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琅透过车窗往外看,片漆黑,穿过条悬着微弱路灯的小径,能隐约看见那边座素雅的小别墅。
“就是这里,钥匙给您,尽头那个别墅就是,里面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您直接去休息就行。”
士兵把钥匙递给她,祁琅问梅尔和菲尔德:“我起走吧,反正那么大个别墅得有很多房间,你们随便挑个屋子睡,明天还得早起。”
“不必了,让梅尔副官和您走吧。”
菲尔德说:“咱们团刚刚驻扎,人生地不熟,还有些琐事需要我处理。”
祁琅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菲尔德啊,真是太辛苦你了,有你这么好的副官,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
“我不挑的。”
菲尔德本正经:“您想怎么报答我都行。”
“…”祁琅:“我只是客气客气而已。”
又是累死累活连根葱都别想从团长手上捞着的天…菲尔德脸“我就知道”,有气无力压了压帽檐坐回车里:“早点休息吧长官,明天再见。”
祁琅和梅尔看着车离开,转身往别墅那边走,星球上实施了灯火管制,漆黑的天幕下只有寥寥几盏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走着走着,祁琅的心率突然跳得快了起来。
“我这心里怎么不大安生啊。”
祁琅皱眉:“梅尔,你帮我想想,我最近没干什么亏心事儿吧。”
梅尔仔细回想下,摇了摇头:“太多了,长官,我数不清啊。”
“那是因为咱俩亏心的标准不样。”
祁琅用力压了压心口:“应该是我想多了,我可是有女主光环的人,谁还能来找我的麻烦——”
“为什么不能?”
轻缓含笑的男声,隔着茵茵树荫从对面传来。
祁琅梅尔顿在原地。
祁琅问她:“是我幻听了吗?”
梅尔诚恳摇头:“长官,是您的报应来了。”
“…”祁琅看着穿过阴影慢慢走出来的男人,双手插兜,仰天长叹:“我这该死的魅力,总让我承担着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梅尔,你定要记住我的教训,男人都是讨债鬼,可千万别——嗳?”
祁琅看着空荡荡的左右:“梅尔,梅尔?”
“她走了。”
宗政走到她面前,微微笑:“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
祁琅警惕地退后步:“…我感觉你对我不怀好意。”
宗政:“我说是错觉你信吗?”
祁琅:“你现在滚蛋我就信。”
“你个小没良心的。”
宗政歪着头看她半响,慢悠悠说:“跑得比兔子还快,追了这么久,可算是让我逮到了。”
“…”祁琅挠挠头:“我感觉你怪怪的,你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去医院看过了吗?要不趁现在急诊人少我陪你去好好查查脑子?”
宗政没说话,只是笑了笑,幽沉晦涩的夜色里,他那双漆黑沉静的眼睛里却泛着微微的光,会让人莫名想到懒洋洋趴在高坡上、静静俯瞰着小羚羊吃草的狮子。
“你还不开门吗?”
宗政弯了弯唇角,似是随口说,眉眼都是舒展的笑意:“这么晚了,收留我晚吧。”
祁琅眼神亮:“你给钱吗?”
宗政往兜里摸了摸,空空荡荡。
“呀,没有呢?”
祁琅瞬间变了张脸,假惺惺地遗憾:“宗先生,其实我还是觉得路边比较适合你,你看这小风吹,小光照,席地而睡,亲近自然,明天还有捡破烂机器人的叫早服务——物美价无,多好?”
宗政觉得这不大好:“可是我想住屋子里。”
“你可以想啊,你尽管想,爱怎么想怎么想。”
祁琅也很难过:“其实我也是想放你进来的,但是这不是客观条件不允许吗,要是我不收钱放你进来,那不是施舍你吗?那不是瞧不起你吗?你可是堂堂宗先生啊,我的好朋友啊,我怎么能这么轻贱你,不行,我绝对干不出这种事儿!”
“没关系,我都想好了。”
宗政笑眯眯说:“你让我住进来,我肉偿你还房钱,还可以分期付款,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
第六十九章
祁琅:“…”
祁琅很多年没见过比她还臭不要脸的人了。
她看着笑吟吟的宗政良久, 胸复杂的思绪万千,最后千言万语凝成句话:“你神经病吧?!”
