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譬如朝露,死亡迫切来临,可我们毫不畏惧。
正义,自由,我们向往光明……”
这是盖亚的歌。
盖亚在屋内也听到了,他跟着哼了起来:
“以光明之名,神的子民,神的子民,……”
阳光美好,熏得人几乎要醉了,可也只是几乎。
柳余用手遮住阳光,微微眯起了眼睛:她想,光源氏养成里有一样,其实是对的。
她要盖亚对她费心思,越多越好。
当花费的心思越多,投入的时间和精力越多,那么,抽身而出的概率,就会越小。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占据他的时时刻刻,让他所有的第一次,都是和她的。
就像氪金游戏一样,投入越大,A的时候,才会越不舍得。她当然不会主动去帮忙——
让盖亚帮她忙一会儿,把她当做可怜可爱的小女孩儿……
有什么不好呢?
就在天擦黑,盖亚将房间打扫得窗明几净时,柳余进来了。
“亲爱的莱斯利先生,我给你带了博饼,牛奶,可可饼,还有煎羊排,你要哪一样?”
盖亚转过头来。
少年脸上的灰被汗渍化成了水,像只斑斓的花猫,柳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噢,盖亚,你看起来……”
“不太好看,对么?”
盖亚接过柳余递来的盈满蔷薇花香的手帕,擦了擦脸,“ 我要煎羊排,牛奶。”
“手帕等我洗干净还你。”
“恩。”
柳余微笑了起来。
两人就着一张桌子,吃今天份的晚餐,食物的香气盈满不大的房间。
床、桌、壁灯,还有一只鸟……
一切,都看起来不同了。
盖亚率先吃完:
“我再检查一下。”
他顺手拿起旁边的抹布,绕着房间转了一圈,连卫生间也没有放过,尤其在墙角停留得最久,十分认真仔细。
柳余咬了口博饼,抬头看了会,发现这人连擦东西的动作都赏心悦目,优雅动人。
不愧是天选之子。
柳余收回了多余的思绪:
“盖亚,你不要再多吃些?我拿了很多。”
“不,不用。”
少年将抹布收了起来,他走到上下床的梯子边,靠着梯子,闭上眼睛。
他看起来有些累。
柳余吃完站了起来,她唇角还沾着牛奶的一点泡沫:
“盖亚。”
“恩。”盖亚睁开了眼睛,“你……”
少女突然踮起脚尖,吻住了他。
这吻沾着牛奶的香气,可可饼的甜味。
盖亚推开了她:
“贝莉娅——”
少女打断了他:
“——盖亚,我想到第二件事了。我的要求是,你为我雕一个小石像。”
“雕像?”他蹙紧了眉,“我不会。”
“你可以学,这不难。”
对光明神的信仰遍布艾尔伦大陆,无数信徒都是出色的雕刻家。
他们喜欢一遍又一遍地雕刻出他们心目中光明神的样子。
“可是,我看不见。”
盖亚依然拒绝。
柳余执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
她带着他划过她细细的眉毛:
“这是我的眉毛。”
她带着他抚过她漂亮的眼睛。
“这是我的眼睛。”
她带着他抚过她挺翘的鼻子。
“这是我的鼻子。”
她带着他,在她柔软的唇瓣长久停留:
“这是我的嘴唇。”
“耳朵。”
“头发。”
“锁骨。”
“……”
她的指间一点点下滑:
“盖亚,这对你来说,并不难。”
盖亚靠在梯子上,水绿的眸子浸了壁灯的倒影,像突然沾染了世俗的色彩。
“好,贝莉娅,这是第二件事。”
第二十二章
壁灯幽幽。
少女执着少年的手, 两人几乎紧挨在了一处。
身体的记忆,是长效而敏感的。
柳余几乎立刻就忆起了昨夜如藤葛纠缠时,拂面的晚风和凝结的寒霜。
当汗水淋漓而下时, 那炙热和滚烫似乎要灼穿她的一切。
她感觉到了疼痛。
她下意识放开, 却又握紧。
“那我们说好了,盖亚。”她说,“不许反悔。”
背靠着上下铺的长梯,少年“恩”了一声:
“不反悔。”
“等你将雕像给我, 这件事,才能算完成。”
“是的。”
他又道。
少女高兴地几乎跳起来,双手紧握在前:
“噢, 盖亚, 我真的太喜欢、太喜欢你了。”
“那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吗?”
