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莉娅,你……”
感受着那一下下轻柔的安抚,柳余呜咽一声,揪紧他的衣襟,将潮湿的、满是泪水的脸埋了进去:这次他没有真正拒绝,那么下一次,一定也不会。
她肯定。
盖亚就着这个姿势重新拿起书卷,一页一页抚了过去。
纸张的沙沙声在这不大的空间里响起,柳余枕着他的胸口,直到脸上的泪水全部干涸,才擦擦脸坐起来:
“对不起,我刚才太失礼了。”
她又练起了光明弹。
一捧一捧白色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她突然问旁边专心致志的少年:
“盖亚,书里有写怎么对付黑暗生物吗?”
“有。”
盖亚微微侧过头来,“黑狗血,银十字架。”
“黑狗血?”
学院里是弄不到,不过银十字架,却是不会缺这些的。
少年又补充道:
“……用涂了圣水的银十字架插入黑暗生物的心口。”
“……这样啊。”
柳余笑眯眯地道,“我知道了。”
盖亚又重新转过头去。
“那明天还能来这儿吗?
“如果你想来的话。”
“想来!”
少女高兴地道。
盖亚轻轻“恩”了一声。
一个午后,就这样在一个人翻书、一个人练习中悄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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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再一次笼罩住大地,月亮升了上来。
蘑菇屋前的葡萄架上,藤蔓被风吹得轻轻舞动,斑斑扑棱着翅膀小声叫唤:
“斑斑!斑斑!”
[晚安,贝比。]
“晚安,斑斑。”‘
[来陪大爷聊个天吧,一块卢索的。]
“哦,你有钱?”
柳余惊讶了。
夜色下,斑斑那双黑豆眼简直闪闪发光:
[嘿嘿,玛丽公主那儿很多,谁叫她要剪斑斑的翅膀!欺负斑斑的人,终将得到惩罚!]
欺负最多的柳余:……
“哦 ,我要睡了。”
她翻了个身,正对墙壁。
另一边是盖亚的蘑菇屋,中间隔着一堵厚厚的墙。
一会路易斯要来,他要向她讨那十杯血。而从他在图书馆、借着向卡洛王子揭破的机会,逼她进黑暗阵营看来——
他们短暂的联手,被打破了。
她永远不可能进黑暗阵营。
如果他一定要十杯,那么……今天只能搏一搏了。
柳余告诉自己。
她伸手到枕畔下去摸了摸,确定东西还在,才闭上了眼睛。
斑斑气地拍笼子:
[贝比!你不跟斑斑聊天,你会后悔的!斑斑,斑斑知道一个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
柳余睁开了眼睛。
[斑斑现在不想说了!再见!]
灰斑雀两只翅膀抱在了胸口,黑豆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柳余跟它对视了一眼:“你有眼屎。”
斑斑唰得收回翅膀,跳脚:
[哪呢?哪呢?]
“噢,这么晚了,弗格斯小姐您这里还是很热闹啊。”
就在这时,无边的黑暗中突然显现出一团黑影,黑影散开,路易斯那张苍白英俊的脸露了出来。他又披上了他那件斗篷,浑身裹成连黑夜,连同他黑色的长发。
他看了眼笼中的斑斑:
“弗格斯小姐的鸟儿,也同样很有生气呢。”
斑斑惊恐地将自己往笼子后躲了躲。
柳余不动声色地坐了起来:
“大人白天送我的礼物,让人印象深刻。”
“这是我的诚意。贝莉娅,你该到我身边来。”
他缓缓向她走来。
“娜塔西呢?”
柳余手从枕下拿了出来,悄悄攥紧,她跟他讨价还价,“不管做情人还是手下,我贝莉娅·弗格斯,都必须做那个唯一。想要我成为你的族人,娜塔西你就必须舍弃。”
“噢,弗格斯小姐,您一如既往的贪心——这点,您可比不上您的妹妹。”
“您看上的,不就是这样的我吗?”
这时,路易斯已经快走到她床前。
他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整个罩在阴影里,阴影中,她苍白的皮肤、防备的蜷缩的姿态,让她看起来像只楚楚可怜的、被猎人追得无处可逃的羔羊。
他皮下的血液再一次沸腾起来。
“弗格斯小姐,”路易斯蹲下来,与她平视,“我来取报酬了,十杯。这您总不会抵赖吧?”
