叹了口气，“我想起了云霞， 就是你那嫁在沛县的表姐！”
曹二丫也多次从她舅妈口中听到“云霞”“霞儿”这个名字， 她娘每每提到她这个表姐，也直夸她长得好看也懂事。
李如秋又叹了一口气， 他这个当爹爹的也是不尽责！
“她今年20岁，成亲也5年了。去年离开的时候，还没有怀孕，也不知怀上了没有！那陆家倒是有些银钱，她那相公，也就是你那表姐夫，也是个读书人。也不知道她这些日子过得如何，都好久没有消息了！”
因为没有孩子，他闺女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哪怕婆家人不苛责于她，她自己心底肯定也是极难过的。
“二舅，我们回程时，就绕去一趟，看看表姐，反正也不差一天半天的时间！”
李如秋本来想着先回去后再抽个时间去看看他闺女的，这会听曹二丫一说自然乐意，虽然会晚些时候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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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沛县的陆家，李云霞悲哀的坐在房里，看着镜中的自己。
20岁的年纪，才一年多的功夫，她就苍老的如三十岁的妇人。
嫁进陆家的这些年，因为没有怀孕，她明里暗里的被婆婆、妯娌、小姑挤兑着。
家里有钱，可如今她已不能上桌吃饭，家里的那些人待她也再没有一丝笑颜。
以前这样的日子她能过得，因为有那个怜惜她的人。
每每他在灯下读书，而她就坐在一旁绣着花，哪怕几个时辰不说话，看过来的眼神早就温暖了她的心。
他曾说她贤惠、懂事、温柔，而今这些却已成了粗鄙。
而这一切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拿起木梳轻轻的梳着那一缕缕青丝，赫然看见了隐藏在黑色中的几缕白发。
她还未老，可却生了白发。
感情浓时，他偶尔会替她梳理发丝。那日的他瞧见了那一丝白发，眼中隐隐露出了震惊、嫌恶，而她只以为自己眼花了，她的良人怎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呢。
那时他该在心底膈应自己了吧，只是她一直选择自欺欺人而已。
慢慢的，他待她的态度变了，有时整日整日的不和她讲一句话。她经常想着，是不是她做了什么让他不开心的事。她更加小意温柔，尽心尽力的伺候他，伺候公婆。
她多希望能怀上个孩子啊，为了能怀上一个孩子，她常常去山上的寺庙祈福，一步一台阶的拜上去。磕破了膝盖，磕红了额头，仅有的私房钱都被她捐了香油。
可是菩萨并没有看到她的诚心。
她是个要强的，平日里这些自然不会跟家里人讲。大哥没了，家里人搬离了沛县，她的日子就过得更加的绝望了。而所有的伤心、血泪，她只能一口口的往肚里咽，她怎么能让已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爹娘再替她忧心呢！
知道她娘家在这处没人，陆家的人就更加的欺侮于她。
夫君待她仅有的那点怜惜，也在大嫂的妹子来了一次后，消失殆尽。
他说，他需要的是红袖添香，而不是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无知蠢妇！原来她在他眼中是无知的呀，是蠢妇啊！
心，被他那几句话硬生生的捅出了一个血窟窿，以前婆婆曾用更阴毒的话语咒骂过她，可都不及他这些话的伤人。
明明是他与那女子看对了眼，明明是他贪恋更加娇艳的容颜，到临头却变成了她的错。更过分的是，他们竟让她妻变妾，而今日就要抬那新妇进门。
她姓李，是李家的姑娘，她也有她的气性，她也曾经貌美如花，也有富贵人家想纳她为妾，可她爹娘说，李家不卖闺女，李家的姑娘绝不给人做妾。
妾，她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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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霞看着桌子上的剪刀，眼中闪过挣扎，终狠下心拿着剪刀冲了出去。
外面一片喜庆，唢呐之声中，一对新人穿着大红的喜袍站在堂前。
李云霞直直的冲进了喜堂，手上拿着的剪子吓得周边的人都让开了道。
