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暨回忆起来,这货当时找他说,她上课睡觉,不知道下半堂课要写文章。先生是要故意让她出丑,所以不许别人叫醒她,等到快教文章了,才用教鞭敲着她的桌子让她醒来,还剩下半炷香的时间让她交出文章,她又没有那七步成诗之才,只能匆匆胡乱涂了交上去。先生看见这个文章直接写了狗屁不通四个字,还让她带回来给老侯爷看。她不敢,所以让他帮忙签字。他拒绝了,让她拿回来给侯爷看。看起来最后还是有人帮她了。
曹暨笑了笑说:“萱姨,这个事情我知道,之前也说过她,让她要好好听课,其实云清很聪明,只是有时候这点子聪明劲儿不用在读书上,我已经搬到她边上了,以后我看着她读书。”
“听见了?以后好好听阿暨的话,跟着好好学。”秦萱对着顾云清说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少看看。对你没好处!”
曹暨拿起一本话本来,刚好是云清看的那本将军大欢,丞相小欢的故事,翻开的地方可想而知,粗粗看了两行,发现居然是说断袖的。原本她以为自己与她有断袖之念,倒也不以为意,毕竟自己也是有这个心思的。
可翻看了这本东西,曹暨的脸却寒了下来,这个混账到底在看什么东西?这种东西能乱看的?她方才还对着他脸红,不知她在想什么?不好好训斥训斥看来是不行了。
曹暨把书往桌上一拍道:“你在看什么呢?这些市井乌糟糟的东西也是你能看的?”
他发怒不自觉地流出那种带着隐含的威严,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害怕的帝王之威来,弄得看着他脸色的云清心头一颤,从来阿暨对她都是温言软语,尤其是这些日子,更是脾气好的没话说,最多就是半开玩笑地埋怨一两句。这会子脸色这般,不就是看两本话本吗?算什么事儿?
顾云清的狗脾气,连她娘的打都敢逃,不要说一直让着她的小伙伴,这个时候摆这么个臭脸给谁看?顾云清抬头:“不就看两本话本,要你管!”
“写这种东西的,都是些落地的举子,靠着写那些乌七八糟的段子来让人看,心性还未定的少年,容易误入歧途。你可知,有少年因为看了这种东西,侮辱了邻家小姑娘,导致小姑娘惨死?”
前世里曹暨因为得知这种私下的话本,内容参差不齐,毒害少年,所以专门让人整治了一番。不让一些带着乱七八糟情节的话本流传于世。
云清不服:“切,看两本话本就能侮辱人小娘子,我看这么多,怎么没有去侮辱啊?”
曹暨被她无所谓的表情给弄地更是心里不舒服,脸色越发寒冷说:“云清,有些事情我不得不管管你……”
曹暨是她的好友,是兄弟,不是她的长辈,这些日子以来,云清不是感觉不到,曹暨对她越来越好,好地过分,但是也让她发现自己被他管地也太过头了。之前他抱着自己说不希望她和黄嘉楠他们走那么近,她看着他那样表情那样的话语,她答应了。
他可能对自己有些不应该的想法,她也想慢慢帮他。可他呢?刚才对着自家娘说以后会管自己的读书,现在又说自己看这些话本会怎么怎么样,他凭什么这么管着自己?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云清仰头看向曹暨,脸也一下子拉下来:“曹暨,阿娘骂我,我是她儿子。你是我什么人?我要被你管头管脚?我要听你的话?连我看几本话本,你都要来管我?我们是朋友,我们是兄弟,除了这些还有呢?”
云清与他对视,云清的话如一记重锤击打在曹暨的胸口。他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娘子,可她?前世压根没有跟他说过她是女儿身的秘密。她压根就没有把他跟黄嘉楠他们分开来。
云清看曹暨的脸色很差,她到底硬不下心来:“阿暨,你是我兄弟,不是我长辈,你这样跟个小老头似的,有必要吗?我已经有阿娘和外祖管了。你真没必要样样都管我!”
云清本意是觉得自己说话说地重了想要缓和一下,谁知道却是打了曹暨的七寸,他本就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东西回了年轻的壳子里,现在被云清这么一说,顿时就如同被扒了皮,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
秦萱也发现了曹暨的不对劲,忙说:“你这个孩子怎么回事?阿暨是为你好。”
云清看见曹暨脸色变成这个样子,刚开始也是有点不明白,一转念,会不会他醒悟过来了,他发现他对自己有了不该有的想法,所以对他自己唾弃了起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好了,已经不早了!阿暨,你也回去早早歇着!我要睡了!”说着云清撑着茶几站起来,单脚往里面跳,曹暨想要过去扶她,被她给推了说:“阿暨,这是我的心里话,我希望你把我当兄弟。”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个事情还是要斩钉截铁。
秦萱没想到,好好地两人怎么就变得这么奇怪,可两个孩子好像说的话都没错,云清怎么会说那样的话呢?她过去搭着云清,云清坐在了床沿看着前面的曹暨说:“你回去吧!”
