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不说话,沈苑自然也不敢吭声, 她甚至不敢看那个男人的表情, 就这样茫然无措的站在厅中。
除了沈砚和沈苑, 房中没有其他人。
顾绮兰在门外等着,没有沈砚的允许,她甚至不敢踏进风雅涧。
如今,顾家老爷子去世, 沈苑回了娘家。
这代表着, 从此以后沈苑就要看沈砚的脸色度日,虽然有些不甘心, 但眼下沈苑实在也没办法!
沈苑见沈砚不说话, 便只好主动搭话:“二……二弟, 许久不见……你近来身体可好?”
沉默……
气氛像是凝固了一样。
“……”沈砚的反应, 也在沈苑的意料之中, 可沈苑多多少少还是感觉到尴尬。
这是这么多年,沈苑第一次叫沈砚二弟,她从来没有承认过沈砚的身份,哪怕是在沈砚当了首辅之后,也从没有将他放眼里。
可如今, 沈苑实在没有办法,否则,她也不会回沈家来。
顾丰茂死后,沈苑盘点了一下资产,他们顾家除了一些田产和两处房契,几乎没有什么家底。
而且,顾子轩花钱大手大脚,从不知道节俭,本来还算宽裕的银子,很快就所剩无几。
沈苑知道长期以往也不是办法,于是,便立刻变卖了仅剩的田产和宅子,进京投奔娘家。
如今,沈苑感觉后悔极了,她就不应该那些时候对沈砚太刻薄。
还记得,沈砚刚进沈家的那一年……
有一天,沈苑不小心打破一个花瓶,后来怕受训,便故意栽赃到沈砚的身上,那时候老太爷不在家,沈砚被老夫人打的半死关进柴房。
老夫人撂下话来,只要沈砚承认错误便放了他,可沈砚性子倔强,他被打的浑身是血,奄奄一息也不讨一声饶。
沈砚被关在黑漆漆的柴房里三天,不吃不喝,差点死掉,也就是那三天,他才会畏惧黑暗。
沈苑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幼年时那些本该已经模糊的记忆,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一清二楚的浮现脑海,沈苑越发惶恐。
沈砚找她来干什么,要算旧账?
沈砚随手翻开一纸书页,目光依旧落在纸上,却忽然开口,声音却凉凉的问道:“本官听说,你男人前些日子得病死了?”
他不开口倒好,一开口就像是拿刀往人心口上戳……
沈苑脸色苍白的应道:“……嗯。”
沈砚冷哼一声,笑道:“死了也好,死了倒也干净。”
沈苑:“……”
沈砚的话有些糙,态度也说不上多好,听他这意思,顾老爷死了,倒是一件极好的事?
听着他阴阳怪气的嘲讽,沈苑心里有些气愤,却又不敢反驳。
沈砚又问:“你喜欢让人捡帕子吗?”
闻言,沈苑身子一僵。
她猜到沈砚可能看到亭子里发生的事情,然而,他这副向来不爱管闲事的性子,应该不至于因为这种小事就迁怒她吧?
沈砚似笑非笑的说道:“说来倒是巧了,本官恰好也有这癖好。”
说着,还没等沈苑搞清楚他是什么意思,就见沈砚捏起方才十四交给他的那个帕子的一角,随手一丢,就抛进了湖里。
沈砚垂眼望着河面的飘浮的白色帕子,冷悠悠的说道:“捡回来。”
“……”沈苑脸色瞬间变的毫无血色。
这风雅涧建在水里,水面足有十米深,沈苑又不会游泳,说是捡帕子,可一不小心就是要命的事。
沈苑感觉沈砚是用捡帕子为由,想要要了她的命!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沈砚漫不经心得斜睨着沈苑,问道:“你捡是不捡?”
沈苑:“……”
沈苑知道她若是不捡,她今天是出不了风雅涧的大门,沈苑战战兢兢的走到窗子前……
看着河面上飘浮的帕子,沈苑的身子一直在打颤。
看到沈砚有些不耐烦,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面,沈苑心惊肉跳,她实在没有办法,只好一闭眼,跳进了河中。
沈苑在河里扑腾了许久。
她不会游泳,感觉要被淹死了,可对死亡的恐惧和沈砚的威胁,让沈苑还保留着一丝丝清醒,她挣扎的同时,竟然还将帕子给拿到了手。
十四听到屋里有动静,正有些奇怪,然后,就听到顾绮兰撕心裂肺的吼道:“快来人啊!我娘落水了,救命啊!”
