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男人正是刚才叫价叫得最凶的那伙客商中的一人,只见他身上穿着宁安人的服饰,腰间系着名贵的玉佩,高颧阔鼻、粗眉大眼,一脸的横肉,看着虽然年轻,却颇有几分凶像。
竞拍途中,强压他人不得竞拍是一件很没有品且不被允许的事情。
可是,这个大汉想要买下这块羊脂暖玉送给未婚妻做为聘礼,又让大家对他难以苛责,有了几分宽容。
人家都这样说了,也不知道包厢那位主儿有没有成人之美?!
众人都暗搓搓的看起戏来。
主要是这包厢的主人太过神秘,一年难得见到一次。
无人知其是何人?声音如何?长相如何?
现在,见有人向包厢的主人发难,众人如何不激动兴奋?
“抱歉。”
“这块玉料对我也是同样重要。“
”我会亲手雕刻,在最重要的日子送予一人。”
清润雅正的男声从包厢中传出,带着几分宽容羞涩还有一分歉意,却温柔坚定。
让人一听,便心生好感。
纵然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可也能想像当会是何种风度翩然的君子。
没想到这间包厢的主人的声音竟是这般年轻。
纵然不曾相让,可是,也让人生不起气来。
人家也说了这块玉料对他也同样重要。
甚至要亲自动手雕刻,足见他要送的人是多么重要。
那大汉不甘心的又说了几句,可是,包厢之中却再无回复,显然是包厢的主人已经离开了。
“该死的汉人!”
那个做宁安人打扮的大汉看着包厢愤怒的说了一句靺鞨语。
“少族长息怒!”
一个身材精瘦似是心腹的汉子警惕的向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到他们,才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们是靺鞨人!
这些年,自他们与宁安开始贸易之后,他们靺鞨人的日子其实过得不错。
他们急需的茶叶得到了补充。
虽说需要用马匹来换,可是,宁安的交易还算公平,并未借故克扣欺压。
因此,他们靺鞨族更多的人开始大规模的养马、驯马、为马群找寻草场。为了能占有更多的草场,原本团结的靺鞨人开始内斗,连年争战不休,只为了能拥有更多的马场,养更多的马。
他们扎布苏是靺鞨最大的部落之一。
少族长萨纳一直对靺鞨的现状份外忧心,认为宁安人不安好心,与他们做互市贸易,是想要分裂瓦解他们靺鞨人。
他们靺鞨人以前需要什么,都是去中原去抢的。
那时候,他们三十六个部落团结一心得犹如一家人一般,何时,这样刀兵相向过?!什么时候又要规规矩矩的向汉人采买菜叶了?!
他们是靺鞨人,就该去抢的!
少族长认为当初宁安人派特使来谈贸易的事儿时,就该杀了祭旗,就不会有今天的事儿了。
这次少族长极力劝动了族长,带着整合的十七个部落的靺鞨人意欲偷袭宁安。
平时,只有靺鞨的探子在宁安周围活动,今天,是因为宁安有难得一遇的拍卖会,所以,少族长才亲自过来看看的。
少族长正在追求靺鞨部落中强悍的吉日部落族长的女儿塔娜。
塔娜喜欢中原文华,尤其喜欢中原的玉石。
今天,少族长若是能拍下那块羊脂暖玉,说不定就能打动她的芳心。
娶了她,少族长就能得到吉日部落的支持,有助于少族长统一靺鞨部落。
却没想到一块羊脂暖玉竟然能卖到这个天价!
离来之前,他们少族长特意带了一棵三百年的老参来,原本以为绰绰有余,却不想被一个年青人打了脸。
最可恨的是,被打了脸,他们都不知那人长像为何?
他们竟然连他的面都没见上。
这如何能不让少族长气得发疯?!
只是他们的身份不能暴露。
“少族长,那块羊脂暖玉举世罕见,只要它现世,它还在宁安,我们就一定能找到它的踪迹……到时候,它还不是您的囊中之物?!”,精瘦的心腹恶意满满地又道。
他们靺鞨的探子已经摸清了宁安城守备军队的情况,这宁安城所有的财富都是他们靺鞨人嘴边的肉,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吃!
被称为少族长的萨纳明白了心腹塔根的意思,这才勉强压住火气。
拍卖会仍在继续,可是,萨纳已经没有了兴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萨纳示意众人与他一同离开。这群人不再留恋,脚步匆匆的往外而去,只片刻间便已离开拍卖会,来到了大街之上。
萨纳回首看着这座金壁辉煌的拍卖所狞笑一声后,几人分开,做鸟兽装散开,迅速融入人群,仿佛水滴落入江河,不再掀起半点涟漪。
拍卖会的顶楼窗边,谢孤舟和邓廷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底。
“公子,他们散开了,我们的人已经跟了上去。”,邓廷安眼中精光一闪,“公子,他们……可是靺鞨人?”
