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公家人口单薄。
“铺床。谁铺?”大堂伯看了一眼抱着三叔公的炳堂叔,然后看向站在门口的陈白羽,“小五,你来。”
大堂伯用白纸包了五角钱,然后用扣针扣在陈白羽的衣袖上。
陈白羽呆呆的,根据大堂伯的要求把三叔公平时用的席子铺在大厅的地上,然后枕头,被子,蚊帐......
炳堂叔把三叔公抱出来,放在大厅铺好的草席上。
“爸。”炳堂叔傻傻的流着眼泪。
三叔公闭着眼,好像睡着一样,安静祥和。如果不是人还暖着,大家都要以为三叔公去了。
陈白羽的眼泪也刷刷的下,希望三叔公能等到喜堂叔回来,更希望三叔公能睁开眼看一看亲人。
陈白羽跌跌撞撞的跑回阿祖的房间,阿祖正拄着拐杖站在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天,淡黄的月光落在阿祖满是皱纹的脸上。
“阿祖。”陈白羽走上前拉着阿祖的手,却说不出安慰的话。
阿祖应该也没有想到这个年纪了还要送走一个儿子吧。
想到只剩下一口气的三叔公,陈白羽心口绞痛,即使重活一辈子,面对生老病死,她仍然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宠爱她的亲人离她而去。
阿祖慢慢的走回床边,坐下,“小五,我想喝水。”
“好。”陈白羽赶紧给阿祖倒了一碗热水。暖水壶是陈白羽让炳堂叔从市里带回来,方便阿祖夜里喝水。
阿祖端着碗,浑浊的眼泪落下。
“小五,去守着三叔公。”阿祖的眼泪刷刷落下,滴落在碗里,砸在碗边缘。
“阿祖。”陈白羽双手抱着阿祖的脖子。
“傻孩纸。”阿祖轻轻的拍着陈白羽,“阿祖没事。”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失去孩子了。生老病死,经历多了,即使不能看开,也不会拧着自己。
“妈。”大叔公出现在门口,看了一眼陈白羽,然后看向一脸眼泪的老母亲,直接跪下,“妈,小三,去了。”
阿祖的手抖了抖,声音颤抖,眼泪不止,“我,知道了。”
“阿炳还小,你和小四安排吧。给阿喜拍电报......”阿祖哽咽着,“安排人报丧吧。”
“我就不过去了。”
阿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眼泪刷刷的从眼角落下。
陈白羽躺在阿祖旁边,双手紧紧的抱着阿祖,阿祖呜呜的低低的哭了出来。哭声里是压抑不住的痛,是对面生命脆弱的无可奈何。
陈白羽爬下床,用热水湿了毛巾,敷在阿祖的眼睛上。
“小五,去陪陪三叔公。以后,三叔公都不能再给我们小五烧蜂蛹了。”阿祖轻轻的摸着陈白羽的脸,“也不能给小五找蜂蜜了。”
“我陪着阿祖,明天去给三叔公磕头。”陈白羽抱着阿祖,怎么也不愿意离开阿祖身边,她怕。
拧不过阿祖,陈白羽过来给三叔公磕头。
因为没有准备寿衣,炳堂叔给三叔公换上新衣服,新袜子,新鞋。然后在三叔公前摆上一碗米,插上一支香。
直到三叔公下葬,这碗米上都不能断了香火,一支烧完接一支。直到七七四十九天,土狗佬来收走,撒在路边。
“挂上天帐。”
所谓天帐是一张白色的布,上面写着一些已经去世的祖宗的名字,例如七世祖,六世祖之类的。
也还写了不少看不懂的话。
天帐供奉在村庙里,谁家有人去世了,就带着村长去村庙点上香请回来,挂在大厅门口。
“天亮了,就给阿喜拍电报。立刻回来。”
“让人去请土狗佬。”
土狗佬是农场人对抬棺材人的一个统称,土狗佬的工作包括挖坑,制棺材,抬棺材,填土,圆坟。
......
