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东瀛矿产丰沛,银矿尤其丰盛。”云舒随意地道。
“贫瘠之地,不值一提。倒是还有些奴婢,温驯听话,可堪入眼。”慕荣佩指着殿内的舞姬笑道:“这些小玩意儿就是良本大名送来的。听闻陛下喜欢这般成双成对的佳丽。臣挑选了几个还能入眼的,送给陛下玩赏。”
云舒:???
什么意思?自己在后宫已经非常清心寡欲了,什么叫喜欢这般成双成对的佳丽?
夏德胜脸色微变,殿内有些消息灵通的朝臣不禁将目光投向坐在上首的易玄英。
易玄英举着酒杯,目光微沉。
季寰轻咳了一声,开口道:“臣也有礼物要送给陛下,还望陛下赏脸一观。”
云舒来不及深思,注意力就被他吸引过去。
夏德胜趁机命宫人将这些歌舞姬带下去乐坊安置。殿内立刻空出来。
季坤带着北离王府的礼物进了大殿。
礼物非常简单,是两匹骏马,一匹毛色纯黑,四个蹄子雪白,是出名的乌云踏雪。另一个更不得了,浑身赤红,宛如一团火云降临。听季寰介绍,竟然就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两匹骏马立在大殿中央,顾盼有神,威风凛凛。
殿内不少都是武将,比起色艺双绝的歌舞姬,明显骏马更让他们心动。一时间连御前礼仪都压不住那哗然而起的声音了。
比起一众武将看得两眼发光,云舒的笑容就有点儿勉强了。
天知道,他穿越过来以后,最头痛的就是骑射功夫了。
武功可以从头学,书法可以暗中练,唯有骑马这门功夫,因为动静太大,他都没有仔细练过。
至今还属于白板阶段。就是勉强骑着马不至于摔下来的水平。
至于原主那飞马纵横,百步穿杨的能耐,云舒这辈子不指望了。
也是因为这个,今年的秋猎,云舒以政务繁忙的名义取消了,不少跃跃欲试的勋贵武将很是遗憾。也被谢景嘲笑了一顿。
好在季寰送来的礼物,不需要皇帝当场上马试验。
云舒客套地称赞了几句,在满殿臣子艳羡的目光中,赶紧命宫人将马拉了下去。
两次礼物将气氛烘托地更加浓厚,众人一派歌功颂德之中,酒宴越发热烈。
酒过三巡,季寰不胜酒力,退席歇息。
离开了喧嚣的大殿,沿着回廊一路信步而行。
刚刚入冬,京城就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自黄昏开始,细碎的小雪花从天而降,飘落在亭台楼阁之上,不多时,整个皇宫都白绒绒一片了。
望着熟悉的场景,季寰露出怀念的表情。这皇宫在大梁时候,他作为质子曾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与一帮皇子皇孙一起读书。
后来年龄渐长,武帝见他性格懦弱,并无威胁,才被允许出外开府。
在京城的那些年,作为藩王质子,他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文雅有余,锐气不足的病弱少年,几乎瞒过了所有人的视线。大概也只有她,一眼看破了自己的伪装。她从小就古灵精怪……
季寰泛起笑意,沿着回廊一路向东,前头的偏殿就是他当质子时候的住处。
眼看着僻静的宫室就在前头,季寰停下脚步。这时,宫门吱呀一声开了。
意料之外的秀丽脸庞映入眼中。季寰愣住了。
谢景也很诧异,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季寰。
看到熟悉的窈窕身影,季寰只觉一阵窒息,他垂下视线,低声呼道:“易尚宫。”
谢景含笑道,“王爷怎么出来了?”
“前殿有宴席,酒水喝得多了,出来散散心。”季寰低声说着,又问道,“你住在这里?”
“是啊。”谢景点头。回宫之后她亏耗严重,休养了好长时间,云舒专门选了这一处僻静开阔,距离乾元殿又近的宫室。
谢景想了想,道:“听闻之前王爷在京城为质子,曾经住过这里。”
季寰心神微颤,原来她是知道的,所以她特意选了这里居住吗?