“噢,不不不, 不行——”她高兴地几乎语无伦次了,“还得去买刻刀、石像、笔……”
盖亚扯开她的手:
“贝莉娅,我该走了。”
“这么快?”
少女看起来依依不舍。
“明天见, 贝莉娅。”
盖亚率先迈开腿。
他高瘦颀长的身体很快就消失在门背后, 少女追了出去:
“明天见!盖亚。”
盖亚走后没多久,卡洛王子派人的人也来了。
她带来了玛丽公主新买的几条裙子,里面甚至还包括两条换洗的衬裙、一面镜子, 和一盏香薰灯。
“卡洛王子说, 您先用着,清单上的东西,他已经让人去采购了, 只是时间不够,恐怕需要明天才到。如果您需要别的, 也可以吩咐我。”
“替我谢谢卡洛王子。”
柳余接过东西,让人走了。
[噢,一会是路易斯大人,一会是卡洛王子,还有这位伟大的莱斯利先生,噢,贝比,你们人类真复杂。]
斑斑摊了摊翅膀,还擅自给她取了个名字。
她往它笼子里添了点清水,加了荞麦:
[为什么只有莱斯利先生前面加了“伟大的”?]
[一靠近他,我的心就“噗通噗通”乱跳,贝比,我想,我恋爱了。]
斑斑翅膀捂着脸,柳余居然在那双黑豆眼里看到了……娇羞?
“斑斑,别忘了,你是只雄鸟。”
柳余语重心长地告诉它。
[雄鸟怎么了?雄鸟就不能拥有爱的权利了吗?!]斑斑很恨地向她控诉,[雄鸟才不像你们人类一样狡猾!贝比,你还让他给你刻雕像!莱斯利先生一定想不到,贝比你的不纯洁!]
斑斑拍拍翅膀:
[下次莱斯利先生来,我一定要告诉他你的阴谋,你希望他天天用那双圣洁的双手抚摸你,一点点刻出你的样子,狡猾!你们人类真狡猾!]
柳余得意又狡黠地笑了:
“这主意很棒,对不对?”
等雕完石像,她的样子也就牢牢刻在他的脑中了。
[是,贝比,你们人类最无耻最狡猾!]
斑斑不忿地大喊。
“所以,现在是你被关在笼子里,而不是人类。晚安,斑斑。”
斑斑很恨地撇过头:[我想娜塔西。]
柳余很想跟这只没节操的鸟讲一讲三姓家奴的故事,可惜,她太累了。
她点燃香薰灯,在淡淡的蔷薇花香中,翻了个身,沉沉地睡去了。
暴晒过的被子,散发出蓬松的阳光的味道。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朵玫瑰。
玫瑰只有四根刺,却总是高高兴兴的。
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小男孩细心地灌溉她,他为她除草、替她捉虫,他还搬来玻璃罩,为她挡风。
玫瑰长大了,开花了。
她也长成了小男孩心中那朵独一无二的玫瑰花——
她是小男孩唯一灌溉过、捉过毛毛虫,还盖过玻璃罩的玫瑰,她和世界上千千万万朵玫瑰不同。
……
柳余是带着笑从梦中醒来的。
“斑斑!斑斑!”
[早安,大懒虫。]
“早安,斑斑。”
阳光透过七彩窗户洒了进来,柳余掀被起床,照镜子时发现,嘴角还翘着。
一定做了个美梦,可惜,不记得了。
洗漱、梳妆,换衣服。
玛丽的裙子有些短,不过款式却是索罗城邦最时新的。
金色大波浪抓得蓬松披散下来,纯白色呛了金丝的蓬蓬裙,白羽腕饰,搭配起来有种高贵而慵懒的美感。
可惜,少了把遮阳伞,手上的伤口,也不能戴手套——
柳余出门时,还有些遗憾。
她喜欢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通常会带给她一天的好心情。
“贝莉娅。”
女舍门口站着位高瘦颀长的少年。
他换了一身神职人员才有的白色星月袍,宽大的法袍、水银般的长发,当那浅绿双眸朝她“看”来时,竟恍惚让她想起了记忆珠中那个踏星月披河山的神祇——
“你哪来的这件衣服?”
她好奇地问。
“布鲁斯大人派人送来的,包括前几天的那些。”盖亚走过来,“贝莉娅……你今天好一些了吗?”
“药,”他顿了顿,“抹了吗?”
柳余想起昨晚躲在被子里一点点抹药的模样,饶是皮厚,也忍不住红了脸:
“恩,抹了。”
“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