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渐渐将他的整只手都染红了,骆思存面色也有些苍白,一边扶着他往屋里走,一边说:“先进去把血止住。”而后对拒霜吩咐道,“地上的血渍赶紧清理一下,别让那些禁军发现痕迹。”
景无虞听她这么说,却突然愣住,拧着眉头道:“你这是要我躲进你就寝的屋子?”
骆思存深吸一口气,冷静道:“对,这里最安全。”
“若是不小心被找到了,不会坏了你名节吗?”
她冷着脸,嗤道:“这岂不是正合你意?这样就可以早点娶到我了。”
“……”景无虞木着脸,低声道:“我才不会那么卑鄙。”
“好好好,你最光明磊落。”
严肃的气氛被他破坏掉,骆思存忍着笑再次架住他,“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成什么样子,赶紧躲进去,你这伤口我看着渗人。”
景无虞嘴上说着不情愿,身体却很诚实。
在骆思存的催促下,一声不吭地随她进了屋。
他们前脚刚走,禁军很快追了过来,不过没有王娴音的允许,他们不敢擅闯,只能按照流程将整个延宁宫围得水泄不通后,在正门口等待通传。
这便算是争取到了时间。
拒霜很快将血迹都清理干净了,轻舒口气,她看着骆思存紧闭的房门和房里微弱的烛光,心里头又是担忧又是高兴。
喜的是她家公主终于寻到了一个良人,忧的是未来的每一步都不好走,她倒希望自己能代替骆思存将那些苦难都受了,让她的小公主无忧无虑地长大。
*
骆思存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早在屋子里备好了绷带和伤药,不过景无虞会伤这么重,却是她未曾预料到的。
她沉着脸将他扶到自己的床铺上,而后又将裹伤的东西拿到跟前,准备亲自给他止血上药。
只是手刚触碰到他的腰带,却被眼疾手快的景无虞一把给握住了。
“你的伤口需要处理。”她抬眸迎上他的目光,语气有些自责。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景无虞躲闪着目光,停顿片刻,有些不自然道,“还是我自己来弄吧,省得脏了你的手。”
“可是我想帮你。”
骆思存拨开他握住自己的手,黑色衣料下暗色一片,他另一只手的指缝仍在慢慢往外流着血,见此情形,她不禁鼻头一酸,差点便落了泪,满眼都是心疼,什么礼数规矩统统都再也顾不上,只是看着他,再次坚定地重复道:“景无虞,让我帮你上药。”
这般柔软的表情,在她脸上并不常见,是以只消一眼,景无虞便丢盔卸甲,鬼使神差般点了头,任由她对自己“上下其手”了。
他伤在腹部,要处理伤口,那衣裳都得脱光,不过她未想到这些绮丽,只是认真地解开了他的腰带,将外衣慢慢敞开,露出里面被血染得鲜红得刺眼的亵衣。
她秀眉蹙得愈发紧,紧接着又轻轻掀开亵衣,那道长长的剑伤便蓦地暴露了出来。
伤口不深,但约有半寸长,看起来十分狰狞,一下便让她红了眼眶。
“疼吗?”她轻声问。
“还行。”想了想,景无虞又补了句,“没你想象中那么疼。”
他一边回答她的问题,一边尽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感受按在他腹部上的纤纤玉指,刻意地闭了双眼调整呼吸,不去看骆思存难得温柔的神情。
他实在是怕自己在这样的她面前毫无自制力,没了自我。
然不过片刻,酥麻感由腹部四散而来,连那伤口的疼都掩盖不住这种难耐的刺激。
躁动,狂热的躁动。
他轻颤着身子,喉头上下滚动,嗓子干得发疼。
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五年来许多个想到她的不眠之夜,这种躁动燃烧过他很多次。
但那么多次都不及今日这一回来得更加清晰而陌生。
他有些控制不住地按住她为他上药的手,哑着声音道:“长鸾……”
“嗯?”骆思存吸着鼻子,疑惑看向他。
“还是我自己来吧。”
“我弄疼你了?”
