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敢铤而走险,也是自信能在江面成功截杀你。”谢景笑道。这个局,表面上是陷害季寰私掠妃嫔,实际上却是引蛇出洞,将皇帝钓出京城,趁机截杀。
这说到了云舒最纳闷的地方,他们如何能肯定皇帝一定会亲自出京的?万一是安排夏德胜之类的亲信追击呢?
“上一次前梁叛党谋逆,你亲自去救我的事情,应该被他们知晓了。”谢景推测着。所以才会布下这个局,引皇帝离京入江。毕竟想要在京城行刺成功,基本上难于登天,但在江面上就不一样了,水战是东淮王府的最强项,独步天下。
一旦截杀成功,季寰别无选择,也只能跟着一起反了。而京城之内群龙无首,江图南等心腹重臣和控制兵马的几位大将都无法压服众人,必定分崩离析。
慕荣佩再出手拉拢分化,以东淮王府雄厚的财力为基础,再加上皇帝身亡的罪责可以大部分推到季寰头上,不出两三年,就能顺利上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迅速将慕荣佩的计划分析透彻。
“所以,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活着,只要你活着,东淮王府的谋反就失败了一半。”谢景笑道。
云舒郑重点头,振作起精神来。
可惜,昂扬的斗志持续了半刻钟,就在渐渐灼热的太阳底下融化了。明明吹过的海风还带着冬日的寒意,照在身上的阳光却灼热刺眼。云舒现实体会了一把冰火两重天的煎熬。
谢景从箱子里翻出斗篷来,斗篷是军中常用的粗毡布,非常厚实。
两人干脆把剩下的唯一木浆当做撑杆,制作了个简易的帐篷。
躲在底下,并排躺着。
感受着身下的小船摇摇晃晃,云舒小声道:“不会真的漂流到东瀛去吧。”
“放心吧,我们的清水支撑不了那么远的漂流,抵达东瀛之前就渴死了。”谢景实事求是指出。
云舒:……这能放心吗?你这是安慰人的态度吗?
谢景笑了一声,“对不起,好像害得你更紧张了。”
云舒瞪了她一眼。
谢景继续道:“别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了,先睡一会儿吧,昨晚你一整夜都没合眼。”
这叫无关紧要的吗,明明关系生死啊。不过被谢景一提醒,云舒是真觉得累了。不仅昨夜的拼杀逃生,追击的那两天里他也没怎么睡过。
“你呢?”
“我在季寰的船上昏睡好几天了,哪里还能睡得着。”谢景笑道。
云舒点点头,乖乖闭上眼睛。
也不知道是因为太累,还是因为身边有她在,这一次云舒没有择床的毛病,几乎一合眼就睡了过去。
等到再睁开眼睛,发现太阳已经歪到一边了。变成一个橙红的光球,挂在天边,给波光粼粼的海面镀上一层艳丽的玫瑰金。
谢景正在小船边上,一动不动。云舒正觉得惊诧,就看到她手一捞。
一条大肥鱼被捞出水面,划过圆润的弧线,落到了小船里。
鱼儿在船上还想垂死挣扎,被谢景用木板一敲,立刻毙命。
云舒诧异,“你哪来的木板?”
“从船上拆下来的。”
在云舒睡觉的功夫里,谢景将船头没什么大用的两层扶手拆了下来。改成了木棍和船桨。用着还挺趁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另类蜜月旅行开始了。
第103章 漂流
朝廷船坞制作的船有一个好处, 就是绝不会偷工减料,都是上好的木材, 船头好几处还包了铁皮, 也被谢景选择不重要的地方撬下来一块。
木箱里头有备用的火折子,铁皮解决了木船里头不能生火的困难。想要吃烤鱼, 唯一的麻烦就是燃料不足了。
不过这也难不倒谢景, 从海中挑挑拣拣,再次捞出两条半尺长的鱼儿来。
这两条鱼看着体态干瘪没二两肉,只有腹部隆起。谢景将两条鱼剖开肚腹, 削下内中一团白腻的东西来。
“这种鱼过冬的时候腹部积蓄着很多油脂,可以点火。海边常有渔民买不起油灯的, 冬季就用这个来照明。就是火焰不够明亮, 而且有一股腥味。”谢景一边忙碌, 一边说着。
云舒好奇,“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有些是从书上看来的, 有些是……小时候母亲讲述的。”谢景音调平静, “我小时候性子调皮, 酷爱冒险, 她时常说一些奇闻异事给我听。”
云舒记起来,谢景的母亲,南泽王府出身的那位郡主,也曾经是位博学的才女来着。
其实比起东淮王府,当年南泽王府才是真正的海上霸主。掌控着南洋多处商贸,富得流油。所以武帝也才会将南泽王列为第一个下手的对象。全然没有顾惜几大藩王中, 南泽王是跟朝廷走得最近的一脉。
