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娇滴滴的闺阁女子,怎么敌得过那些成日干着粗活重活婆子。
而且在这么个偌大的屋内,竟然除了自己的贴身侍女,竟然无一人帮她。
她竟然为了一个丫鬟,让自己陷入了这等孤立无援的地步?
她惶恐的看向了悠悠然坐在椅子上的宋以歌,光影晕染,自她眉间而盛,衍生出一种俯瞰红尘的淡漠来。
宋以歌将手中的茶放下,接过了绿珠手中的一封书信,熟悉的字迹自她眼角一闪而过,只见宋以歌拎着这张纸,在她的面前抖了抖:“二姐,好歹你我也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姐妹,你觉得我会不认得你的笔迹吗?”
“纵然你刻意改变了一下,可这种程度,你也只能哄哄不惜读书的四姐罢了。”宋以歌说道,“虽然我不知那句诗词,你是从哪儿听来的,不过我还是挺佩服你的。”
“因为就算最后你算计四姐被揭穿了又如何,她与徐家的这门亲事,铁定是成不了的。而你的目的,便是破坏这门亲事,对吗?”
在宋以歌声音响起的刹那,宋锦绣便觉得自己真的是非常难堪,明明她是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姑娘,为何偏偏有着这般敏锐的心思,还能将自己的想法给摸了一个彻底,让自己在她的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宋以歌敛眉笑了笑,笑容温暖明净:“二姐,为什么了?”
“就算是破坏掉四姐同徐公子的婚事,你也不可能嫁给徐公子呀。既如此,那你这般处心积虑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觉得能扬眉吐气?还是嫉妒成性?”
宋锦绣如今只觉得齿寒,她低头看了眼已经给打的要死不活的念雪,顿然之间不由得悲从中来:“七妹!你生来便是侯府的嫡女,有祖母和父亲的疼爱,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你当然不会知道,一门婚事对我而言,到底是有多么的重要!不过,我也明白,这些也都是命罢了,所以我从来都不会和你争,和你抢,甚至还小心翼翼的讨好你!可是,宋横波,凭什么!同样都是庶出,凭什么她就可以在府中轻狂的不可一世,而我只能伏低做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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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平妻
在宋锦绣吼完的刹那,整个屋内噤若寒蝉。
一众丫鬟小厮全都在瞬间低了下头,就连宋横波原先轻狂的气势,都不由得削减了几分。她从来不知,自己的这个姐姐,竟然是这般看她。
她轻狂张扬,不过是因为自己知道,在这个府中,若是她自己不护着自己,她又能指望着谁来护她?
况且每个人选择如何在这儿生存,都是她们自己的决断,是她自个选择伏低做小的来讨生活,凭什么到头来怨怼的却是她?
宋横波愤恨的同宋锦绣对视:“所以,这就是你要毁了我的原因吗?”
“二姐,我从来不知,你一个人的心肠,竟然可以这般歹毒!”宋横波忍了忍,终究是没有忍住,她哄着眼大声嘶吼出来。
宋锦绣冷冷一笑:“那你觉得还有原因?宋横波这些年,我真的是忍够了,也受够了!我讨厌你!我讨厌你颐指气使的模样,讨厌你看向我时,那轻慢不屑地目光!就好像,你才是这府中的嫡女一般,而我只是你身边的一个丫鬟!”
“宋横波,你自个扪心自问,这些年你到底对我如何?”
“难道不是打骂任你,呼来喝去也任你吗?”宋锦绣跪坐在地面上,地板冰凉如霜雪,可她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
宋横波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先不说我何曾打骂过你?就说这次,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毁了我的亲事!为什么要冒充傅表哥给我写信!”
宋锦绣轻笑着,伸手挽了挽垂落在鬓角边已经散乱的长发:“因为,我嫉妒你呀。”
“凭什么所有人都护着你?祖母是,七妹也是,你到底有什么好的?除了那一张脸,稍微能看之外,你还有什么?才学你没有,性子更是糟蹋的一塌糊涂,不懂得人情世故,喜怒哀乐从不懂的收敛!你说你,到底有什么好的!”
“为什么,我只能嫁一个败落的秀才,而你却可以嫁到国公府去?”
“凭你不知廉耻勾搭男子的本事吗?”
