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歌听闻,也转了头:“老夫人还说什么了?”
护卫不敢抬眼看,只低着头,继续说道:“老夫人请您和公子赶快过去一趟。”
“今儿是大公子同少夫人的新婚,老夫人见着您没在,听说发了很大的脾气。”护卫见着宋以歌坐的那叫一个稳如泰山纹丝不动的,便又出口相劝。
宋以歌听闻,也只是眨了眨眼,半分声音也没有出口,傅宴山的目光在宋以歌身上流转了一圈后,才道:“走吧,我同你过去。”
傅宴山眉眼生的清隽冷淡,就算是说出的话带了些平和,可依旧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受。
宋以歌伸手撑在书案上起身,眉眼亦然冷淡。
等着她起身后,傅宴山这才发现了被她一直用手肘子压住的一张宣纸,纸面上被她抄写着一行小字。
傅宴山不经意的一个低眉,便瞧见那行小字。
骤然间,他只觉得天地俱静,哪怕是山崩地裂也不会这般让他在刹那间理智全无。
傅宴山眉头一皱,眼疾手快的便将宋以歌压着的那张纸给扯了出来。
宋以歌一脸懵懂的看着傅宴山,看着他的神色从一开始的冷淡到如今的不可置信,还有几分狰狞夹杂其间。
她往后退了一步,唤道:“傅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傅宴山豁然抬头,那一双眼的眼角泛着红意,他很想一把便将人拉住,可瞧着她警惕的小模样,心中那份理智骤然回升,他握着那纸笺的手指都在不停地打颤。
生怕,这不过是上天同他开的一个玩笑,不过是一场梦境罢了。
他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那张纸笺,却是被他给收入了衣袖之中:“没什么,走吧。”
宋以歌瞧着他故作平静的模样,眯了眯眼。
傅宴山此时却是有些不敢看宋以歌的模样,他有些狼狈的转了身:“我突然想起还有些急事要处理,宋七姑娘不妨先行一步,傅某将这儿的事处理完,便立马过去。”
他的话如今已经说得如此明白,宋以歌就算是脑子再不好,也能明白傅宴山这是委婉的在下逐客令了。
她没说什么,福了身后,便走出了书房。
绿珠便在庭院之中等着她,见着她出来,立马就跺着脚迎了上来:“姑娘可算是出来了。若是再不出来,老夫人只怕要气得头顶冒烟了。”
宋以歌敛眉,不太关注老夫人的情况如何,只道:“哥哥和小嫂子如何?”
“大公子和少夫人还好,并未多说什么,只道你有事,不太方便过去。”绿珠又道,见着宋以歌走了几步,她这才扯了扯她的衣袖,“姑娘可要回去换件衣裳。”
“不用。”宋以歌摇头,“迟早要换的,又何必多此一举。”
绿珠还是不太明白宋以歌到底是在说什么,可自家姑娘想要隐瞒着的事,她就算是问破了喉咙,又问不出分毫来,只能闭了嘴,随着她往荣福堂走了去。
等着宋以歌的身影娉婷袅袅的出了院子,傅宴山才将手边的窗扇推开,喊道:“风覃。”
一身黑衣的风覃极快的从门廊下的一处梁上跳下来,翻身进了书房,他单膝跪在傅宴山的面前:“公子有何吩咐?”
傅宴山闭了闭眼,模样瞧上去有些平静,哪有刚才喊人时的焦急。
风覃也不语,沉默地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命令。
沉默良久,傅宴山这才缓缓地睁了眼,吩咐道:“我要宋以歌的生平,特别是近日的事。”
风覃道:“不知公子所言近日之事,到底是多久,属下也好有个准备。”
傅宴山压抑道:“就从秦王被贬那段时日开始查起,关于宋以歌的事,我要巨细无遗的知道。”
“是。”风覃虽然不太明白好端端的,自家主子为什么突然要查一个小姑娘,可对他而言,也总比瞧着主子每日都沉浸在缅怀王妃的日子中要好上许多,是以回答傅宴山的时候,语气也比往常显得要轻快些。
傅宴山说:“要多少日?”
日子若是太长,他想他大概是等不了的。
他如今就十分想,冲过去将人抱在怀中,好好地同她一诉相思。
虽然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她竟然会变成了宋以歌……明明她的尸骨,是他亲手安葬下去。
难不成,这世间真有鬼怪一说?