南泽王覆灭之后,其领地很是乱了一阵子。工匠人口多有被南蛮部落掳掠的。
同一时期,武帝被西建王的叛乱打了个措手不及,也来不及顾惜这些小事。
东淮王府趁机派出商队赎买,将不少造船和航行的人才都聚拢到了麾下。所以东淮王府的水战实力才会在这些年突飞猛进。
等武帝平定了叛乱,腾出手来,这时候东淮王府和北离王府遥相呼应,已经坐大到朝廷都不敢轻易动手的地步了。
以鱼烤鱼,两人先在铁板上生火,用鱼油将铁板烤热,谢景用匕首将捞上来的肥鱼片成薄如蝉翼的生鱼片儿,在滚烫的鱼油里滚了滚,就有七八分熟了。
云舒夹了一片放进口中,鲜嫩可口,虽然没有任何佐料,天然有种鲜甜滋味。
两人一口气将大半条鱼吃了个精光,才停了下来。
将大鱼残骸抛入水中。谢景又忙碌起来。将另一片铁皮弯曲,配上木头雕的底座,制成了一盏简易的油灯。
云舒和她一起,在船边用棍子捞起了不少那种干瘪的鱼,剖腹取油,积攒在空出来的箱子里,准备当做燃料。
忙碌不久,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海上的黑夜比陆地上更加深沉,仿佛整个世界陷入了静谧的沉眠。四周只听到海浪规律的起伏声响。
两人将船舱收拾干净,谢景点燃了简易版的油灯。
一小团火苗在海风的吹拂下明灭不定,却执着地不肯熄灭。
漆黑一片的海面上,两人围着这一盏孤灯,相对而坐。
天上闪烁着无数星辰,而漆黑的海上,这艘小船是唯一亮着的光芒。
“讲个故事怎么样?”谢景开口打破了寂静,清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下有种沙哑的质感,“白天的时候,你说什么奇幻漂流,是什么故事?”
“那不是故事,是个电影。”长夜漫漫,无处打发,云舒干脆说了起来。
从奇幻漂流,到自己喜欢的电影,还有看过的小说。更多的是自己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谢景也说起少许以前北疆作战的趣事。
云舒听着听着,也不知什么时候,慢慢睡了过去。
一夜就这样过去。直到天光乍破,白茫茫的阳光照亮了辽阔的大海。
云舒再次尝试用气运召唤救助,可惜同昨天一样,茫茫大海,没有任何回应。云舒甚至怀疑,因为洋流速度太快,两人已经远离近海了。
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越往海中漂流,救援的机会越渺茫。而风浪不停地增大,这种小船不可能支撑长久的航行,随时可能倾覆,船毁人亡。
趁着天亮,两人又捕了些鱼儿当做储备食物。
太阳越来越灼热,钻进了帐篷里。
因为心情不安,云舒没有了睡意,两人将捕来的鱼儿处理干净,准备吃的鱼肉和油脂留下,剩余的抛入大海。
一些小鱼跟在船后,争先恐后抢着吃抛入海中的鱼肉残骸。
云舒用手在水里任意摆弄,很快捞上了两条,都只有巴掌大小,惊恐地蹦跶着。云舒又无聊地将它们抛入水里。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自己也变成它们争抢的食物。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他按了回去。越是艰难的时候,越不能放弃希望。尤其自己身边还有她。
也许是平生经历的风浪太多了,谢景这个时候比他冷静多了,没有任何不安,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甚至还有心情关心吃食的好坏。
“鱼肉吃多了也厌烦。”谢景说着,再次拿出箱子里的烤饼。
被她冷静的态度感染,云舒也渐渐平静下来。
慢慢咬着烤饼,饼子其实挺香的,中间撒着芝麻,可是太干燥了,卡在嗓子里半天咽不下去。
谢景将水壶递给他,云舒接过喝了一口。他不敢多喝,海上最的缺乏的就是淡水资源了。不过一天两夜过去了,这壶里的水还剩下差不多一半。
云舒感受着水壶的重量,回想这两天自己喝下的水的分量,突然抬头望向谢景。
原本花瓣般柔嫩的唇带着明显的干裂痕迹。
“怎么了?”谢景抬头。
“没什么。”云舒掩去异样,将水壶递给她,“你也喝点儿吧。”
谢景抬起略微沾唇,就放下了。
果然……云舒垂下视线,感觉鼻子发酸,这几次喝水,其实谢景都只是做个样子,根本没有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