十四一听沈苑落了水,连忙推门走了进来:“二爷……”
见沈砚依旧在看书,而沈苑已经在水面浮浮沉沉,几乎去了半条命,十四有些担心。
沈砚不想要了沈苑的命,只是想教训一下她,时机成熟,便让十四将沈苑从水里给提了起来。
沈苑被十四救上岸,她倒在地上,一直在往外吐着水。
沈砚冷冷的问道:“还喜欢让别人给你捡帕子吗?”
沈苑脸色煞白,慌乱的摇着头:“不……不会了。”
沈砚眼神阴鸷的落在沈苑脸上,语气凉凉的说道:“这里是沈家,不是你们顾家,本官让你住在沈家,是不想同你一般见识,若被本官发现你再给我娘子添堵……本官就把你们母子三人给丢到江里去喂鱼,听懂了吗?”
他说话声音很是冷淡,一字一句,都可叫沈苑全身发寒。
沈苑知道他是在替林晚出气,也没敢反驳,身子还在瑟瑟发抖:“……听……听懂了。”
见她所在之处,已经湿了一地的水渍,沈砚有些厌恶的蹙紧了眉头:“滚出去。”
沈苑没敢逗留,由顾绮兰搀扶着,立刻逃离了风雅涧。
沈苑离开之后,沈砚忽然问十四:“有件事情,本官有些困惑。”
十四连忙问道:“什么事?”
沈砚瞥了十四一眼,一脸好奇的挑了挑眉梢,问道:“你说说,林晚是怎么认为这满园子的桃树,是本官为那姓姚的种的?”
十四脸色一僵,有些尴尬,连忙说道:“这……这奴才哪里知道啊!”
沈砚还能不了解十四?
见他这副表情,沈砚立刻就明白了,沈砚冷笑:“我看你是皮痒了?”
见瞒不过去,十四连忙说道:“二爷,奴才当真不是故意的,可……可你这满园子的桃树,不就是……”
沈砚打断十四的话:“自行去暗室领二十大板,还有,今天一天都不许吃饭。”
十四一听,立刻哀嚎道:“二爷,都怪奴才多嘴,奴才知道错了,您可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上次的二十大板,他休息了一个月才缓过来。
沈砚懒得理他。
他真是搞不懂,十四怎么会认为这满园子的桃树是他给姚香雪种的,他自己喜欢桃树,所以才种了一些。
如今,倒被林晚给误会,他越想越生气,也恨不得将十四一脚给踢出去。
……
转眼,到了月底。
林晚每天除了去风雅涧,几乎都在苍园待着,天气属实太热,人也显得没多少精神。
一早,下了一夜小雨,温度却忽然骤降了不少,趁着温度不高,林晚便在园中游逛了一番,沈府的园子很大,她来回逛那么一圈,就需要一个多时辰。
刚巧经过中庭,就见三个人在园子里放风筝,分别是沈明珠、顾绮兰和顾子轩。
顾子轩额头上的伤已经结了痂,看着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见到有人经过,顾子轩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顾子轩缠线的动作一僵。
风筝没有助力,急转直下,落在了树梢之上,牢牢的卡住了。
顾绮兰叫道:“哥哥,风筝卡树上了。”
沈明珠也不满道:“呀,你是怎么搞的啊?”
看到顾子轩发呆,沈明珠和顾绮兰不约而同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沈明珠看到林晚,脸色有些不太好。
她收回视线,踢了旁边奴才一脚,不满的喝斥道:“狗奴才,你愣着干嘛?还不快爬到树上把风筝给拿下来。”
那奴才没敢耽搁,连忙爬上了树。
顾子轩长这么大,有过许多女人,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貌美的姑娘,就只是站着不动,便让人生生移不开视线。
顾子轩隔着花丛,连忙问沈明珠:“那……那个女人是谁啊?”
沈明珠没好气的说道:“不就是嫁给二叔的那个女人。”
“……”
闻言,顾子轩脸色有些复杂。
想到沈砚,他额头上还隐隐作痛,只是,那日没有看到林晚,今天却在这儿不经意的遇到了。
果然是一个美人胚子。
林晚远远的看了他们一眼,能明显感觉到顾子轩那让人恶心的注视。她转头向另一条小路走去。
盯着林晚婀娜远去的背影,顾子轩眸眼之中闪过一丝精光。
顾子轩有些嫉妒沈砚。
这样一个美人,竟然嫁给了沈砚那种不解风情且患有怪病的男人,真是可惜了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奴才将风筝从树上拿了下来并交给了沈明珠。
沈明珠拿回风筝,回头看了一眼林晚,想起她离开时那高傲又无视旁人的存在的神情,沈明珠忍不住气愤的说:“呵,还当真将自己当人物了。”
顾子轩回过神来,连忙问道:“舅舅跟这位新夫人的感情好像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