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奎眼光如刀看向顾云清,可惜顾云清皮比那鼍皮还要厚,她那里会在意这个?
顾奎扶起顾云龙,给他压住手腕止血,那力道重了,让顾云龙哀嚎不止。那边顾云凤还蜷缩着,叫唤,当真是心如刀绞。
老侯爷问云清:“没事吧?”
顾云清深吸一口气说:“我没事,不过阿暨受伤了!”
说着转头看向坐在边上的曹暨问:“阿暨,你怎么样?”
顾云清走过去看曹暨,宝蓝色的衣衫上鲜血洇湿了一大片,看上去很是可怖,老侯爷看曹暨这个样子,忙问:“阿暨?”
“应该还好!”曹暨回答他。
赵四带着御医急急忙忙地奔跑过来,指着曹暨说:“快给小公爷看看!”
“过来,这里两个伤得更重!”顾奎沉声道:“先给他止血!”顾奎指了指地上的顾云凤。
赵四小声地说:“我给阿暨去找的御医,怎么就先给这个两个看了?先来后到总要的吧?”
顾奎阴冷的眼神看向赵四郎,赵四郎只能侧过去看向太子:“殿下!”
太子本就是个没什么大主意的,这一场已经让他千回百转,却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还没千回百转好,赵四就来让他拿主意了。
顾奎心疼自家儿子:“给他止血!”
老侯爷站出来:“慢着,且不管身份,总要管个对错吧?没有道理行凶的先看,阻挡的后看吧?”
顾奎仰头看老侯爷,冷笑:“侯爷,顾云清是我的儿子,我是他爹,他的生死在我手上!”
曹暨一把抓住秦侯爷的手:“侯爷,让他们先看,顾大将军已经没有道理可以讲了,等下御前辩分明。”
顾云清看上去在发抖,她侧过头去,咬着唇,黄嘉楠走过去,拍拍顾云清的肩膀:“这样的不慈之父,也算是让我们开了眼界。兄弟!别难受,你还有我们,大不了,让我爹收你做义子!”
一群女眷快步过来,有曹家老太君,也有顾家老太太,还有秦萱,刘夫人和其他几家的夫人,顾老太太一见地上的两个孙子,白色的袍服上满是鲜血,在丫鬟地搀扶下,跪在地上叫:“龙儿,凤儿,哪个畜生把你们伤成这样?”
那顾云凤此刻已经被止血,叫:“祖母,是顾云清要杀我!”
那老太太这个时候看着心肝宝贝被顾云清弄成这样,眼看要落下伤残来,又是心疼又是憎恨,站起来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顾云清面前问:“是你弄伤了他们?”
顾云清点了点头:“没错!”
顾家老太太伸手指着顾云清:“我是你祖母吗?”
“是!”
“祖母,我要他的命,让他去死!”顾云凤眼中含着泪,咬着牙吼。
顾老太太伸手指着顾云清:“不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吗?你把我的龙儿和凤儿弄成这样,拿命来赔!”
顾云清眼睛瞪地老大,咽下一口口水,不可置信地问:“祖母,你不论对错?为了他们,要我死?”
秦老侯爷走过来搂着顾云清,顾云清被顾老太太逼在那里,顾老太太牙齿缝儿里逼出一个一个字:“要……你死!”
曹家老太君走到曹暨身前,自家孙儿身上受伤,还没有人来照看:“怎么回事?阿暨,你怎么成了这样?”
“祖母,我无大碍!”
“这还叫无大碍?血都出成这样了,还叫无大碍?御医人呢?”
那在地上给顾云凤包扎的御医心一阵颤抖:“老太君,下官在这里,顾大将军让小的先给他家的两位小郎君医治。”
“那你就把我家的小郎君放在边上了?”老太君怒道:“我曹家没落到如此地步了?孩子受伤,只能靠边站了?”
太子尴尬地笑了笑:“老太君莫着急,御医马上就来了!”
曹暨拉了拉老太君的手:“祖母,算了!顾大将军当时威胁,先治顾家两位庶子,否则云清的命还在他的手里。您一直跟我说,要跟讲道理的人说道理,这种人惹不起!”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受伤,春日宴上怎么会有匕首?顾家这两个,怎么会伤你?”刘夫人过来看着曹暨的伤口,一边抹眼泪。
曹暨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方才好好地蹴鞠,两人拔出匕首,冲过来要杀云清,让我们不要插手。当时太危险了,云清一直在劝阻他们,他们却丝毫听不进去,趁着云清不备,冲过去要杀她,如果没有我推开云清,云清恐怕就被他们刺进胸口了,这会子连命都没有了!”