第51章 有些人总要离开,有些人总会到来
三叔公去了,陈白羽陪着阿祖,寸步不离。
阿祖比陈白羽想象的还要坚强,除了昨晚哭过后就没有再掉一滴眼泪,但陈白羽能感受到阿祖的难过和痛。
哄阿祖睡着后,陈白羽用热毛巾给阿祖擦脸,擦手。
阿公阿婆分别来看过阿祖后就忙去了,炳堂叔还年轻,除了守灵其他的都不懂,很多事情都需要阿公和大叔公拿主意。
中午,两个堂姑姑和四个姑婆听到报丧都急急地赶了过来。出嫁的女儿回娘家哭灵是要从村口开始哭,然后有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接才能进门。
堂姑姑哭着,喊着,跪着一边哭一边爬到三叔公身边,看着好像熟睡过去的父亲,哭得一脸的泪水鼻涕,不能自己。
谁都没有想到,平时身体健康的三叔公会就这样突然的去世了。
陈白羽靠着阿祖听着外面传来的哭声,眼眶通红。阿祖眉头紧皱,陈白羽赶紧轻轻的按摩着阿祖的太阳穴,头部,轻轻柔柔的。
从今天起的,接连三天都是哭灵的时间,村里的女人不管平时关系如何都会过来哭一场,男人也会过来上支香。
关系好的会留下帮忙,做斋宴。
连续三晚的法事,第四天早上出殡。
家里条件好的会做足七天,但一般是三天。
“小五。”陈一元脚步轻轻的走到阿祖的床前,摸摸阿祖还算暖和的手,看了一眼睡得不太安稳的阿祖,叹口气。
现在的墙都不膈音,即使阿祖不出去也能听到外面断断续续的哭声,怎么能不难过?
“大哥。”
陈一元摸摸陈白羽的头,“好好照顾阿祖,我去看看炳堂叔。”
“这是葡萄糖,一会冲水给阿祖喝。”
陈白羽惊喜,这个时候的葡萄糖是好东西,贵着呢。阿祖心里难过,吃不下东西,正好喝葡萄糖补充能量。
几个哥哥姐姐堂哥堂姐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在三叔公家守灵。陈白羽喂阿祖喝过葡萄糖后,也被阿祖赶去给三叔公守灵。
“三叔公最疼你们了。”阿祖微微的叹口气,“他一直都想当阿公。可惜,还是没有等到......”
“谁能想到他年纪轻轻......”
阿祖摇摇头,“小五,去守着你三叔公。让你炳堂叔多少吃些东西。”接下来的三天,单是哭灵就能把人哭垮,不吃东西怎么行?
陈白羽披散着头发,光着脚,头披着白纱,掀开天帐走进三叔公家的大厅。
农场的习俗规定,进挂着天帐的大厅必须要脱鞋。
穿着孝衣的炳堂叔瘦了一圈,呆呆的跪在三叔公身边,几个哥哥姐姐也跪在旁边。陈白羽乖巧的给三叔公磕头,然后跪在三姐旁。
土狗佬正在院子里做棺材,白色的木板,然后涂上红色的颜料。这些人已经见惯了生死,即使家属亲人哭得死去活来,他们也能一边干活一边谈天说地,说说谁家的墓址选得好,谁家给钱痛快,谁家热闹,谁家冷清......所有的悲痛都和他们没有关系。
陈白羽心里空落落的,在生老病死面前,人真的很渺小。生命很长,总会有一些人要先离开,要离开的留不住,只能更珍惜还在的。
一阵阵痛苦的哭声,悲悲戚戚的唢呐和二胡声,让陈白羽觉得头很重,很晕,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在盈盈的泪光中,陈白羽看到李天朗,跟着大人从外面走进来。
------题外话------
今天两更。
第52章 阿祖,小五怕
李天朗的父母都是从城里来的,在乡下的日子过得不太好,再加上孤独寂寞冷,所以两人就一起搭伙过日子。但后来,两人都不要孩子,偷偷摸摸的回城去了。
后来,李天朗被村里的五保户收养,不仅给他吃饱穿暖,还送他上学。
五保户在前几月已去世了,李天朗现在应该也准备离开农场了。
李天朗会过来拜祭三叔公,是因为收养他的五保户去世的时候,三叔公忙出忙入的替他张罗,出钱又出力。
李天朗是个感恩的人,谁对他好一分,他会毫不犹豫的还十分。
陈白羽看了一眼还稚嫩的李天朗,有些恍惚,记起抱着她哭得悲痛欲绝的男人。完全无法把两人重合在一起。
拜完三叔公,李天朗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跟在大堂伯身后,力所能及的帮忙。
浑浑噩噩中,三天的法事做完,但三叔公一直等的喜堂叔还是没有赶回来。炳堂叔的脸色明显不好,想到上辈子这两兄弟几十年互不理睬,陈白羽就有些心郁郁。
上辈子,不知道什么原因,炳堂叔和喜堂叔两兄弟明明都在东莞,一个种菜,一个在工厂,但就是互不理睬,互不问候。
过年过节,问候所有的堂兄弟,就是对亲兄弟不理不问。
即使清明回来拜山扫墓,两兄弟也是一个早上一个中午把时间错开来。你拜你的,我拜我的。更让人笑话的是,前面扫墓的那一个只会除父母坟头上一半的杂草,剩下另一半留给兄弟。
不管大堂伯如何教育兄弟要齐心,两人就是不改正。
不过,上辈子的喜堂叔并没有缺席三叔公的葬礼啊。也不知道兄弟两因为什么闹掰。
其实,喜堂叔赶不上丧礼,真的不能怪他。在收到电报就立刻赶回来,也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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