宋横波愤恨的瞪着她,大概是因为刚才哭得太多,她说的话宋以歌已经听得不太清楚,只能依稀辨别两个字:“贱人。”
绿珠低了个头:“姑娘,茶凉了,可要奴婢去给您换上一盏。”
宋以歌淡漠的摇摇头,这时候再让念雪指控宋锦绣已经没有必要了,她将手中的书信一扬,扔在了宋锦绣的面前:“二姐姐,你同四姐姐之中,我从未偏帮过任何一个人,这府中也没谁要同你为敌,一直都你自己在瞧不起你自己。”
“平心而论,祖母对我们三姐妹一视同仁,衣食住行上你都同我无二,除了今儿过年,府中开支太大,我削减了你们的用度之外,可还有什么地儿,是对不起你的。”
宋锦绣摇摇头,整个人已经瘫痪下去:“那为什么,你不肯将傅表哥让给我了?我也喜欢他呀!”
“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若是傅表哥喜欢你,我自然也愿成人之美。”宋以歌起身,瞧着几人,“你们将二姑娘和四姑娘全都带回院子中去,在没听见我吩咐之前,不准她们踏出院子一步。”
“还有,这个丫鬟……”宋以歌目光淡漠的看着她,“明儿一早,便找人来发卖了吧。”
“最后,若是今儿这些话这些事被人什么不小心给我嚼出了府,那你们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不识你们往日的恩情了。毕竟宋府带你们不薄,就算你们死了,也会讲你们一个个风光大葬。”
屋内的所有人乌泱泱的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宋以歌挥手:“下去吧。”
等着屋内的人走了一个干净,宋以歌拢了拢有些松散的带子,重新系好之后,这才绕过屏风,往内室走了去。
原本已经休息的宋老夫人正靠在大迎枕上,一个婆子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给她捶腿。
宋以歌将绿珠摒退下去,一个人走上前,静静的跪在了她的床榻之前。
搁在角落中的香炉中,浸出了一段带馥郁的香气来,扰的她头有些闷。
宋老夫人倚着大迎枕,半睁了眼,她伸手将给她捶腿的婆子拂开,语气也是同宋以歌如出一撤的冷淡:“下去吧。”
那婆子赶忙跪拜离开。
宋老夫人这才将目光投向了宋以歌:“事情可都处理完了?”
“祖母在屋内不是应该听个一清二楚吗?两位姐姐的事,我还没有任何的决断,毕竟兹事体大,需要同祖母商量的。”宋以歌淡淡道,却没有起身。
宋老夫人看了眼,倒也没有让她起来,只又将眼睛闭上,权当没有瞧见似的:“那依你之见,又该如何?”
“二姐姐需得尽快出嫁,她如今已经不适宜在待在府中,四姐姐同徐国公府的婚事,也得退了,还得将四姐送去家庙小住一阵,等着风头过了,再将人给接回来。”
宋老夫人眉头死死地拧着:“如今四姐儿已经十七了,若是再去家庙小住几年,那她的婚事又怎么办?”
“那祖母的意思是什么?立马就让四姐姐易嫁吗?”宋以歌反问,“如今宋府同徐国公府联姻,整个金陵都知道,若无一个正当理由,祖母觉得金陵城中那些人会怎么看待四姐和这门婚事?”
“还是说,祖母想让徐公子将这件事渲染的人尽皆知?”
宋老夫人静静地看着她:“那你同我这个老婆子说,你打算让横波去家庙住几年?然后回来又打算如何?”
宋以歌道:“回来,祖母再为四姐挑一门亲事,便是了。”
宋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缠在手腕间的佛珠顿时就朝着宋以歌的额头打了去,宋以歌也不避,便这般硬生生的挨了这么一下。
她已然有些动怒了。
“不管如何,如今横波也算是你四姐!你就这般不在乎她日后如何吗?”宋老夫人气急败坏指着她,“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白眼狼!”
宋以歌不为所动:“那祖母觉得四姐如今呆在府中,要如何自处?”
“祖母,等着开秋,便是兄长大婚的日子,你是想兄长在大婚当日受尽众人的奚落和嘲笑吗?”
“那你也不能将横波直接往家庙一丢啊!做人,还是得讲一些良心的。”宋老夫人目光如炬的看着她,“奶娘临走之前,将所有的是事都给我说了。”
宋以歌道:“我知道,奶娘肯定同祖母完完整整的说了,但祖母,我虽不是您亲生的孙女儿,但在这件事的处置上,我也没有丝毫偏颇。”
“难道祖母以为,只要退了婚,徐公子便会满意吗?”
“送四姐去家庙,不过是送给徐国公府看得,等着徐公子成亲,这件事淡了去,我们在将四姐接回来,不就好了吗?”宋以歌将道理一一说出来,“还是祖母觉得,四姐比不上爹爹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