“不是,是我……”他顿了下,努力在脑中想着该怎么向她形容这些难堪的心思,半晌,终是词穷,只得叹着气道,“你这样弄我,我有些难受。”
骆思存呆了一瞬,有些没反应过来,她低下头去,见自己的手还撘在他腹部上,他腹部的肌肉微微凸起,匀称又坚硬,只是不知何时,那块块的腹肌随着他紊乱的气息不断起伏,像是努力在忍耐什么一样。
眨了眨眼后,她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立时红了脸道:“马上就包扎完了,很快的。 ”
她动作加快,三两下就将绷带打了结,又捞过他的衣裳,重新系好。
做完这些,她脸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了。
刚才沉浸在情绪之中,所以这些她都未来得及在意,现在被景无虞这么直白地提出来,尴尬感便重新占了上风。
他粗重的呼吸声和她小鹿乱撞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愈发让气氛仿佛凝结了一般,骆思存抿了抿唇,率先打破尴尬道:“你先休息一会儿吧要不,这是我母后的宫里,沈林应当不敢再越矩,顶多随意搜查一番便会完事……”
然话音未落,她就寝的偏殿外便传出了一阵嘈杂。
拒霜在外头拦了一会儿,见拦不住,立刻高声道:“长鸾公主已经就寝,你们这样闯入,不合规矩便罢了,要是公主名节受损,你担当得起吗!”
沈林生得健壮,此刻杵在拒霜面前,就像立了堵墙一样,他声音极冷:“末将是奉皇上口谕,前来追查刺客,任何人都不得阻拦!皇后娘娘那里都搜得,偏生长鸾公主这里搜不得吗?你若不让开,可别怪我不留情面给长鸾公主了!”
一番话说得气势凌人,逼迫得拒霜不停地退后,直到退无可退抵在了门上,才不得已朝里面通报道:“公主,您起身了吗?有位沈统领前来追查刺客,让您打开一下房门……”
屋里的骆思存听到此话,不由得更加尴尬了,她方才刚说完沈林不会追查,结果眼下这沈林竟还想如此明目张胆地闯进来。
景无虞神色也严肃起来,他张了张嘴,想提议去床底下躲一躲,却见骆思存忽然将床幔拉了下来,又把药箱藏好了,然后翻身上床,脱了外衣躺在了他的身侧。
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让他目瞪口呆。
“你……”他正欲说话,骆思存便伸手轻捂他的嘴,做了个嘘的手势。
片刻后,还未等骆思存出声吩咐,沈林就像是早已起了疑心一样,一脚便踹开了她的房门。
砰的一声,拒霜心头一震,她不敢拦沈林,只得拦住他身后的其他禁军侍卫,“让沈统领进去,已是万不得已,其他侍卫大人,便没有那个必要了吧!”
沈林也懂得,是以并没有再说什么,一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独身走了进去。
骆思存装成刚睡醒的样子,躺在床上朦朦胧胧地问:“是拒霜吗?外头发生何事了?”
沈林一声低笑,“公主睡得这般沉么?方才外头那么大的动静都没听到?”
听到这个声音,骆思存一激灵,坐起身子来,朝着屏风后的人道:“外男不得入后宫!你是谁?怎么能进来的?”
拒霜刚好跟着进来解释道:“公主,说是宫里今晚遭了刺客,进来的是禁军处的沈统领,他奉了皇上口谕前来追查,公主若未起身,便先别起身了,沈大人已经进来查探了。”
床幔后的人犹豫了下,打了个呵欠,似乎是懒得再争执什么,慵懒地嗯了一声,“既然是父皇首肯的,那沈大人随意吧。”
沈林听到这番话,似笑非笑,拱了拱手道:“长鸾公主,得罪了。”
说完便在屋子里搜了起来,他搜得很仔细,房梁,衣柜,就连床底也没放过,但全都一无所获,他拧着眉头,将目光投向了唯一没有搜过的地方——骆思存的床。
沈林微眯起眼,在床幔前顿住了。
里头的人身影十分朦胧,盖着被子,撑着手斜躺在床上,头一低一低的,仿佛仍在打着瞌睡。
他当然不能直接掀开这若隐若现的床幔,是以只得躬身行了一礼,沉声道:“惊扰了公主,乃末将之责,既然此处没有刺客,末将告辞。”
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沈统领!”骆思存却蓦地出声喊住了他。
“公主还有何吩咐?”
“此次募捐,沈统领的夫人真是财大气粗呢,竟然眼都不眨地捐出了一万两银子。于秦州一带的灾民们来说,这是大恩,择日不如撞日,本宫在此先替灾民们谢谢你和沈夫人了。”
骆思存的声音很清冷,又带着刚睡醒后的沙哑之意,却听得沈林心头一震。
一万两!
他早就知道王娴音今日请了京城中许多女眷进宫,也猜到是为了赈灾募捐之事,但由于今日值勤,是以并未来得及回家了解详情,此刻乍一听到自家那个败家娘们竟然捐了一万两,他立时恨得咬牙切齿。
当下再也顾不得追查什么刺客,直接几大步奔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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