傅宴山再次闭眼,将心中的那些翻滚的情绪如数压抑下去,他身子有些摇晃的站起来,望着院子外一片秋光:“走吧。”
去到荣福堂的时候,丫鬟正一脸喜庆的将帘子替宋以歌卷起来,可但她瞧见宋以歌身上的衣裳时,脸上的笑容也不由得淡了些。
进去,便听见老夫人欢喜的笑声。
宋府已经许久不曾这般热闹过了。
可这次热闹过后,宋府到底又是何种模样,宋以歌是真的有些拿捏不准,是会再次出现在金陵的各权贵的视线中,还是就此凋零,宛若昙花一现,不值一提?
她进去请了安,正要入座的时候,宋老夫人倏然就将手中的茶盏一下子就朝宋以歌扔了过来,许是老了,她砸不太准,茶盏轱辘轱辘在地毯上滚了几圈后,这才到了宋以歌的脚边,然后静静的倒着,里面的茶水早就一滴不剩。
凌晴也被宋老夫人突如其来的火气给吓了一跳,最后还是宋以墨伸手摸住了她的手,这才将她情绪给平定下来。
宋以墨起身:“还请祖母息怒。”
“息怒?老婆子我瞧着你这个妹妹是纯属来找你晦气的!”宋老夫人指着宋以歌,手指都在不停地颤抖,显然被她气得不轻,“清晨不过来,给我这个老婆子请安也就罢了,今儿是你们大婚,难道也不知礼数,不知过来给兄长和嫂子请安见礼吗?还有,竟然穿得这般晦气就来了!难不成你是想给我这个老婆子奔丧吗?”
宋以歌低头,在宋老夫人的面前跪下:“还请祖母息怒,今儿孙女确确实实是有事耽搁了。”
“有什么事竟然能比你兄长和嫂子更重要?”宋老夫人反问。
宋以歌垂眸不语,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今宋老夫人的身子情况是每况愈下,若是听闻如此噩耗,少不得要伤春悲秋的感慨一番,她为何如此命苦,竟然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可若是不开口,等着圣旨一下……又有什么区别吗?
到时候,事情来得突然,只怕她更加承受不住。
见着宋以歌不说话,宋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指着她:“逆子!”
“祖母!”宋以墨将妻子的手拂开,撩着袍子在宋以歌身旁跪下,“歌儿是什么性子,我这个当兄长很是清楚明白,想必妹妹是真的有事,这才没有赶得及,至于衣裳,孙儿觉得妹妹穿着一身格外的清爽,十分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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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 噩耗
宋老夫人今儿的确是被宋以歌给气得不轻,本来宋以墨同凌晴成婚是高高兴兴的一件事,却因为宋以歌迟迟不到和着衣给气得火冒三丈的,现下别说宋以墨求情,就连淮阳候在,估摸着也不一定能从宋老夫人的气头上,将宋以歌给完好无缺的救下来。
宋以歌没说什么,默认了宋老夫人对她的惩处。
坐在一旁的凌晴不太高兴今儿她同宋以墨的新婚大喜之日,她穿了这么一件素净的衣裳过来贺喜,可瞧见她受罚,也是于心不忍。
刚想开口,就被身边的宋以墨给攥住了手。
于是乎,凌晴也只是悻悻的住了口,眼见着宋以歌被老夫人罚到了庭院中跪着。
如今虽是秋日,可日头却还是有些大,没跪一会儿,宋以歌头上背上便被汗水打湿,她身子不算好,外面日头这般晒,她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身子开始摇摇晃晃的。
别说宋以墨瞧着觉得心疼,就连凌晴也有几分坐不住。
可反观老夫人,依旧是坐在位子上,眼观鼻鼻观心的继续喝茶,一言不发。
日头一点点的,越来越盛。
宋以墨坐在屋中,觉得自个手中都要捂出热汗来,一层又一层的黏着手掌心。
可是宋老夫人不开口,谁也不敢为她求情,更遑论将她扶起来。
直到荣福堂外,有脚步声渐渐响起——
是傅宴山。
若此时来的是别人,或许那些丫鬟婆子还没有这么大的惊讶,可傅宴山不同,他是侯爷为七姑娘择定的乘龙快婿,就连老夫人对他也是赞誉有加,若是有他开口求情,想必老夫人不管如何都会放过宋以歌。
于是乎,坐在内室中的宋以墨稍加急躁了些,那小眼神可谓是望穿秋水。
宋老夫人大概也明白这一点,她抿抿唇,便让身边的婆子将宋以歌给扶了起来,许是跪的时间太久了些,宋以歌站起来的时候,摇摇晃晃的,双脚都在发软,眼见这要跌下去,从后面赶来的傅宴山眼疾手快的便扶住了宋以歌的身子,同时在她的耳旁低声道:“你没事吧。”
宋以歌不太习惯同一个陌生的男子靠得这般近,她身子在傅宴山扶住她手臂的瞬间便变得僵直起来,她伸手将傅宴山拂开,往后退了退,头微微低着,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