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清这里,手上菩萨一抛出去,立刻借着边上的一棵桂花树,蹿上了屋檐,双手将头上的发髻一扯,开始大声嚎叫:“外祖救命!父亲不分青红皂白要打杀我!”
这下子顾奎反应过来,顾云清已经踩在屋顶上飞奔到了前院,从那太湖石假山上蹿了下去,又飞身借着荷花缸,攀爬上了屋顶,哪怕顾奎边冲出去,边吼:“给我拦住他!”
哪里还有用?顾云清从墙头翻滚下来,到了顾府门前,往地上一跪,大声嚎哭:“父亲不讲理,用那么粗地棍子要打杀我,根本不听我一句辩解!”
刚好那顾奎拿着棍子出来,冲到顾云清的身前,举起棍棒,顾云清仰头,嘴角带一丝嘲讽,他敢打下来,她就敢避开。就怕他不打下来,边上有人已经在说:“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打杀亲子?”
顾奎棍棒到底没有打下去,顾府里有陆续冲出来四个拿着棍子的家丁,一字排开在顾云清的眼前。
本就是鱼龙混杂之地,这么一声大吼,如同一声号令,好事者一下子围了上来,这个热闹有点大啊!
这个不是刚才捧着菩萨的那个小侯爷吗?小侯爷方才还在门外高高兴兴地捧着菩萨要去见自家祖母,这会儿却是这般狼狈地跪在地上。
从里面冲出来的顾奎看着外边的这些人,听到顾云清说,他要用棒子打死她,自己手里的棒子还真的铁证如山。
边上的人看到的是,谁家教训个儿子用这么粗的棍棒?还要一群人来打儿子,这不是要教训儿子,这是要打死儿子吧?
作者: 哦呜!刚开文,有问题一定要提醒哈!
第6章
“云清!”伴随一声尖利的叫喊,顾云清的亲娘,秦氏夫人踉踉跄跄地奔跑过来,跟在她边上的还有靖边侯,秦老爷子。
顾云清看见自己外祖和阿娘,立刻放声大叫:“阿娘,外祖,救命!”
靖边侯秦老爷子过来护住了自己的女儿和外孙问,气急地问:“顾奎,你这是要做什么?”
顾奎原来这等说辞是准备等顾云清被打死了再说的,现在只能提前搬出来:“岳父大人!您知道她今日去了哪个地方?去那等烟花之地,长大之后岂不是个浪荡子?难道我不该教训他?”
顾云清抱着自家阿娘的腰,哭着说:“阿娘,外祖,不是这样的?父亲,他根本不听我一句辩解,他就问我去了哪里,我实话实说,去了万花楼!他就要打死我,我竭力说,我去那里有道理,他丝毫都不听。”
秦氏搂住了顾云清,秦老爷子站直了身体骂她:“混账,你去万花楼做什么?那等地方是你该去的吗?”
顾云清仰头对着秦老侯爷说:“外祖,是国子监的先生教授白乐天的江南,同窗说万花楼有个江南的姑娘,会唱乐天的诗句,能唱出江南的味道,阿暨向往江南美景,他想去听一听曲子,感受江南的景致。我才陪着他去的。”
“是这样?”老爷子的语气缓和了。
顾云清委屈地说:“只是那姑娘说她也没有见过那等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的样子,她家中阿兄全被拉了壮丁,死在战场之上。”话语之间还拉了乐天地名句出来,表明她在认真读书。
老爷子哀叹一声:“乱世之内哪里能有净土?傻孩子!”
边上的那些围观的百姓心有戚戚焉,顾云清声音低落饱含哀伤:“我与阿暨听得黯然神伤,放下银子就走,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
“原本心情低落,不过一想起祖母归来,我心内高兴。我自幼住在外祖家,从来没有孝敬过祖母,所以想要给祖母挑个礼物,也算是尽尽我的孝心,我走了一整条街,挑来挑去没有一个合意的礼物,最后看见一尊菩萨,长得慈眉善目。阿娘一直说祖母就是那等心地慈善如菩萨一般的人,给祖母请了菩萨。我才一路抱着菩萨过来,想要来亲近亲近祖母。”顾云清强调,秦氏跟她说祖母好。
路人一想,这秦氏也太善了,一般人家婆媳不和,媳妇在孩子面前一个劲儿地诋毁婆婆,她倒是好,还满口说自己婆婆慈爱。
顾云清抽泣:“没想到一进门,就被带到父亲跟前。父亲只问我一句去了哪里?我自然照实说,先去万花楼,父亲就要拿棍棒打杀我!外祖,我并不知道不能去万花楼听曲。”
“万花楼确实不适合你这样的孩子去,不过真说不能去听个曲子,那就过了,以后要去跟外祖说了,外祖带你去就是。”老爷子说道。
多么有孝心的一个孩子,为祖母细心挑选礼物,多么善良地一个孩子,因为一个歌姬的遭遇而心生同情。这个爹呢?丝毫不听孩子半句解释,要用棍棒打死她?边上的人纷纷为她抱不平。
顾云清抓住秦氏的手,略微用力,给她娘暗示,看向顾奎问:“父亲,也是认为听曲也不行吗?”
