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开到路尽头就停下来了，因为进去里面的路不好走。
王水生沉着脸将板车的绳子解开，然后将剩下的钱付给司机。
司机数了数钱，看没有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节哀顺变，走了！”
他原本不想接这趟活儿的，路远不说，而且还是送尸体回来，十分晦气！
可这两兄弟苦苦哀求他，看他们这么可怜一时心软就接了下来，就不知道他兄弟年纪轻轻怎么就看不开。
王老二耷拉着头：“大哥，我心里有些慌，我不敢回家去！”
他爸妈最疼爱五弟，一会儿看到五弟的尸体，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王水生狠狠一咬牙道：“走吧。”
再怕也要回去面对，总不能将王鑫生的尸体晾在这里！
两兄弟齐力推着板车朝家里去。
来到院子门口，王家老太正好出来喂鸡，看到两兄弟回来，愣了一下道：“老二，你怎么又回来了？”
老二前几天才回来要介绍信，老大跟着过去了，这次难道又丢了介绍信？
王老二嘴唇颤抖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家的小孩围过来想掀开布块，王水生一声暴喝：“全都给我滚开！”
王家老太心疼孙子，不满道：“孩子不懂事你好声跟他们说就是了，做什么这么骂孩子？”
王水生没有说话，将板车推进院子，“砰”的一声就对他妈跪下去。
王家老太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倒退两步，一脸懵逼道：“老大，你这是做什么？”
王老爷子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这画面，目光猛然落在板车上，眼睛骤然瞪大：“老大……板车上的是什么东西？”
王水生“呜”的一声哭了出来：“爸、妈，儿子对不起你们，五弟他……他跳河自杀了！”
晴天霹雳！
在两个老人头上炸开了！
王家老太瞪着大儿子，身上的血液不断往上涌：“老大，你、你……说什么？”
大儿子说的每个字她都懂，可合起来她突然没法理解了。
王老爷子刚才看到大儿子跪在地上，心里就有不好的猜测，这会儿预感被证实，身子摇晃了一下，要不是他扶住身边的柱子，肯定要一头栽倒下去！
王水生站起来想要去扶他爸，却被一把推开了。
王老爷子摇摇晃晃走到板车面前，颤抖着手将上面的布块掀开，下一刻被吓得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被水泡过的尸体会膨胀发肿，产生巨人观的现象，看上去十分的吓人！
王水生连忙上去扶着他爸，却不想在他身后的王家老太眼睛紧紧盯着板车上的尸体，眼珠子瞪得几乎凸出来了。
她突然感觉呼吸困难了起来，一股热流往脑门冲上去，身子一晃，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妈！”王水生和王老二两人同时喊道。
“老婆子！”王老爷子也顾不上自己了，回身去看老伴。
王家老太倒在地上，嘴歪眼斜，身子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整个人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中风了！
王水生之前看过村里一个中风的老人，样子跟她妈很像！
他大惊失色道：“妈可能是中风了，得赶紧送去镇医院！”
他说完冲出去，朝生产队办公室去弄马车过来。
村民才刚压下好奇心干活不久，突然又看到他们队长架着马车黑着脸朝镇上狂奔而去。
这又是什么了？
“我怎么觉得王家好像出大事了？你看队长的脸色，比锅底还要黑！”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你说会是什么事呢？”
刘翠花刚才已经从妯娌那里套到了话，这会儿看到自家男人架着马车出村子，心里砰砰砰狂跳了起来。
她赶紧和副队长请假，然后朝家里狂奔而去。
王老二媳妇看她大嫂请假了，怔了一下，也跟着请假跑了。
众人看王家一个两个都走了，不由各种猜测。
到了傍晚下工时，大家很快就知道了。
王鑫生死了！
这个消息瞬间就在村里炸开了！
七八天前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死了？
当时不少人知道王鑫生要去部队，还说了不少酸话。
