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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只觉得浑身酸麻,使不出一点儿力气来,迷茫中,仿佛整个人向着深渊坠落。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恢复清醒,她却没有立刻动作。
身体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像是中了深度昏迷的迷药之类。她被人迷晕了?是谁下手?
闭着眼睛,能感觉到身体微微晃动,应该是行进之中,却又不像是马车上的颠簸。
是船!谢景很快判断出来。
聆听片刻,四周一片安静,她悄悄睁开眼睛。
是一处狭窄的房间,床榻被褥还算整洁,只是四周气闷,没有窗户,也越发证实是在船舱里。
门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谢景立刻闭上眼睛,放松身体。
脚步声一直走到床边,掀开帘帐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是个女子,而且不会武功。谢景从香粉味道判断。
女子到了门边。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她还没醒吗?”声音有点儿熟悉,是谁呢?
“回禀将军,还没有。”小丫环乖乖禀报着。
将军……这个称呼勾起了谢景的回忆,终于想起来,刚才男子声音是季坤,德妃的亲弟弟,季寰身边的亲信。
季坤往室内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吩咐道:“好好伺候着,一旦醒来,立刻禀报给我。”
丫环赶紧躬身称是。
然后是房门关闭的声音,季坤离开了。
谢景心中轩然大波,自己怎么会出现在季坤身边?昏迷前的最后一个记忆,是自己去玄武寺查看火、药的进展。然后……
她中计了,被人掳走!
哈,好一个季寰,竟然胆敢从宫中掳人。自己真是小看他了!
心里头又是气愤,又是难受,又想要冷笑。
任凭季寰再怎么胆大包天,也想不到,掳走的人会是自己。
也幸好是自己,才没有被他得逞。
谢景愤慨地想着,旋即又想到。季寰如果不想公然跟朝廷撕破脸皮,肯定是秘密掳人,为了断绝后患,多半要故布疑阵,摆出自己死掉的假象。
倘若他以为自己死掉了,岂不是痛彻心扉。谢景握紧了拳头。
更可怖的是,季寰没有布置自己诈死,那结果只会更糟糕,说明他要狠下心谋逆了!
东淮王府已经很难对付,再加上一个北离王府。他肩头的担子更重,自己偏偏不在身边。
一时间,谢景心急如焚。
第99章 一刀封喉
船舱里头, 季寰翻阅着手里的文书,正看得入神。
听到外头的脚步声, 抬起头来:“从昨天开始, 你就心情不稳,有什么事情吗?”
季坤脚步一顿, 他只是在室外多走了两圈, 竟然就被主君察觉了。
“只是想到兵员削减的事情,城内的诸位长老都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季坤低头说道。兵马削减不是简单一句话,牵扯到北疆众多利益群体, 就算以季寰的威望,也未必能完全压服所有人。
“自然由我来跟他们解释。”季寰平淡地开口, “你不必操心这些, 若是心里不安, 就下去歇息吧。”
季坤应了一声,趁机告退了。
看着他的背影, 季寰神情凝重, 思忖片刻, 低声吩咐道:“跟上他去看看。”
阴影中立刻闪现一名侍卫, 跪地道:“遵令。”然后闪身不见了。
季寰放下书卷,望向门外。季坤的性子他非常清楚,绝不会为裁撤兵马这种事情焦虑到如此状态的。尤其裁撤兵马的方案都拟定好些天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
到了傍晚时候,暗卫入内,匆匆禀报了盯梢的结果。
以季寰的冷静自持,听到这个消息也震惊变色。
他竟然胆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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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荣佩站在船首, 扶着精铁包裹的船舷,遥望着苍茫一片的碧蓝大海。
在他的身后,是浩浩荡荡的船队。正是预计交给朝廷的金蛟、赤鲤两支船队。
如果朝廷的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会惊诧,按照原本行程,正在南下返回嘉城的慕荣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时候,季寰的船队应该抵达津川港了吧。”慕荣佩遥望着无尽的海面,唇角含笑,“你们说他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自己的船上多了本世子给他准备的大礼呢?”
一个谋士恭维道:“世子神机妙算,只怕季王爷还茫然不觉呢。”
慕荣佩却摇头,“未必,以季寰的细致入微,季坤很难瞒过他太长时间。”又道,“比起这个来,其实我更加好奇,季寰发现佳人之后,是干脆顺势将人留在身边,还是要送回去。”
谋士想了想,“不可能送回去吧。”那是公然侮辱皇帝了。
自古以来,皇帝的女人出宫留宿都是重罪,更何况被藩王带走几天几夜呢。
“便宜他了。”慕荣佩哼了一声,心中不免有点儿遗憾,毕竟也是他曾经看中的绝色佳人。不过算了,等江山霸业到手,天下还愁找不到同样的绝色吗?
