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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因病娇避趋之 (随花遇鹿)


  皎皎心中为之一颤,这女侍卫的面容,不像是自己那般清冷不群,反而只是一种空洞,任何情绪对着她,都能被她那张脸吸了去。
  她那容貌虽好,却像是白纸面具一般,只如同那传闻中,没有七情六欲的死士。
  “阎罗斩,好刀名。”皎皎轻声自语着踱步回了房。
  沈寒便跟着那祝红书,轻身一跃,也来到了偏院。
  “姑娘好身手。”沈寒抱着他那把“误尘”笑道:“可否与在下比试一番?”
  祝红书擎着阎罗斩在前头,背对着他站着,只像是没听见他说话,她那身红衣在秋风中潇潇颤动着。
  沈寒也不多言,轻纵着飞身一跃,跳到了她面前。
  祝红书这才开口:“你是谁,我为何要同你比试。”
  “在下沈寒,何大人的……”沈寒轻媚的眼眸中星辰闪烁:“知己。”
  祝红书冷笑一声,神情却无褒贬:“我知道你是何大人的面首,床笫之伴,何必说的这样高贵。”
  沈寒抱剑苦笑道:“姑娘不必挖苦,沈某并不高贵。你我都是一心为何大人……”
  “让开。”祝红书手腕一转,她那把阎罗斩锃出一道杀光来:“我要练刀了。”
  说罢祝红书舞刀而起,一招一式下,霎时间尘土蔽空。
  沈寒最怕灰土,他呛声几口之后,慌忙掏出绸布来系于脑后,蒙住了口鼻。随之他拔出宝剑,上前与祝红书过起招来。
  铿锵声中,砂石飞走,祝红书越打越酣,寸步不让,沈寒只得用起真功夫来,四肢百骸淋漓尽致。
  半晌后,二人仍未分出胜负,院中却围了一大帮的丫鬟仆役们,为沈寒鼓起劲来。
  就在这时,皎皎走进了院来,她看见这乌烟瘴气的,却也不慌乱,只凝神看着,这二人虚实莫测,到底谁更胜一筹。
  沈寒身姿轻逸,矫若游龙,那祝红书招式沉稳,刀刀使些大杀招,不一会儿,沈寒面上的绸布竟松滑了下去,他哪里受得住灰土,登时捂着胸口轻呛了一声。
  就在这时,祝红书的大刀霹雳而至,直砍往他的面门。
  “祝红书!”皎皎高喊一声。
  就在刀口只离沈寒面部分毫之时,祝红书停住了那把阎罗斩。她提着刀朝皎皎作了一揖:“何大人。”
  沈寒这才回过神来,惊出一身虚汗:“姑娘承让了。”
  下人们都唏嘘不已,更多的是为沈寒打圆场,要不是沈公子太过爱洁净,也不至于输。
  沈寒对输赢并不介怀,朝着众人轻笑道:“唯有这般才干的人,留在何大人身边,我才放心。”
  祝红书却不言语,又拎着她的大刀飞身而起,踏上了屋檐,沉沉道:“何大人,此处甚吵,我另寻他处去。”
  说罢她孤红的身影,转瞬间消失在屋顶。
  皎皎眉头一锁:“这个女人,绝不简单。”


第37章 火龙金钩初现世
  隆冬已至, 因人人惧冷, 平安都城静谧了许多。虽说路上的人少了,可茶楼酒肆却多番热闹起来。
  这一日, 空空濛濛的, 彤云密布着,先有了些要下雪的意思。
  再过些时辰, 初雪果然冉冉着从穹窿上飘洒而下。这棉花大的朵子落起来,到了后半夜, 竟就有一尺多深了。
  灞桥酒馆的青旗在雪夜里, 应和着朔风的呼号,铮铮舞着。
  赵星川穿着一身跑堂儿麻布衣,肩上搭了块抹布,他此时刚闭了酒馆的门, 又用大杉板子从里头顶牢实了, 才打着呵欠往睡房里走了。
  酒馆只有一间睡房,金何夕睡暖炕, 赵星川则睡在青砖地上。
  这一晚如往常一样, 金何夕早早睡去了, 而赵星川收拾完了铺面儿才肯回屋里睡觉去。
  这一次他推开门, 往屋里一踩, 却觉得脚底踩了什么软物。
  赵星川慌忙退了出来,他挑明一盏油灯后,再进卧房,却看见地上竟不见了自己的铺盖, 取而代之的,是铺了满地的红辣椒。
  这些红辣椒可是金何夕的宝贝,可赵星川的印象中,盛朝并没有这种东西。
  她告诉赵星川,这是她命里带来的神蔬,一定要好好种出来。
  可金何夕只没有告诉他,这是她刚来这个世界时,偶然浆洗了皎皎的白大褂,从她的衣兜里发现的几颗辣椒种子。
  “椒哥”一向嗜辣,从她身上发现辣椒种子,才不是什么稀罕事。
  金何夕得了这几颗种子后,每天就在酒馆后的菜园子里精心栽植着,直到隆冬时节,才有了这些许收获。
  如今外头雪地泥泞,她只得把辣椒放在暖屋里晾干了。
  “星川,不许……踩到辣椒。”金何夕在睡梦中咂了咂嘴,轻声呢喃道。
  赵星川擎着油灯站在门口,只一脸的无奈挠着头:“我说老板娘,我铺盖卷儿怎么没了?”