新娘子掀开了盖头，可怜兮兮的缩到了新郎官的怀里。
“相公，我怕！”
那美艳女子无比娇弱的轻轻呢喃着，含泪的眸子藏着数不尽的委屈。
李云霞的嘴角扬起一抹凄惨的笑容，那曾经的良人，正一脸鄙夷的看着她，待再看向怀中的女子之时，又满含怜惜。何等的讽刺，他曾经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只是此刻这眼神属于了旁的女人。
新妇发髻上插着金丝编织的步摇，凤凰嘴中吐出的红色宝石就如她心口沁出的血一般。
李云霞心如刀割，泪水淌了下来。
陆家的主母江氏从主位上站了起来。
“来人，来人，快把这疯妇拉下去！拉下去！”她只觉得丢人现眼，明明吩咐了人守住这李氏，竟然被她跑了出来。
李云霞挥舞着剪刀，眼睛里满是痛苦：“我是你们陆家堂堂正正、三媒六聘娶回来的媳妇，我这个正妻还在，这入门的就是妾！”
新娘子靠得离新郎官更近了：“相公，我怕！”
女人的眼泪如珍珠般的掉了下来，看得陆文心疼不已，而看待李云霞的目光就更加的厌恶。
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你这个妒妇，五年无所出，本念曾经的恩情，才未休书一封给你，没想到你却嫉妒成性，心狠如斯，早知道就应该把你这个疯妇给休了！”
“疯妇，妒妇？”李云霞悲呛的笑了起来。年轻时，她长得极美，虽没读过什么书，但也能认得几个字，家里不富裕，爹娘却是疼她的，也算娇养长大。
在一次上香时，被陆文看了一面，陆家就派人上门提了亲。爹娘寻访了一阵，这陆文颇有贤名，家里有些家产，陆家更是书香门第，自然就允了婚事。
曾经恩爱的一幕幕还历历在目，对比于如今的场景却又何等的讽刺。
李云霞把剪刀抵在了喉咙口：“那就给我休书，不然我就让喜堂变灵堂！”
这几年，她早不是曾经的娇小姐了，几乎包揽了这个家的脏活累活。曾经纤细的手指也长满了老茧，一冷手背就开裂，这一年，更是老了好些岁。身体上的折磨又怎及的上她心口的伤痛呢？
与其留在这里变成低人一等的妾室，她宁愿被休弃！留在这里被一家子奚落，被这个男人更加的厌弃，她宁愿去忍受外面旁人的指指点点。
也许她可以找个尼姑庵子了此残生。只是，只是，她太对不起养她育她的爹娘了。如今，他们就只剩下她这个闺女了，幸好，幸好，还有金哥儿。
金哥儿呀，姑姑，姑姑应该再见不到你了吧！你会嫌弃姑姑吗？嫌弃那个被人休弃的姑姑，该是不会的吧！
“写，写，快写休书，把这疯妇赶出去！”
江氏指着李云霞，恶狠狠的瞪着她。恨不得立马把她扫地出门。他们陆家白养了她这么多年，养只母鸡还能生蛋呢，她连母鸡都不如。
李云霞看着陆文走向桌子，拿起笔，一笔笔的写下了休书。
心依旧如刀割般的疼，可她告诉自己不能再为此人落泪！
她拿起了休书，看着以前她曾钦慕的字体，又看了眼嫌弃的看着她的曾经的良人，一步步的往外走去。
她一步步的走着，跨过了门槛，走过了熟悉的街道，直到走到了曾经的家门口，她这才允的自己蹲下身，放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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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秋听到那哭声，顿觉一股熟悉之感，心底也揪了起来。
他策马疾驰，曹二丫没有问为什么，驱马在后。
看到那蹲在那的人影，李如秋激动的下了马，跑了过去。
“霞儿，霞儿！”
听到那急切的声音，李云霞只以为出现了幻觉，她的爹爹怎么可能在这里呢，可那温暖关切的声音让她的哭声更大了。仿佛哭能让她宣泄出心底所有的痛。
那般绝望的哭声让李如秋急得不行，也心疼的不行。
“儿啊，这是咋了，咋了？”
李云霞听着那声音，恍惚中抬起了脸，泪水中看到了那伟岸而亲切的身影。
顿觉有了依靠。
“爹！”李如霞站了身，哭着扑到了李如秋的怀里。手指松开，指尖紧紧握着的纸飘落了下来。
曹二丫把那纸捡了起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休书”二字。五年无所出、妒妇，看到这些字眼，曹二丫气急。
她从她二舅母那可没少听关于李云霞的事，这表姐简直就是贤妻良母的典范。只可惜一直没有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