谢孤舟站在窗边往下望,指着大街上迅速四散的人,道:“高颧、阔鼻、大眼是靺鞨人的特征。出现在拍卖会上的靺鞨人并不稀奇,可是一口气能拿出三万两白银之人,就很稀奇了。此人必是靺鞨部落的贵族。靺鞨人在周边对我宁安虎视眈眈时,一个靺鞨部的贵族却在此时出现在我宁安城……”
邓廷安心中顿时一凛。
他想到近几个月不时出现在宁安城周围,打探宁安城情报的那些靺鞨人。
一群对宁安城怀有歹意的靺鞨人、此时,突然出现在拍卖会场的靺鞨贵族,说是巧合,连邓廷安都不相信。
这人……是他们的首领?!
“看此人的年纪,必不会是一方部落的族长,倒是很有可能是少族长一类……总之,跟紧他!”
不管他此时是来做什么的,宁安城都不欢迎他们!!
明珠马上就要行及笄礼了,若是惊了及笄礼……他扒了他们的皮!
谢孤舟温柔的凤眸陡然变得寒冽。
有如实质的杀气,突兀出现又眨眼消散,恍如错觉。
“是。”
邓廷安急忙正色躬身应下。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公子便又恢复了往日温润如玉的谪仙模样。可是,邓廷安却深知去掉层层温柔优雅的伪装,这个冷眸凌厉的人才是最真实的公子。
清冷疏离,腹黑狠辣。
才是公子最真实的模样。
若是,那些靺鞨人真的对宁安城怀有歹意,那么,邓廷安可以保证,他绝对回不去靺鞨部落了。
他们一定会后悔来招惹宁安的!
……
第54章
“薛明珠!”
薛母那熟悉的大嗓门响彻整个薛府大宅。
薛家早已从外城搬到了内城。
与谢孤舟的府邸只有一墙之隔。
谢孤舟做为整个宁安互市贸易的幕后主人, 早已不是八年前那个刚到宁安只能暂居于破屋的少年。而薛宗羲借着弟子的东风,也一口气开了七、八家的贸易货栈,大大的赚了一笔。
薛家早已非吴下阿蒙, 身家丰厚。
当谢孤舟说要搬新家的时候,顺便也盖了同样大小的院落孝敬师傅时, 薛宗羲很痛快的就收下了。
弟子的一片孝心, 不能不收。
于是,薛府与谢府两家是邻居。
要说这个院落,谢孤舟绝对是用了心的,盖得比宁安将军府还要气派。
尤其是薛明珠的玉梨院。
那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经过谢孤舟首肯的, 连薛明珠窗前的那棵梨树, 都是因为薛明珠不舍得旧家院子里的那棵, 谢孤舟命人挖了来栽在薛明珠窗前的。
三月花开,欺霜赛雪。
整个玉梨院都会变成一片香雪海。
薛明珠此时正在自己的小灶上忙着,听见薛母那中气十足的叫唤声,立刻放了袖子, 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花盏,从小灶间快步走了出来。
“娘,您叫我?”
薛明珠眨着水汪汪的杏眼, 疑惑的看着院子里的薛母。
薛母看着站在面前亭亭玉立,灵气四溢的少女, 心中充满了自豪和骄傲。
她家女儿自七岁起就跟着女师傅学习棋琴书画、诗书礼仪、厨艺女红,光女师傅就请了四个,如今已有八年, 别说整个宁安,就是半个京城,她都没见过有几个能比得上她女儿的。
她就知道她的女儿长大了必然是一颗晶莹璀璨的明珠。
十五岁的少女梳着双螺髻,金环束发,发髻间点缀着几颗浑圆晶莹的珍珠,清雅明丽,淡粉滚雪细纱束胸抹裙,层层叠叠,却轻若蝉翼,外罩的是银霓掐腰罩衣,那银霓是用真正的银丝所制,这一身何止百金。
全都是谢孤舟那孩子送来的料子。
每当互市贸易所有什么珍稀的新料子进来,谢孤舟都会命人挑最好的送到薛府来。
硬生生将她的女儿宠成了不识人间烟火的小仙女。
满意归满意,生气还是要生气的。
“我问你,我那燕窝呢?我那雪蛤呢?”
我那么大的燕窝和雪蛤,哪儿去了?!
几年的养尊处优,薛母又恢复了在京城时的富态,秀眉高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