  金何夕半睁着惺忪睡眼,她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喏,那你睡这吧。不过,可千万别踩了辣椒。”
  赵星川垫着脚尖好生绕过那些辣椒,才战兢兢地来到卧榻之侧。
  他坐在榻沿上,叹了口气,便开始快速地解着衣衫:“让我跟你睡一块儿,你可别后悔。”
  金何夕这时候清醒过来了,她睁着懵懂的眼睛望向星川:“我为何后悔?”
  “这……男女授受不亲啊……”赵星川褪了外衫,只冷的浑身发颤,却又不敢直接钻进被窝里。
  金何夕伸出玉雪的手臂,将赵星川一拉:“那快进被窝来吧,不亲就不亲呗。”
  “那……我进来了?”赵星川嘟囔着钻进了被窝。刚钻进去,他躺平之后,才渐渐舒展了紧张的肢体。
  突然,赵星川像炸了毛似的,剑影般闪出了被窝:“你……你!”
  金何夕翻了个身,轻轻打了个呵欠,迷茫问道:“怎么了?”
  “你为何不穿衣服!”赵星川的腔调破了音,听起来像是快要哭了。
  金何夕又转了过去,仿佛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哦。谁叫这副身体,穿衣睡觉使我气闷,我到如今,还不甚适应这胸前沉重。”
  赵星川无言以对,外头北风呼号着,他不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忙钻回了被窝。
  他只敢靠在外头炕沿上,半盖着被子睡着,却又怕自己会掉下去,悬心吊胆了半天,愣是没睡着,还冻的直抖。
  金何夕这时开口了,平和的嗓音带着九分天真:“星川,难道你不想?”
  “想……想什么?”赵星川心头一颤。
  “抱我睡呀。那样就不冷了。”金何夕甜甜道。
  赵星川只觉得血气上涌,浑身温热起来。他半天没有做声,只绷直了肢体,强压着自己混沌的念想。
  “我……切,除非我喝醉了酒。”他又忙补充道:“这天下,哪里有能让我醉的酒。”
  金何夕却没有答他,赵星川转头望去,见她呼吸长匀,眉睫安静,显是已经睡着了。
  就在此时,屋顶传来“咔嚓”的声响,还伴着诡异的动静,那一声只像是女人冷哼声。
  赵星川凝神半天,却再没听见其他动静,他只道是大雪压碎了旧瓦,便沉沉睡去了。
  次日。雪下到清晨方才停了。
  高头马车行在平安都城的路上,马车压的厚雪吱吱响着。老苍皮穿着厚重的新棉袄,坐在车前赶着马。
  此次出行则是何皎皎身为总提刑官,去往蒲州监察些司法政务。
  何皎皎身着玉狐青缎斗篷,一身男子便服,同沈寒端坐在马车里,她轻挑车帘,却见外面的琼装世界,玉琢乾坤,可真是一派好景。
  她那双眼眸里尽是澄净的冰雪,待她望向街角,眼中却闪过了一抹红影。
  沈寒在车中抱着宝剑,闭目动耳凝听着:“这祝红书好功力,总是不多不少,整整离咱们的车十丈远。”
  皎皎放下车帘呵了呵手:“你也好功力,她虽暗中护我,可若是遇到你这种善于谛听的对手,也悬。”
  沈寒这才睁开眼睛,舒展了眉头:“正是无人有我这般功力,我才放心。”
  马车行到城郊河畔时,前方忽然噪声大作,马车也停了下来。
  老苍皮转向车内说道:“禀告何大人,前方有无数……饥民?”
  “饥民?”何皎皎忙掀开车帘走了出来。
  她看见河畔竟排着无数民众,手中都拿着一个大空碗,匪夷所思的是,这些垂涎不止的“饥民”全都衣着光鲜齐整,不像是那遭了天灾的。
  皎皎和沈寒下了车,决定向前查探一二。
  他们踏着雪走到队尾,皎皎轻拍了拍前头人的肩膀:“这位仁兄,请问为何聚集于此。”
  那人转过身来,从衣着看来竟是个豪绅,正满面红光地摇着手中的钧窑紫口大碗道:“你竟不知道火龙金钩面!这可是平安都最时新的美食,只有这家有,等我吃它一碗尝新嘿!”
  说罢那人把口角的哈喇子一抹,又转了回去。
  皎皎和沈寒对视,相互撇撇嘴,显然并不知道这火龙金钩面是什么。
  沈寒身材高跷,从人群后头眺目望去,他指了指前方的青旗:“这不是你那姐妹的铺子吗?”
  皎皎探身一瞧,果然是灞桥酒馆,自忖思道:嗨,吃瓜吃到自己人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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