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打算回宗,可却忽然担心起大师兄来,这家伙动不动就突破,几日不见就筑基变结丹,又结丹便元婴,万一这几日突破就麻烦了,虽然已经传讯给他,但还是放心不下,决定回去看看。
她便道:“阿卿,我想回青竹宗一趟,但是我昨日受的伤未好,你能不能保护我?”
凤云卿对狐不归从来有求必应,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这是一个他无法拒绝的女人,当下便同意了。
狐不归松了一口气,带着阿卿坐上飞舟,往青竹宗行去。
凤云卿坐在船头,低垂着视线,一丝儿笑意也不见。
狐不归相劝,可又无从劝起,这种时候,说什么都苍白。
凤云卿忽而开口,声音低低的。
“大哥,我以为我跟他没什么感情。”
“可事到如今,还挺难过的。”
“我才知道,我原来还挺在乎他的。”
“跟他回去后,我们两几乎不说话,即便是修炼时,他也是丢下册子或传讯玉简。”
“我也不想同他说话,我们相处这些年,说过的话没有几句。”
“我以为我不喜欢他,不喜欢那个地方。”
“可我现在,却很怀念那个地方。”
“有他在的地方。”
“大哥,原来我早就把那个地方当成家了。”
狐不归被他说的眼眶红红,低声道:“阿卿……”
凤云卿用手背擦擦眼睛,道:“从今以后,我会以师尊之礼待他,会为他报仇。”
狐不归不知道说什么好。
凤云卿转过身,她知道他在掉眼泪,他哽咽的道:“大哥,我好后悔,我应该对他好一些的。”
狐不归拍拍他的后背,试图给少年一些温暖。
这之后的日子里,阿卿再也没有笑过,还时常背地里偷偷哭,狐不归没办法,想先把他带回青竹宗,让四位师兄给劝劝,总比他一个人在外面胡思乱想的好。
十数天后,两人终于回到了青竹村。
狐不归自从出宗历练,到入三清宗,便从未回过青竹宗。
一直都是师兄们去看她,这会儿回来,觉得村里什么都变了。
路宽了,树高了,连汲水的水车都高级了,村口的羊肉汤铺老板上了年纪,多了几个能跑能跳的孩子,原先豆蔻年华的二丫也嫁了人。
她便想起当时外出,全村热泪盈眶欢送的场景来 。
四位师兄边擦眼泪边送别她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狐不归一想到可以见到四位师兄,心头的沉重都少了许多,她带着凤云卿,快步穿过青竹村,来到了后山竹林中的青竹宗。
破落的宗门修葺过,由翠绿翠绿的竹子搭建,视线所及,是一片竹林掩映下的青石板路。
狐不归毫不犹豫的往里走,师兄们此刻应当在溪边喝茶闲聊,那几人平日里闲来无事,便会钻到后山,要么钓鱼要么下棋,要么打架决一死战。
狐不归轻车熟路的带着凤云卿,很快便接近了后山,从青石板路走下去,便瞧见一片竹林搭建的建筑群。
二层竹屋,岸几、竹椅一应俱全。
狐不归刚靠近,便瞧见四人正围着圆桌打牌,每个人都神情严肃的瞅着自己手里的牌,一副认真的模样。
大师兄脸上用墨水画了黑色的猫须,二师兄脸上则多了只龟,三师兄瞧着挺干净,四师兄……
等等,那个不是四师兄啊……
那人怎么那么眼熟?
狐不归认真一看,愣住了。
这人,不是死掉的凤子默么?
怎么会坐在这里同师兄们打牌?
再瞧身边的凤云卿,这孩子脸色已经完全变了。
狐不归一头雾水,大师兄却转过脸来,将手里的牌一扔,笑眯眯的道:“崽崽回来啦。”
二师兄气急败坏:“崽崽回来,你扔牌做什么?”
三师兄就在牌堆里扒拉,试图把大师兄扔掉的牌找出来。
大师兄立刻伸手,把牌堆搅合在一起。
两人人顿时就急眼了,一副决一死战的样子。
对面的凤子默慢悠悠的道:“不要脸。”
黎白嘿嘿笑,朝狐不归招手,道:“崽崽,快过来。”
狐不归满脑子问号,拉拉僵在原地凤云卿,一同往几位师兄那里去,走到近前,狐不归不信的仔细观察,那人当真是凤子默。
凤云卿面无表情的站在狐不归身边,一个字儿都不说。
狐不归站在黎白身边,问对面的凤子默:“前辈,您怎么在这里?”