十杯。
柳余从他黑色的瞳孔里看出他的势在必得。图穷匕见之机已到。
“那当然,弗格斯家从不抵赖。”
吸血鬼吸血时,是他神智最为放松的时候。
多喝一些,血也会让他微醺——
那时,就是她唯一的机会。
柳余起身下床,绕过他,取过壁橱上的珐琅杯,割破手指利落地放血。
浓稠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进蓝色的珐琅杯里,卡洛王子新赔来的这只杯子明显比她原来那只要好,鲜红的血落进蓝色的杯子,荡开,有股浓艳的绮丽。
路易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杯子递过来:
“一杯。”
他仰头,一饮而尽。
甘醇的血液在喉咙爆开,丝滑地顺着喉咙往下,流经他的四肢百骸,路易斯眯着眼睛,递回珐琅杯:
“再来。”
“第二杯。”
伤口已经流不出血了,柳余面无表情地又割了一刀:
“第三杯。”
“第四杯。”
“第五杯。”
“第六杯。”
手上的伤口被撕开,再撕开。
路易斯靠在了墙上。
他感觉到了无以名状的快感,这比和娜塔西做o爱还要让他畅快,他突然有些可惜,一旦变成血族,她的血也同样变得腥臭不堪——
柔弱的少女又一次站到了他面前:
“第七杯。”
这时,她不单单是脸,连嘴唇都白了,露在睡裙外的小腿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口,灰斑雀在一旁不安地拍打翅膀,时不时“斑斑,斑斑”叫上两声。
这一杯血,接得格外得慢。
路易斯知道,她快要干了。
少女倔强的脸晃过他的眼前,他难得感觉到了一丝忧伤,他对食物从未有过这样复杂的情绪——
他接过珐琅杯,再次一饮而尽。
血液在舌尖沸腾,无上的享受……
可惜,以后恐怕没有了。
路易斯闭上眼睛,这时,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睁开眼,愕然地发现以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手心攥着一把十字架,狠狠往他左胸钻——
“噗嗤”,鲜血喷溅出来。
溅到她苍白的脸上,反倒给她添加了一丝血色。
路易斯留意到了那双眼睛。
鲜血喷溅在她的眼周,那双蔚蓝色的眼珠里燃烧着的东西,让她看起来跟平时很不一样:
很美,就像是……他做人时曾见过的、在猎人枪口下拼命奔跑的麋鹿。
路易斯都不知道,隔了那么多年,他竟然还记得。
“唔——”
十字架往肉里又钻了一层。
她似是气力不够,两只手都握了上来,一个有成人大小的光明弹落到他身上,爆开。
路易斯突然间大笑起来,他笑得断断续续:
“弗格斯小姐,您总让我大吃一惊。”
“……默法光明弹,十字架……”他咳了几声,一张口,鲜血不断从口中流出,可他还继续笑,“……圣水……真叫我伤心,弗格斯小姐竟然这么恨我,我可是很喜欢弗格斯小姐的。”
“恨?我不恨你。可为了我自己,您得去死。”
“噗——”
少女双手猛地往前,最后一层隔膜破了。
她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松懈下来,萎靡地坐到地上。
路易斯却站直了身体,“当啷——”
插在他胸口的银色十字架掉了下来。
他咳了一声:
“抱歉,弗格斯小姐,我还死不了。”
那狰狞的伤口开始迅速地蠕动、结痂,柳余绝望地看着眼前一幕:
她不明白……
他为什么没有灰飞烟灭,明明那一下,她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
“斑斑!斑斑!”
斑斑凄厉地叫了起来。
路易斯掐住她脖子,提了起来。
柳余拉扯着他铁钳一样的手掌,蹬腿挣扎了起来。
一个又一个光明弹落到他的头上,路易斯毫发无损。
他轻轻抚过她的眼睛:
“你的眼睛真美。知道吗?我以前见过一只很美的麋鹿,它的眼睛跟你一样,我太喜欢它了,最后,我就把它的眼睛挖下来,做成了标本。你的……”
少女咬着唇,眼泪狂乱地落下来。
她像是害怕极了,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斑斑!斑斑!”
凄厉的鸟鸣回荡在蘑菇屋。
“这只鸟真吵。”
路易斯随手一挥,鸟笼就掉在了地上,斑斑从笼里出来,没头没脑地拍打着翅膀,向路易斯攻来。
“啪——”
斑斑被拍到了墙上。
柳余眼角的余光,只看到斑斑趴在地上,小小的身子底下一滩血。
“斑斑,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