“是住过几年,小时候体弱多病,这座宫室一年到头有地热,所以武帝开恩赏赐了我。”这里还曾经是东宫太子辅佐理政时候的居处,足以彰显武帝对北离王府一脉表面上的恩宠了。
谢景与他并肩往前走着,望着重重亭台楼阁,沉声道:“再华丽的宫室,也只是牢笼。不过再坚固的牢笼,也终究困不住雄鹰,”她目光落在季寰身上,带着赞叹。
可笑武帝还有满朝文武,当年都以为这人资质有限,不堪造就,北离王府后继无人,所以放松了警惕,却不知道都看走了眼。
对季寰少年时深藏不露的隐忍,一朝天变时当机立断的果决,谢景都非常赞赏。
被她目光看得心乱,季寰压下心神,温声道:“局势所迫罢了。若能平安顺遂,谁又非要过这种大起大落的日子。我倒是宁愿泛舟湖上,自在读书,只可惜境遇不允。”
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谢景揣摩着。
“如今天下安宁,王爷泛舟湖上,自在读书的日子大可实现。”
“天下虽安,却只在表面,只怕将来未必能如此安宁。”季寰却摇头道。
谢景心里一动,她在这里耐着性子跟季寰掰扯,就是想要试探。
“王爷认为,天下还有乱象?”
“你在皇帝身边,难道看不分明?”对谢景的诧异,季寰沉声说着。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今上性情激烈,霸道冷酷,绝不会容忍藩王这等势力的存在。我北离王府若想要安稳,只怕……”说到最后,他苦笑着摇头。
谢景有些茫然,倒不是因为削藩这件事。彼此都是明白人,两大王府肯定对朝廷的态度心里有数。
关键是季寰在她面前太直白了,不带一丝掩饰。他之前跟易素尘关系有这么亲近?还是说也想着拉拢自己这个御前女官?
未及深思,季寰又说了下去,“登基称帝之后,他行事手段变了很多,圆满和缓,却更让人心惊。”若是武帝那般酷烈阴狠的手段,两家都早有防备,反而无惧。但皇帝登基之后的这两年,行事手段却完全让人摸不透脉络。对这样的帝王,只怕东淮王府比他更焦虑。
谢景收起杂念,直接问道:“若朝廷真要削藩,你想如何?”
季寰停下脚步,转头深深凝望着她,“你希望我如何?”
谢景理所当然道:“我自然是希望双方安稳,不兴兵戈。从此天下百姓得安。”无论是以前的身份,还是现在的身份,这个原则都不会变。
季寰低笑了一声,“你说的对,这些年来,北疆的百姓是太苦了,难得有和平的一天。”
“你放心,我不会挑起战端。”他凝望着她,目光清冽,又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热烈。
谢景:???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
她难得露出迷茫的表情来,格外可爱。季寰看着,目光便移不开了,略一犹豫,低声问道,“你这些年可好?”
谢景没想到他会问起私人问题,随口回道,“还好。”
“听闻你日前曾小产过,身体可好些了?”
谢景脸色一黑,她都快忘了这茬了。当初假装怀孕,然后孩子没了……突然又有种回去将某人揍一顿的冲动。
见她脸色难看,季寰却误会她心中伤痛,立刻道歉:“是我唐突了。”
望着她蹙眉的表情,季寰满心怜惜,那一刻,两人距离极近,季寰明知道不妥,却压抑不住亲近的冲动。
他想要抬手抚摸她的长发,倾诉自己的懊悔,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怔怔望着。
谢景触到他的目光,满心茫然。
亭台之侧,冷月之下,两人相对而立的画面是如此完美,触动人心。
却突然有一颗小石子落入,打破了平静的画面。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季寰猛然惊醒,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
云舒从回廊拾级而下,看到两人在一起,有些意外。
第80章 削番
谢景望向他, “你怎么也出来了?”
云舒笑道:“殿内气闷,出来透透气。”其实他是想着宴席要熬到很晚, 非常无聊, 抽空过来看看她睡了没。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季寰。
谢景无语,你们一个两个嫌宴会闷, 索性不要开好了。
对她的一脸嫌弃, 云舒心情有点儿微妙,该不会是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吧。刚才虽然隔得远,但好像两人离得挺近。
云舒心头泛着酸爽, 状似无意地问道:“季王爷,刚才在聊什么?”
季寰平淡地道, “是想去易太傅灵前上一炷香, 略尽后辈的心意, 不知是否妥当。故地重游,凑巧遇到易尚宫, 便请教了两句。”
云舒严肃地道:“易太傅也是朕尊崇的人, 王爷有心了。”
季寰温声道:“陛下宽宏。”
几句话说完了, 一阵冷风吹过, 三人相对无语。
有这个电灯泡在,云舒也不好跟谢景多说亲密话了,只叮嘱了一句:“外头天冷,你早些回去休息。”就转身离开。
季寰也跟上他的脚步。
谢景望着两人往回走的画面,无聊地准备回去,不料一转头看到沈月霜站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