“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病。”
宗政很坦荡:“但是我知道,我要是有病也是被你逼出来的。”
祁琅听了,打量宗政的表情,见他脸云淡风轻, 唇角似乎还挂着笑意,顿时就心里沉。
完了, 这是被刺激大了, 快疯了啊。
祁琅权衡了下, 觉得还是不能再刺激神经病了,谁知道宗政这种老妖精发起疯来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于是她摸出钥匙来,边往前走, 边笑嘻嘻对宗政说:“你看你宗先生, 居然还信了, 我刚才开玩笑呢, 什么偿不偿的, 说出来多生疏啊。”
宗政侧了侧身, 让出大门来,看着她走到自己旁边,捏着钥匙捅进锁里。
两个人离得很近, 轻柔的晚风把她身上的气息拂在鼻息间, 是种很干净、浅淡的近乎于无的自然香气。
像是萌芽的青草,雨后刚刚绽开的花瓣,或者枝头慢慢伸展的枝叶。
他微微偏过头, 静静地凝视着她的侧脸。
精致到无与伦比的轮廓,宝石般漆黑剔透的眼睛,弯弯的眉,淡粉色的唇瓣,那头被染黑的长发紧紧盘好压在硬朗的军帽下,丝丝缕缕垂下的碎发隐约露出只小巧的耳朵,白皙的近乎于透明的皮肤,薄得几乎能看清血管的纹路。
这是个多么美丽的女孩儿,每个毛孔都散发着欧格拉皇族那不可世的高贵和魅力,她身上似乎凝聚了宇宙之神所有的宠爱和耐心,她就静静的站在那里,整个人就好像在发光,强势而理所当然地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让人根本无法挪开自己的眼睛。
但是偏偏的,这样个精美到无与伦比的、好像该被供养在黄金和宝石堆砌出的宫殿里的宝贝,却那里理所当然地出现在战场、混迹在嘈杂的人群,在血与火的硝烟,和形形色色的人理所当然地嬉笑怒骂
——好像就没什么人意识到,原来她其实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姑娘。
他心微动,突然特别想碰碰她。
他也就这样做了。
他慢慢抬起手,着了魔似的想碰下她的脸颊,但是在指尖还没伸过去多远,就被她握住。
“干什么?”
她的语气很凶:“想耍流氓?是不是欠揍?!”
看着指尖不过咫尺之间的那细薄的肌肤,宗政心里有点遗憾,他垂下眼帘,用商量的语气和她说:“就让我碰下吧,就下。”
祁琅反问他:“那你也让我打你下,就打下。”
宗政说:“其实我是不介意和你交换的,但是我知道,我碰你下只是碰下,你要是打我下,我可能就死了。”
祁琅惊奇地看他眼:“宗先生,你好像进化了嗳?”
“人总是要进步的。”
宗政叹了口气:“尤其是你还时刻在后面督促我,如果我退步,还不知道你会爬到我头上做什么。”
“你想的这么明白,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祁琅砸吧下嘴,稍微用了些力气就推开门:“来吧,进来吧。”
祁琅也是第次进这个别墅,在墙边摸索了下才打开灯,客厅亮了起来,房子不小,但是摆设并不多,更没有与这座别墅配套的华贵设施,切都是简简单单的,朴素的甚至称得上简陋,要说和普通军营宿舍比起来,除了大了点也没别的了。
祁琅早料到这点,也不失望,在旁边换好鞋,然后自顾自得去打开电源闸门,屋子里的清洁机器人启动,滚着轮子跑到她腿边圈圈地转,电子音板眼:“欢迎回家,欢迎回家。”
祁琅扭了扭脖子,顺手摘下帽子扔到边,又解开紧绷的领口,扯开武装带脱下外套股脑扔到沙发上,咬开袖口的扣子再扯出领带,反身就倒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叹口气:“爽,我天,憋死我了。”
帝国军装制服穿着很帅,个个穿出去身高腿长英姿飒爽,但是有苦自己知道,里三层外三层别提多折磨人了,祁琅无比怀念自己在柯西尼星件军衬衫条长裤就可以满星球跑的日子。
宗政刚刚换好鞋的功夫,再抬眼屋子就大变样了——东件西件,帽子扔到了门口,领带更是直接甩到餐桌上。
宗政顿了下,弯腰把军帽捡起来,递给已经忙成团的家务机器人,然后走到沙发边,看着她整个人倒躺在沙发上,条大长腿勾着沙发背翘翘,活像只翻不了身的小乌龟
——宗政现在越来越怀疑自己的眼光,他真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看上这么个玩意儿。
不,这不应该是他的问题,要怪也得怪她,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的姑娘会是个比男人还糙的牲口。
“我告诉你哦,我现在累得很,你可别招我。”
祁琅只胳膊搭在眼睛上,透过条缝懒洋洋看他,声音都带着股困劲儿:“上面有屋子,你自己挑间睡,别和我哔哔别的,要不然我和你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