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用遗憾的眼神看着她。
柳余站到了一块一人高的岩石旁,借着岩石挡去呼呼而至的风。
“为什么你能进来,路易斯大人?”
“这是秘密……”路易斯“嘘”了一声,走到她身边,深深地吸了口气,才道,“你要知道,一个堕落种,总是有各种不入流的手段。”
路易斯那张英俊而苍白的脸在这阴暗的地域里,如同鬼魅。
“现在,告诉我,我要的东西是在水里,还是在你的身上。”
“我要先看我的鸟。”
柳余道。
“噢,那只鸟?当然可以。”
路易斯像变魔术一样,手心突然变出一只鸟。
斑斑委委屈屈地耷拉着脑袋,“斑”了一声,几天不见,它身上的鸟毛更加黯淡了。
“我只拔了几根毛,毫发无损。”路易斯手伸进了些、让她看,“不过看起来……你的鸟很胆小。”
斑斑抬起头:
“斑!”
[放屁!你、你这个…丑八怪!邪恶的发臭的脓包!来跟你斑斑大爷打一架啊,斑斑大爷最擅长一个打七个!]
看斑斑还能怼人,柳余就放心了。
“……铁片,还有你情人的血。”
路易斯手一收,斑斑就消失在了眼前。
“收那么快,路易斯大人怕我赖账?”
“不,尊贵的弗格斯小姐怎么会赖账?”路易斯摇摇手指,“我只是……有一点担心,毕竟弗格斯小姐的智慧和狡猾,我早就见识过了。”
“您的无耻和残忍,我也见识过。”
路易斯笑:
“这么说,我们俩……是天生一对?”
柳余被他的眼神看得毛毛的。
“我想,您跟娜塔西才是天生一对。您爱好纯洁,她纯洁。您爱好善良,她善良。”
“……噢,是吗?”路易斯伸手过来,替她将额前湿漉漉的发丝别到耳后,柳余直挺挺地站着,只觉得鸡皮疙瘩一颗一颗生了出来。
“可我最近倒是觉得,带刺的玫瑰更迷人——尤其当她搏命倾情演上一场戏的时候。”
“看来路易斯大人的时间很多。”
“不太多,不过,对上弗格斯小姐,我永远有时间。”路易斯微微低下头来,挨得极近,“在交易之前,我想,先验下货。”
柳余警惕地退了一步。
她摊开手,手心上,是湿漉漉的拇指瓶和一块铁片,打开塞子,在他鼻尖迅速晃过,又塞了回去。
“闻到了吗?”
“噢,这熟悉的、叫人厌恶的味道,是的,没错。”
柳余将铁片和拇指瓶牢牢地握在掌心:
“我要斑斑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斑斑?”路易斯耸了耸肩,“当然可以。”
于是斑斑就被他放到了肩膀,柳余这才发现,它的翅膀耷拉着,像是抬起不来。
路易斯似是看出她的心思,解释:
“只是一个小法术,等交易成功,我就会解开。”
斑斑黑眼珠子咕噜噜转。
柳余看了它一眼,才继续:
“…还有个条件,您得告诉我,铁片上写了什么。”
她有种直觉,这个铁片很重要。
路易斯大笑了起来:
“我没听错吧,弗格斯小姐?”
“您没听错。”
路易斯嗤笑了一声,板起的脸尤为傲慢矜贵:
“弗格斯小姐,看来,是我的优待给了你错觉,让你以为,你跟我之间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柳余没被吓住。
“路易斯大人,我想,您很需要这个。”她提起拇指瓶,对着一旁的岩石轻轻磕了下,在路易斯明显的紧张起来时,才收回,“多么脆弱啊,一下就碎了。”
“你在威胁我。”
“是的,我在威胁你。”
“不想要你的鸟了?”
柳余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笑了起来。
“路易斯大人刚才不是还在说,弗格斯小姐搏命演戏……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命都可以拿来赌,又怎么会为了区区一只鸟…让步呢?”
“斑!”
[坏贝比!]
“怎么样?……要不要赌,是你杀我快,还是我弄碎瓶子快?”
路易斯看着她:
“贝莉娅·弗格斯,你知道的,我总是不愿意为难你。”
“所以结论是?”
“我答应你。”他走近她,低下头,态度暧昧而轻忽,“铁片上写的是……”
柳余提高了警惕,记忆珠悄悄地从袖管落到掌心。
“……造神之法。”
造神之法?
居然是造神之法?