可惜没法亲眼见到,皇帝得知自己女人被掳走之后,是怎么样的表情。慕荣佩想象那张鄙视自己的脸上出现狂怒失态,就觉得一阵爽快。
任何帝王,也不会容忍这顶绿帽子的。
“世子殿下这个反间计用的真是恰到好处。这下子北离王百口莫辩。”
“有北离王府做前驱,将来世子必能扫荡天下。”
几个谋士争相称赞。
对属下的恭维,慕荣佩却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眼前这些谋士虽然也都才华横溢,终究还是凡夫俗子啊,从眼界到心胸,都无法与那人相提并论。
谁能知道,他这一次的计划,不仅仅是简单的挑动季寰与朝廷相争,而是真正的引龙出洞,一招斩首。
皇帝既然这么看重这两只舰队,今次就要让他真正见识一下他们东淮王府的海战实力。
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舰队,慕荣佩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天空中海鸥盘旋飞过,高亢地啼鸣,宛如他昂扬的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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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环坐在床前,盯着床上那位昏迷的小姐,规律的呼吸声传来。
还是没有醒呢,看模样是要等到明天了。
也不知道这女子是什么来历,少将军将人弄上船,严令封锁消息,这般漂亮的人,难不成是少将军看上了哪家小姐,巧取豪夺?
丫环脑洞大开想着,半响,起身去桌边倒茶水。
刚提起茶壶,突然背后凉风袭来。丫环只觉后颈一痛,就昏迷了过去。
谢景拦腰接住她,另一只手接住茶壶,稳稳搁在桌上。
只是简单的偷袭,却几乎耗尽了刚才积攒的全部力气。身上中的迷药不知是什么来历,格外霸道。但是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尽快逃离。
从桌上倒了一杯凉茶,扑打在脸孔上,冰凉的水让她精神振作。
恢复了少许力气,她将丫环搬到了床上,盖上被褥,面朝里,作出睡着了的模样。
运气还不错,全程季坤没有出现。
她凑到门边,透过缝隙观察四周。
外头的走廊狭窄静谧,远处有一个身影来回走动,应该是巡逻的士兵。按照光线和空气憋闷程度,这里应该是船舱的底层角落房间。
谢景确定四周无人,俯身从靴子里抽出藏着的匕首。将门推开,闪身进了回廊。
她脚步飞快,瞬间冲到了走廊尽头。
巡逻的士兵从走廊口经过,突然听见背后风声,想要回头察看,却晚了一步,被谢景用手肘勒住脖颈,用力一扭。
可惜她力气不足,士兵没有被扭断脖子,挣扎中抓住她手臂。
谢景袖中匕首锋芒闪现。凉意擦过脖颈,士兵立时气绝身亡。
用袖子堵住伤口,避免血迹喷溅。
确定对方已死,谢景才扣住尸体肩膀,拖入回廊,进入舱房。
再过片刻,一个身量纤细的士兵从房间里走出来,脸上覆着黑灰,头盔压得低低的。转身将门恢复原状,她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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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沿着楼梯往右走,一边判断着大船的构造,几个转折,就到了最底层。
在船上不可能轻易逃出去,必须迫使大船靠岸。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凿开船底,让其进水。
按照季寰的行程,车队从京城往东行走一天一夜,就抵达离水。转乘大船,航行两日之后就会抵达津川,之后大船扬帆入海。
按照船身的颠簸程度,还有自己的身体状况,谢景推测自己昏迷应该在两到三天的时间,船队还在离水当中,她必须尽早下手,否则一旦大船入海,水势汹涌,离岸又远,就不能用这个法子了。
船舱最底层里头没有什么人,堆满了箱笼,都是船上常备的食水物资。
谢景敲打了片刻,选择了一处轻薄的地方,掏出匕首,开始狠凿。船底极厚,而且木板中间还夹着铁皮。用着削铁如泥的匕首,也费了好半天,才挖透一个小孔。
汩汩细流沿着孔洞喷射而入。谢景又积聚内力,在孔洞四周重击,不多时四周就被击碎,越来越多的水流涌入。
看着孔洞差不多了,谢景踩着箱子跃起,沿着楼梯飞快的回到走廊上层。
船底进水的事情很快就会被发觉,她得找地方躲藏,直到大船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