凤子默搁下牌,视线扫过凤云卿,平静的道:“那几天照顾他很辛苦,既然有你了,我就出门放松放松,游历一下山海河川。”
狐不归:“……”
狐不归不明白,又问:“可你为何同我说‘没什么能教他,让他想去哪就去哪’?”
凤子默顶着脸上墨水画的黑猪,依然平静的道:“元婴之后,能不能进一步全凭造化,我的确是没什么能教他了。”
狐不归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又问:“那他失去意识,灵气枯竭,又是怎样结婴成功的?”
凤子默道:“哦,我有一样祖上留下的法宝,蕴含大量灵气,我就拆了那样法宝。”
狐不归拧起眉毛,道:“所以,你没有把自己的灵气给他?”
凤子默有些奇怪的道:“谁会做那样的蠢事。”
狐不归:“那叶寒山那里,怎么会有……”
凤子默惊讶的问:“你们来时遇见叶寒山了?没事吧?”
狐不归:“没事,只是……”
凤子默道:“哦,你们可能看见那个了,那是我随手做的化身,叶寒山打不过我,时常捉了我的化身泄愤,无碍,不过一丝儿魂力罢了。”
狐不归:“……”
这家伙,这家伙怎么可以这样!
她以为他对阿卿是有感情的,可没想到只是累了想出门玩一趟,在阿卿伤心欲绝的时候,他居然在打牌。
阿卿刚苏醒的时候,得知他不声不响的走了,那么难过,得知他死了,更是伤心,还在船上说了那样的话。
结果这家伙好好的坐在这里打牌!
狐不归有些生气,便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知不知道……”
凤云卿上前一步,打断狐不归:“大哥。”
狐不归只好闭嘴,目光不悦的看向凤子默,手却被人一拽,拉到身边,闻着熟悉的味道,她知道是大师兄。
黎白笑道:“你怎么管别人家闲事。”
狐不归不知道怎样跟他说,索性不说话。
那头凤子默看着凤云卿,问:“身体无恙?”
凤云卿冷冰冰的回:“无恙。”
凤子默便又问:“来这里做什么?”
凤云卿道:“来我想来的地方。”
凤子默沉默片刻,道:“挺好。”
气氛这会儿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黎白看着狐不归笑眯眯,四荒和初尧也看着狐不归笑眯眯。
狐不归则瞪着凤子默。
片刻后,凤子默轻咳一声打破沉默,问:“那……还回去么?”
凤云卿冷声道:“不了,你我缘分已尽,就这样吧。”
凤子默又默了会儿,缓缓道:“挺好。”
狐不归真是气死了!
她刚要说什么,嘴里便被人塞了颗果子,一下子“唔唔”的说不出话,黎白轻声道:“别管嘛。”
狐不归转头瞪着大师兄。
黎白语重心长的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做出选择的权力。”
他这样一说,狐不归便不好再说什么。
而凤云卿说完那样的话,便再也不理会凤子默,初尧笑了笑,给凤云卿安排了右边的宅院,大方的道:“想住多久住多久。”
凤云卿当场便黑脸走了。
凤子默看着他消失的背影,道:“还打牌么?”
黎白道:“我陪崽崽,把老四叫来打。”
几人便叫了御冬,又凑了一桌,黎白则带着狐不归溪边钓鱼去了。
溪水潺潺,日光微暖,清风拂过水面,又掠过树梢。
狐不归握着钓竿,黎白坐在旁边。
狐不归气呼呼的道:“师兄,凤子默也太冷血了。”
黎白将她的乱飞的发丝别到耳后,轻轻回了一声“哦”。
狐不归继续道:“这人怎么这么冷漠,教养了那么久,没感情的嘛 ?”
黎白轻笑,想起前些日子凤子默来青竹宗的那天。
他虚浮的靠在门边,一脸平静的求收留。
他一眼便瞧出凤子默气血亏损,修为整整跌落了一个大境界,元婴之上是化神,化神之上是大乘,凤子默从大乘初期跌落到了化神初期。
这在他们身上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儿,他实在想不出,谁能令凤子默这般狼狈,这种境界跌落,失去大量寿元不说,此生恐怕再难寸进。
以凤子默的高傲,这绝对令他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