这年头想要去部队当兵并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好多人想要去参军，可无奈没有门路。
王鑫生那个混不吝能去部队，还不是因为部队里有人？
谁知这才走了几天，回来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大家跑到王家，围着王家的人旁敲侧击。
可刘翠花咬着牙没说，将过来打听消息的人全部都赶了出去。
——
方小娟刚重生回来那会，的确安分了好几天。
一是身体太虚弱，二是还搞不清状况，三是为了跟王家谈条件，所以她没有作妖。
可随着身体越来越好，加上王家一家将她当成主子一样伺候着，她的心便渐渐膨胀了起来。
每天必须吃细面，粗面做成的东西噎着喉咙，她吃不下去。
每天要王老四媳妇推她出去晒一个钟头的太阳，明明她已经可以自己走路，可她就是要别人推她去！
每天睡觉前，要王老四媳妇灭蚊子，要是睡觉时有蚊子咬她，她一定会破口大骂。
王老四媳妇这几天为了照顾她，气得嘴巴都生口疮了！
王水生抱着王家老太进来医院时，方小娟正在医院入口发脾气，原因就是她想要吃馄饨，可王老四媳妇不想给她买。
所以她就在外头指着王老四媳妇的鼻子骂了起来。
王老四媳妇咬牙切齿瞪着她，正想不顾一起跟她拼命时，就看到王水生抱着婆婆朝她们冲过来，身后还跟着气喘呼呼的公公。
她顿时也顾不上跟方小娟吵架，跑过去道：“大哥，妈这是怎么了？”
王水生喘气道：“妈可能、是中风了，你快……快进去通知医生！”
王老四媳妇心里咯噔一声，转身就要跑，却不想被方小娟给抓住了衣服。
方小娟昂着下巴道：“你先去给我买一碗馄饨回来，供销社的馄饨过了时间点就不卖了！”
王老四媳妇气得脸都黑了：“方小娟你有病啊！妈出事了，你这个时候还要我给你去买馄饨，你还有没有良心？”
方小娟一脸无所谓的口吻道：“放心啦，妈不会有事的！”
上辈子王家老太活到了九十岁，是村里少有的长寿老人！
在她八十八岁那年，王鑫生特意回村里摆流水席。
那流水席摆了三天三夜，当时她也去吃了，酒席的肉跟不要钱一样，随便大家吃！
因此，既然王家老太不会死，那还紧张什么，不如去给她买碗馄饨回来来得实在！
王家老四媳妇气得脸通红，正好王家老四过来，王水生将他妈塞到王家老四怀里：“妈中风了，你现在就抱妈进去找医生！”
王老四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即朝医院里面跑去。
王水生黑着脸，朝方小娟走过去，然后抬起脚，朝她狠狠踹过去！
方小娟一脚被踹翻了，整个人往后倒下去，头砸在地面上，痛得她眼泪都下来了。
王水生向来鄙视打女人的男人，可今天他忍不住了！
要不是这个女人，他五弟不会自杀！
他五弟不死，他妈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到了这个地步，这个女人还要闹！
他再追上去，一脚踹在方小娟的肚子上：“贱货，你要是再敢搞事，我现在就弄死你！”
方小娟瞪着暴怒的王水生，心脏狠狠收缩了一下。
不过看到路人注意到他们，她立即哀嚎了起来：“哎哟，我的天娘啊，杀人了！快来人啊，我要被打死了！”
“不要命的话你就尽管闹！” 王水生丢下这句话，然后朝医院里面跑去。
王老四媳妇看到方小娟被打，心里一阵痛快！
她忍这个女人太久了，要不是为了家里，她早就想打她一顿了！
她朝方小娟呸了一口，然后也跟着跑进去。
方小娟躺在地上，浑身传来阵阵酸痛，痛得她一边倒抽凉气一边大骂：“好啊，王家你们这群乌龟王八蛋，敢打老娘是吧？我这就去派出所报警举报你们！”
可当医院的守门大爷过来问她是不是要报警时，她又犹豫了。
王水生刚才的样子太狠太吓人了，她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发怂。
而且在她还没将王鑫生的心抓紧之前，她暂时还不能跟王家的人闹翻，再退一万步，八百元还没有到手呢！
因此她咬牙了再咬牙，最终还是放弃报警。
众人看她刚才喊得那么凄惨，没想到现在又反口不报警了，都觉得她脑子有病！
——
王水生和王老爷子当天晚上没有回来，整个王家在不安惶恐中度过。
乔家也知道王家发生的事情。
这段时间，王家有心跟乔家交好，还给了不少便利，乔秀芝自然都看在眼里。
在夜色完全降临后，她拿着几个鸡蛋，还有一份镇上买的点心去了王家。
刘翠花被村民烦了一个晚上，这才安静一会儿，门外又响起敲门声，不由眉头都蹙成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