边上的那几个世家子弟也纷纷开始说当时的情况:“刚开始,云清一直在退,还一直跟他们说这种场合不能带凶器,让他们放下刀,两人,两兄弟穷追不舍。是他们把匕首扎到了阿暨,云清才忍无可忍的。”
“是啊!春日宴怎么就带匕首进来?这种场合带匕首有刺杀之嫌啊!”
“这哪里是有刺杀之嫌,不就是刺杀吗?”
顾家老太太对于那些话,置若罔闻,盯着顾云清说:“你不是说自己讲规矩吗?我作为你的祖母,现在要让你死,你怎么不死?”
顾云清看着顾老太太,从地上捡起匕首,惨然一笑,撩袍下跪:“父亲要打杀我,您没有一句话。宁氏害死父亲的怀孕的妾室,挑唆父亲棒杀嫡子,您也不说话。为了宁氏,顾云龙,顾云凤要杀我,若非外祖教我功夫自保,若非阿暨替我挡刀,我此刻已经没有命了。就算是他们要我的命,我还是留下了他们的命。此刻,您不分青红皂白让我自裁?常言说,生而未养,断指可还!我出生在秦家,长在秦家,顾家从未养过我。我愿意断指还生恩!”
这时候来了多少夫人朝臣,听顾云清这么个半大孩子说出这样的话,谁家孩子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实在太让人心疼了。
秦老侯爷一把夺过云清手里的匕首:“胡闹!”
秦萱跪下抱住顾云清哭道:“儿啊!你糊涂啊!所谓生恩,是亲娘的十月怀胎之苦,是生你之时的生死之险。与他们顾家有什么关系?”
顾老太太咄咄逼人问秦老侯爷:“这就是你侯府的教养?我作为祖母,作为婆母,命令不得了?”
曹暨冷笑一声:“顾老太太的话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妄言?《孝经》中曾子问孔圣人:‘敢问子从父之令,可谓孝乎?’子曰 :‘是何言与?是何言与?父有争子,则身不陷於不义,故当不义,则子不可以不争於父,臣不可以不争於君。故当不义则争之,从父之令,又焉得为孝乎?’不知哪位能将这段话给顾老太太讲解一二?”
曹暨是希望赵四那个小色鬼来接话,没想到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孔圣人的大致意思是,当父亲做出不义之事情,有敢于直言力争的子女,就不会使父母亲陷身于不义之中。所以,对于不义之事,一定要谏争劝阻。如果只是遵从父母的命令,又怎么称得上是孝顺呢?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是就今日之事来说,您家这位六郎,一直在劝阻您家这两位郎君行凶,跟他们可是一说再说。是他们伤了曹家郎君,为了防止他们再伤其他人,六郎一人敌他们两人,若是不把他们伤了,难保他们俩不做出其他伤人之举。在我看来,顾六郎所作并无过分之处。作为今日见证,彦愿同去御前辨分明。”
众人没有想到谢相家的七郎会站出来给顾云清说话,秦老侯爷将母子俩拉起来:“咱们走!去找圣人和娘娘!只求一个公道!”
顾云清站起,容色悲凄,却又不肯落泪,好似少年人的倔强,露出了笑容,对着谢七郎抱拳:“谢兄,多谢仗义执言!”
曹暨过来勾住她的肩膀:“云清,我陪你去御前!”
第20章
老太君看着曹暨说:“也好,你去御前让圣人看看,你这个鱼池之殃也要给个说法。而且是顾大将军要求先包扎顾府两位庶出的,刺杀嫡兄的郎君,再包扎你这个国公府的救人的嫡长子。顾家如今胆量可真大,还真是龙子凤孙了?”
老太君这话说完,对着那顾老太太挑唇一笑,顾老太太以为她说的龙子凤孙指的是自家的龙凤两个孙儿,她还强硬地说:“自家的孙儿,定然是要爱护的。”
曹老太君笑了一声,转头对刘夫人说:“曹家除了云清娘俩之外,他们顾家满门,一个都不许踏入我曹家半步。所谓仗义多为屠狗辈,我曹家不会看不上出身草莽的人家,却看不上这种连一点点道理都不讲的人家,我们惹不起躲得起。”
刘夫人躬身:“是!”
曹老太君在京中素有威望,她这种话一出,再加上顾老太太今日的言行,让人不耻。后面的那些夫人们议论纷纷。同情秦萱母子,遇到这样的人家。
顾老夫人在外素来被地方官女眷捧着,她说什么话都是对的。这会子一群妇人眼里的鄙夷之色,让她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顾奎一看今日恐怕很难善了,自家老娘又是个村妇,话虽然多,但是大多不在点子上,若是去了御前恐怕会坏事。
“阿娘,您带着龙儿和凤儿先回府!”顾奎对着老太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