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玥抿了口小酒，无限怅惘地道：“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
姜如：“……”她这三个哥哥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
夜凉如水。
姜如辗转难眠，心里念的，脑中想的，全是今天哥哥们的那番话。
李遥澈当真对她如此情深吗？
姜如不是不感动，而是不敢相信。
你说一个行走的人间巨炮突然从良了，这叫人怎么敢信？
姜如自问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娘亲……”软萌萌的声音突然响起，房门被轻轻推开一点，一个小脑袋支了起来。
姜泠抱着个布娃娃，软软糯糯地道：“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姜如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柔声道：“赶紧过来，小心着凉。”
姜泠迈着小短腿儿，蹭蹭蹭跑过来，翻身爬上了床，麻溜地缩进了被窝里。
隔了会儿，房门又被推开了，姜泽伸了个小脑袋进来，攀着门框小声问道：“娘亲，你一个人睡觉怕吗？我来陪你吧。”
姜如哭笑不得，招手道：“过来吧……”
“嗯嗯~”
姜泽笑了，嘴角边浮现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脚上像踩了风火轮一样，风一样地奔了过来，一条小短腿搭在床上，两只小肉胳膊攀着床沿，麻溜地爬上了床。
“哎哟……”姜泠浮夸地惨叫道，“姜泽，你压到我头发了！”
姜泽吃了一惊，拉开被子瞧了瞧，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啊？”
姜泠哼了哼，嘟着小嘴巴道：“你都可以来找娘亲睡觉，为什么我不可以？”
姜泽悻悻地道：“我和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姜泠皱眉道。
姜泽一挺小胸膛，很骄傲地道：“我是来保护娘亲的！”
姜泠鄙夷地道：“明明就是你怕黑。”
“才不是……”
“就是……”
姜如被闹得脑仁疼，无奈地道：“别吵啦……”
姜泽抱住自家娘亲，突然幽幽问了一句：“娘亲，今天那个男人是不是我阿爹啊？”
姜如身形僵住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姜泠宝宝好兴奋，“嗷，你是说那个帅男银吗？我……”
“别插话！”姜泽瞪了妹妹一眼。
姜泠委屈巴巴地憋了憋嘴，乖乖地保持沉默。
“娘亲……”姜泽摇了摇自家阿娘的胳膊，软乎乎地道，“晋王殿下是不是我阿爹啊？我今天去晋王府问过了，晋王说必须要问过你，他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我阿爹……”
姜如心里好乱，她下意识就想否认，但一想到今天儿子擅自离府去找李遥澈，她又不敢再敷衍了。
姜泠抿了抿嘴巴，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小声小气地道：“娘亲，帅男银是我们爹爹吗？”
姜如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是。”
短短一个字却仿佛重若千钧，说出来那一刻，她没感觉轻松，反而感到越发沉重。两个宝宝显然对李遥澈很有好感，万一他们都跟着龙傲天男主跑了怎么办？
第505章 我爹爹超帅的
“嗷！太好啦！”姜泠排着小胖手，“我爹爹超帅！”
姜泽蹙着小眉头，好担忧地道：“娘亲，我好爱你的。”
通常来说，从小跟在母亲身边长大的单亲小朋友，虽然会渴望父爱，但当面对生父时，第一反应不是欢喜，而是很怕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会抢走自己的母亲。他们宁可不要父亲，也要一直呆在母亲身边。
同理，从小跟在父亲身边长大的单亲小朋友，在贸然面对生母时，第一反应也是害怕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会把自己父亲抢走，而不是强烈渴望她成为自己母亲。
“我也爱你。”姜如被大胖崽这突如其来的温情感动到了。
夜色沉寂，万物都隐在黑暗之中看不清，前路也是如此。
几日后，姜辰大婚。
灿灿阳光下，帅气的新郎官骑在白色骏马上，带着迎亲队伍从姜府出发，浩浩荡荡走向了平康坊。
众所周知，平康坊乃是长安城赫赫有名的烟花场所。用现代语来说，就是非常有名的高级红灯区。
但从这一点讲，这场婚礼是空前的，也极有可能是绝后的——因为除了这位姜家四公子，只怕世间再也没有哪个世家高门公子肯迎娶一个青楼女子为正妻了。
而且，那个女子还是个老鸨，比一般风尘女子还显得低劣几分。