顾奎现在陷入被动,被她这么一问,他也知道此刻已经错失了打杀她的最佳机会,模糊着说:“我以为你是去做别的事。”
“就算我是去做别的事情,难道就能让父亲震怒到如此地步?”顾云清看向顾奎,又转头问秦氏:“阿娘,你一直说父亲是疼我的,只是他一直要驻守南方,所以才没有办法回来看我,可为什么?他跟阿暨的父亲不一样,他跟阿楠的父亲也不一样?您知道我见他的时候,好生欢喜,好想过去被他抱一下,让他拍一下我的肩膀,问一声我好不好。让我给他看看我学会了什么?”
秦氏眼泪一大颗一大颗地掉了下来,咬着唇不却不答,顾云清继续说:“阿娘,你骗我!你骗我!他根本心里就没有我,他还要杀我!”说道后面越来越大声,眼泪也喷涌而出,那等声音叫唤地肝胆俱裂,让听者落泪,闻着伤心。
但凡方才看见她来的时候有多高兴,有多兴奋,就能看出她现在有多难过,多痛苦。
顾云清从地上爬起来,倔强地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把少年的心性表露无疑,似乎是心中的信仰一下子崩塌,让她无法承受,她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出去,跌跌撞撞地还撞到了人,秦老侯爷往前跟过去叫:“云清……”
秦氏站在顾府门前:“顾奎,你就算从来没有把我们娘俩放在心上,我俩总是圣人赐婚?不可和离。云清总是你的骨肉吧?自幼我教她,你是她的父亲,你疼她,爱她!我这么做的缘故,只因为她是你顾家的子孙。我中午出门之前就叮嘱她,不要一个人过来,生怕这个谎言被戳穿。如今成了真,可怜她,她满怀孺慕之情,来到顾府,你就是这样对她的吗?圣人让我俩能和睦相处,可我拿什么跟你和睦?”
顾奎一下子被秦氏质问地不知怎么回答,哪怕他知道秦氏说的话根本都是假的,现在有什么用?外面围着的人都信了,长安城里不用半日就会把这个事情传遍。
秦氏质问完,捂着嘴转身去追云清。
顾奎手里的棍子扔也不是,拿也不是,这个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一想起顾云清进来时候,虽然一派天真,但是那种如花豹一般的警惕,迅捷的反应?顾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已经有了防备。自己反而被她的一尊菩萨像,扰乱了心神,以至于让她冲出了顾府,变成这般局面。是他太大意了!
“造孽啊!这么小的孩子,万花楼白日里不是唱曲的吗?又不能干什么?这么小的少年,也就是去听听曲。至于要打要杀吗?”
“哎呦,他说是去听曲,你没听他说吗?听出了江南的困苦,不愧是秦侯的外孙啊!”
“当爹的,一点点都不愿意听孩子的话,亏得秦氏夫人还替他说好话,说什么祖母慈祥,父亲疼爱,都是假话,现在好了,小小年纪,伤了心神吧?可怎么得了?”
“所以啊!为什么秦氏夫人不来顾府,有道理的?小孩子去花楼不过半盏茶,就被人给知道了,还告诉了从来不回来的顾大将军,顾大将军也不分辨,立刻就要打要杀?你说这种地方跟龙潭虎穴有什么区别?要是我,是一天也活不下去的。”
从送菩萨到现在,足够好事者把陈年旧账一起翻找出来好好地掰扯清楚。
曹暨在边上看着,摇着头,云清到底是云清,给她三分颜色,她就能开个大染铺子,他跟着人潮追随顾云清的脚步,去了不远处地小河边。
顾云清蹲在那里双手抱膝盖,秦侯爷过去搂住了她,叫着:“云清,别哭了,跟外祖回家!”
“外祖,父亲他不疼我!他心里没我!”顾云清一句一句重复着,本就不远,看客又围了过来,看顾云清这么说话,都觉得心酸。多么讨喜的一个孩子,平日里还喜欢婶子、大妈、婆婆地叫。
虽然时常胡闹,可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就是这样的吗?人家斗个蛐蛐,难道花你家钱了?大妈们都母性泛滥,一个个同情她。
秦侯爷劝她,她还不听,继续在那里哭,秦氏夫人冲了过来,叫道:“顾云清,你给我站起来!”
顾云清被自己阿娘这么一叫,她站了起来,一只眼里挂着眼泪。
秦氏夫人伸手就是给她一巴掌,这响亮的声音让边上的人都一下子惊了起来,秦氏夫人骂她:“看清楚了,就行了!你还伤心什么?我们回去,你还有我和你外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