被云清这么提醒,曹暨狼狈地一笑:“那我走了!”
说着转身离去,虽然他的背影有些落寞,云清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居然觉得说出口了有些轻松,她和阿暨之间谁跟谁,只要他想明白了,相信他们还是好兄弟。
第31章
曹暨从秦家后门出来, 后巷里流民靠在墙角蜷缩着睡觉, 他仰头看着天上的满月,那光辉异常清冷, 双手捏紧了拳头, 又放开。
云清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其实他一直都知道, 所以到死他都没有将她的身份公开,即便与她同葬, 也不过是兄弟的身份。只是他不死心一直想要召唤她的魂魄问她一句。
他从角门进了自己的家, 回到了屋子里,关上了门,倒在了床上,云清再次跟他说了, 做兄弟!一切的一切, 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总觉得云清应该是对自己有所不同的。原来不过是自己的妄想。他是个老头子了,他连做兄弟都未必有黄嘉楠那样合云清的心意。
能够结束乱世为盛世打下良好开端的曹暨, 这一夜却是反反复复未曾入睡。同样没有好好睡的是顾云清。她想了又想, 自己说的话没什么错, 只是曹暨离开时候的脸色, 让她的心一直揪着。从小他们俩就是一起长大的, 两人吵架到和好从来不超过一个时辰。隔了一个漫漫长夜,还真是难受。
云清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曹暨发脾气呢?虽然他对自己管头管脚,虽然有点像是个长辈,可到底他是自己最好的兄弟, 不就烦了点,黏人了点吗?这算什么呢?
总之思路是混乱的,心神是不宁的,到了早上,自己让秀莲姑姑替自己穿了衣衫,准备等曹暨过来,带她一起去国子监,等来等去,那隔壁的春儿过来回话说:“我家郎君说,您今日好好歇着,他去国子监了。”
秦萱看着她那只脚,也说:“看起来是好多了,不过还是停上一日,等全好了再说,反正你也读不进去什么东西。”
云清无奈地看着秦萱,秦萱敲了敲她的额头:“我说错了吗?”
“阿娘说的永远是对的!”
一个白天百无聊赖,尤其是心理还挂着事儿,心头简直就是猫爪狗挠,更何况消遣的话本被秦萱全部都搜走了。幸亏下午老侯爷带着几个老兵猎了些野物回来。把云清给叫了过去,云清的脚是好了很多,瘸着腿出去看那些个好东西。
“云清,等下去把阿暨叫过来,晚上咱们炙鹿肉吃?”老侯爷听说昨天孩子们吵架了,吵架了总要个理由和好。曹暨也不是个记仇的孩子,两厢找个台阶罢了。
还以为云清会倔,不肯去叫,没想到她早就投降了,让她不理睬曹暨,要命了。说:“好啊!好啊!阿暨肯定喜欢。”
老侯爷看了一眼秦萱:“你看,孩子们的心思很简单,哪里有什么隔夜仇?”
顾云清听见对过院子里嘈杂的声音,翘着脚去秦萱的院子里,秦萱也出来说:“这是在弄什么呢?”
“冬儿,上树去看看!隔壁在弄什么?”
冬儿爬上树,看了一眼,还问:“福伯,您在干嘛?”
“大郎君说昨日你家郎君把脚给崴了,要把这一片的砖头全部给撬了,然后下面铺上厚厚的细沙。这样你家郎君就不会硌脚,不会崴了!”
听见隔壁福伯这么说,云清不是感动,而是丢人,太特么丢人了,像她这样厉害的郎君,居然被这么一面墙给崴了脚,福伯知道了,秦家曹家的一只蚂蚁都知道了。啊!她怎么这么没用啊!
下午申时,顾云清坐在那里啃着点心,黄嘉楠那个大嗓门:“云清啊!听说成瘸子了,翻个墙还能扭到脚。你个王八羔子本事还真大!”
阿楠和赵四两个走了进来,黄嘉楠一进来就叫:“给哥哥看看,脚伤哪里了?”
他娘的,在家丢人还不算,还要丢到国子监?她可是国子监打架从来不输的那个顾云清,没脸见人了。
“马有失蹄,偶有失蹄。屁丁点大的事情,也值当你们过来一趟?”
“来来来,脱下来给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