而且，姜家四郎君八抬大轿迎娶新娘，风风光光毫无一点遮掩尴尬的意思。
不管是哪一点世间都难再有，这场婚礼当真是空前绝后了。
姜辰到了青楼前，一众姑娘拦在前方，笑盈盈地道：“姑爷，赋诗一首才能进屋呢。”
这是大周习俗，迎亲时新郎需要作一首“催妆诗”。所谓“催妆”，就是催促新娘快些画好妆容出嫁。通常，催妆诗都是提前作好的，新郎官现场直接背就行。
姜辰翻身下马，笑盈盈地道：“昔年将去玉京游，第一仙人许状头。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
“好！”姜泠宝宝拍手叫好。
姜如等一众姜家兄妹哈哈大笑，也跟着喝彩叫好。
姑娘们咯咯直笑，声音似银铃一般。她们都是风尘中人，自有万般风情，此时一笑妩媚动人。
“姑爷文采好，不知武力如何啊？”一个红衫女子笑了笑，拿出根粗棒子就往姜辰身上打。
这也是长安习俗——棒打新郎——意在让新郎体会迎娶新娘之不容易，希望新郎日后可以珍惜新娘子。
当然，这“棒打”也是有讲究的——一来，若是下手太重，这喜事都成闹心事了；二来，若是新郎气量小，指不定挨上几下重棍就火气冒上来了，这婚礼也闹得不愉快了。
“嗷！四舅母快出来呀！”姜泠宝宝双手放在嘴巴，扯着小嗓子嚎道，“四舅舅挨打啦！舅母快出来救救他啊！！”
这话着实可爱。
姑娘们笑得直不起腰来。
“哎哟，姑爷你请的这位小娘子也太伶俐了，罢了罢了，我们这就去请新娘出来。”粉衣女子一面说，一面往里走。
第506章 那是个女人啊
不多时，众人簇拥着一个娘子走了出来——发髻繁复，戴着金翠花钿，一身华贵，绿色的宽大嫁衣拖曳在地，一步一步走得极慢，自有一股尊贵味道。
最惹人注目的还是新娘子手中的那把团扇，金丝勾边，用了复杂的双面绣，一面是双线绕丝凤凰于飞，一面是蝙蝠团绕，一丝一线极为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
姜泠宝宝与自家哥哥跳下了马车，迈着小短腿跑过去一走一右地给新娘子开道。
“四舅母，窝和姜泽给你做花童哦~”姜泠手上捧着一捧花，笑得像朵小花。
许出尘忍俊不禁，俏脸挡在团扇之后，心中感动莫名。她一介风尘女子，不曾想得辰郎如此相待，更没想到姜家上下都接受了她，这两个小外甥也来给她撑腰打气。
姜如骑在马背上，看着盛大的迎亲队伍以及漂亮的新娘子，心里涌出股艳羡之情。
凤冠霞帔，风光大嫁，哪个姑娘不想啊？
“小如！！！”
一声疾呼蓦然响起，语气中难掩激动。
姜如一怔，回头就在一众人群中看到了薛芷。
人头攒动，薛芷身姿挺拔，气质卓然，天生就有一股鹤立鸡群的气场。
姜如心里悸动了一瞬，惊诧、愧疚、欣喜、感动种种情绪齐齐上心头。这一刻，千言万语都冲上了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小如！！”
手突然被人抓住了。
姜如醒过神来，发现薛芷已经越过人群走到了她跟前。
薛芷就站在马边，仰头望着她，一手扶着马鞍，一手握着她的手，双眼亮晶晶的，蕴含着无限期待。
姜如心情难以言喻，嘴唇嗫嚅了几下，终于吐出了两个字：“薛、芷。”
“诶——”薛芷应了她一声，笑得两眼弯弯似月牙。
薛芷摸了摸马鞍，眨了下眼睛，贼兮兮地笑道：“娘子请我骑马如何？”
姜如愣怔，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薛芷却动作很快，不等她答复就一个腾空翻身上马，动作潇洒帅气，引得周围的人都惊呼了一声。
“嗷，那个勾搭娘亲的男银是谁啊？好帅哦~”姜泠宝宝一脸花痴。
姜泽翻了个白眼，鄙夷地道：“笨蛋，那是个女人啊。”
姜泠宝宝喜滋滋地道：“窝不管，人家好帅哦~”
唢呐声声，迎亲队伍风风光光回了姜府。
这年头，新娘子不戴红盖头，而是双手执一把扇子挡脸。新郎想要让新娘把扇子挪开露出真容，就必须要吟一首《却扇诗》。
“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
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在一片起哄声中，姜辰笑着念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却扇诗。
团扇缓缓往下挪开，新娘先是露出了额头，紧接着是低垂着眉眼，秀气的鼻子，妩媚的红唇。
含羞带怯地缓缓抬头，一双剪剪秋瞳欲语还休，千般风情，惹人怜爱。
周围起哄声一片，新娘子许出尘更是红了脸。
她是青楼老鸨，什么风月场面没见过，如今却是羞涩不已，脸颊娇艳红润，似春色海棠。
第507章 这是哪家的孩子
“亲一个！亲一个！”
稚嫩的童音突然响了起来，在一片起哄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众人循声一望，瞧见一个可爱的胖娃娃正拍着小手，笑得那叫一个促狭嘚瑟。
“这是哪家的小孩子啊，这么会来事儿！”
“听说是姜四郎的外甥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