柳余的心“噗通噗通”狂跳起来。在她失神的一 刹那 ,变故产生了。
第七十七章 迷路了
一股野蛮的力量撞上她的手腕, 疼痛迅速占据了她的神经。
不好!
拇指瓶和铁片!
柳余反应极快,手一缩、身体半抱往前一撞,直直撞入路易斯的怀中, 记忆珠往他胸口拍去——
却只拍了空。
记忆珠“啪嗒”落在地上, 滚了滚。
路易箍住她的手腕,志得意满地道:
“弗格斯小姐,同样的错,我不会犯第二次。”
“很巧, 我也是。”
柳余手掌一翻,拇指瓶和铁片从空中往下落。
路易斯伸手去接,拇指瓶才到手, 笑容就僵住了。
他低头看去, 在光明球炸开的地方,他的胸口, 倒插着一个银色十字架。十字架上,握着一只白净的小手——
“你——”
他顺着手往上看去。
“抱歉。”
柳余面无表情地将十字架继续往里钻——
十字架扎入血肉,遭到肉体本能的抗拒, 她不得不将全身的力量都投入进去。
“弗、弗格斯小姐, 您、您这样……真美。”
路易斯像是被滚烫的热水泼过,整个人开始抽搐起来。苍白的脸上蒙上一层青灰,柳余就看着他那双漆黑浓重的瞳孔开始涣散, 而后, 光彩彻底熄灭。
他死了。
化作飞扬的尘土。
地上,银色十字架的冷光在闪耀,柳余蹲下身来。
……十字架上浸了真正的圣水, 是盖亚给她的。
她还记得他的原话:
“如果那只黑暗生物再来找你,就用它扎入他的心脏。”
她做得很好。
路易斯抢走了斑斑, 又总是来威胁她——
存着盖亚血的拇指瓶不能落入他手里。
她没做错。
可手还在抖。
锐器插入心脏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像滑腻腻的蛇攀附着她,挥之不去。
斑斑像是挣脱了束缚,拍打着翅膀在她耳边欢快地叫:
“斑斑!斑斑!”
[噢!贝比打败了大坏蛋!贝比打败了大坏蛋!]
“斑斑也觉得…我做得很好?”
[当然!一切黑暗使徒都该被消灭!]
柳余闭上了嘴。
她在路易斯的衣服下面发现了一本日记,铁片,还有……
“光明圣晶?”
她捡了起来,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难道是杀死黑暗生物,掉落圣晶?
不,这不可能。
应当是正好在附近,或者,干脆路易斯本人就有一颗圣晶。
柳余没找到拇指瓶,只找到了透明的玻璃碎片。
那几滴鲜血好似渗入黑乎乎的泥土,找不见了。
就在这时,一声哽咽从不知哪里传了出来,就像是憋狠了,没忍住。
“谁?!”
柳余看向斑斑,发现他那双小黑豆眼心虚地避开了自己。
她一下子就猜到了:
“娜塔西,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娜塔西从角落走了出来,那里正好是一个视线死角——如果不是她主动走出,柳余还真的没办法发现她。她似乎哭狠了,喉头还在不断地哽咽,脸上是纵横的泪水,看向自己的眼里藏着深切的恐惧,还有愤怒。
“你杀了路易斯。”她握着拳头,“你杀了路易斯!贝莉娅姐姐!”
“很奇怪吗?”
柳余问她。
“是路易斯,不是别人!”
“他是黑暗使徒,一直胁迫我的黑暗使徒,他还伤害了斑斑。”
“可他爱你!何况,他还为了你……”
娜塔西哽咽了起来。
“爱?不说这是不是真实,一只狗咬了我,又说爱我,那我就要爱它吗?”柳余摊了摊手,“别愤怒,这只是个比喻。”
“噢你真坏。”娜塔西捂住脸,“你的心和铁石一样硬。”
柳余却不耐烦继续跟她打口仗了。
她默念起了迷幻术:
“……忘记这半个小时内你看到和听到的一切,娜塔西·伦纳德。现在,向东走。”
娜塔西迷迷糊糊地顺着暗河往东走,柳余则选了相反的方向。
她将日记本、铁片、和记忆珠放在了一边,用油纸包着、藏到了怀里,圣晶握在手中,不一会就找到了出口。
出口处,心善的罗芙洛教授就站在那,一看见她惊呼:
“噢可怜的弗格斯小姐,你看起来简直像只落汤鸡。”
柳余:……
“其他人呢?盖亚呢?”
他比她慢,这可真让人意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