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段路后,见着身边的人没声,宋以歌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等着见到了淮阳候,宋以歌算是彻底了松了口气,她过去与唐家大爷见了礼之后,便乖巧的站在了淮阳候的身后。
两人又说了几句后,这便才出了府,准备走了。
唐家大爷同唐沉一起目送着宋家父女离开后,颇为遗憾的看着他:“可惜了,可惜。”
唐沉不太明白:“不知父亲是在可惜什么?”
唐家大爷伸手拍了下他的肩:“以歌那孩子模样好,性情也不错,本来想给你说门亲事的,可谁知这丫头已经定亲了,据说等着她及笄变成婚,你说可惜不?”
唐沉身子稍稍一顿:“父亲,您的意思是……宋七姑娘已经与人定亲了?”
正往回走的唐家大爷身子一顿,回头,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一向沉默寡言的儿子,见着他神色不愉的紧紧抿着唇,绷着脸,他没忍住,先乐开了花:“你才见了人家姑娘几面?就准备生死相许,非卿不娶?”
被调侃的唐沉看了眼,什么都没说,抿着唇角便直接走了。
与此同时,金陵城西一处靠着河岸的画舫上。
傅宴山临窗而坐,如今大雪已停,湖面上的冰凌也融进了水中,从这儿瞧出去外面便是一片湖光山色,他命人泡了一壶茶,船身摇动,连带着茶盏中的茶水也洒了不少出来,周遭便是一片水渍。
大概茶盏中的水洒了半盏的时候,一个人便踏上了船头,然后在小厮的声音中,钻进了船舱中。
在矮几前隔了一扇屏风,有人影从屏风上一闪而过。
再转身,沈州便笑吟吟的的绕过屏风出现在了画舫之上,他笑着落坐在傅宴山的身边,以扇柄撑着桌面,道:“如此好景,如此好茶,怎能没有佳人相伴?若无佳人相伴,岂不是平白辜负了这大好的景致。”
“胡闹。”傅宴山轻声训斥,“十一,我瞧你是长得越发回去了。”
沈州在顷刻间敛了笑容,他耷拉着脑袋,深吸了一口气,将微红的眼眶略略遮住:“七哥。”
刚目送淮阳候回了书房,宋以歌准备回屋歇息会儿的时候,便有丫鬟突然上前:“姑娘,凌府的姑娘来了。”
“凌府的姑娘?”虽然不会被猝不及防的吓一跳,可宋以歌的动作却还是有些迟缓,“是哪位姑娘?”
丫鬟道:“是上次来过府上的姑娘,如今正在清风院,大公子那里。”
宋以歌心中也大概知道了是谁,她点点头,又问道:“是凌姑娘一人来的吗?”
“不是,还有位凌公子,说是那位姑娘的兄长,也一同在大公子那。”
宋以歌颔首:“我知道,你去传个话,就说我回屋换件衣裳便过去,还有交代厨房,今儿做的饭菜清淡些,我便在清风院用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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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 你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
清风院。
小厮刚将门帘打起来,宋以歌便听见了里传出来的轻笑声,那笑声恍若檐角风铃清响,筝音声声悦耳,是一位极熟悉的故人。
丫鬟熟练地上前将她身上的披着的斗篷取下来,将一身寒气掸去,又塞了一个手炉来,这才走了进去。
其实在宋以歌进屋的时候,凌初便听见了响动,他含笑的抬眼,一双桃花眼妖冶如水,媚意横生,屏风后人影微微晃动,不多时,就见一个姑娘转身进来。
她过来的时候,臻首微低,禁步从她的腰间垂到小腿处,许是她走的有些急了,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下子就将宋以墨和凌晴的视线给吸引了过来。
凌晴正在与宋以墨说着话,听见有玉石相击撞的声音后,立马就抬眼瞧了过去,她不着痕迹的将她从头大量到了脚,最后落在了她系在腰间的禁步上。
如今这么个世道,玉禁步可并非人人都能带,这与家世和所去见得人相关,比如她,从她有记忆开始,就只见过别人待玉禁步,而她只有宫绦束着。
她记得,《新书容经》有云:古者圣王居有法则,动有文章,位执戒辅,鸣玉以行。
并非不是不羡慕的,只是她明白,她处在凌府这般尴尬的位置,这些对她而言,不过是奢望罢了,是以她从来不会去乞求。
凌晴收敛了眼神:“五姐姐今儿应该是去拜访长辈了吧。”
宋以歌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凳子上坐下:“上次蒙唐衫姐姐所救,今儿便去唐府拜谢。”
“倒是不知,今儿五哥哥和六妹妹竟然来了。”
凌初关切道:“你可是出什么事了?”
宋以歌笑道:“不过是小事罢了,五哥哥还是别挂念了,今儿刚巧五哥哥和六妹妹来此,可得尝尝才从淮南一地进贡来的柑橘,晚膳便也在哥哥这儿用了吧,清风院向来清静,鲜少有人来,今儿五哥哥和六妹妹能来,实在是令以歌心生欢喜。”
见着宋以歌还想与凌晴说话,正在一旁喝茶的凌初有些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将宋以歌就给拎了过来:“与我下几盘棋。”
宋以歌棋艺不太好,与凌初对弈,基本只有被他碾压的份儿,自然是不愿的,可最后被凌初给瞪了一眼后,她还是不得不乖乖的屈服下去,顺从的与他走了过去。
刚坐下,凌初便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轻笑:“你这丫头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宋以歌愣愣的望着他,不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直到她寻着凌初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恍然大悟,是以她也只好耐着性子,转身同他坐在了棋盘边上。
棋盘上还有一局不曾下完的棋,黑白纵横互不相让。
她瞧了一眼,便觉得眼睛有些酸,她揉了揉眉骨,说道:“五哥哥,咱们将棋子给收了?”
“不,我瞧瞧再说。”凌初打断她的话,然后便不再管她,专心致志的研究起棋局来,宋以歌一个人坐着无聊,可一转眼瞧着凌晴与宋以墨说得正欢快,又不好回去相扰,只能安静的继续坐在这儿,陪着凌初研究那局还未走完的棋。
不知何时,外面竟然有下起了细细的小雨,声音不大,宋以歌也是凝神听了好久,这才听了一个清楚。
闲着无聊,她干脆已经趴在了窗框上,将窗扇微微开了个缝隙,冷风便从那缝隙中灌了进来,打在了她的脸上,冷得一张脸都有些僵硬。
凌初研究了一会儿,抬头,就发现了原本该安生坐在对面的人却不见了踪影,他目光一转,便瞧见了正趴着吹风的人儿,他几步上前,揪着她的后领,将人给拎了回来。
如今宋以歌虽然已经十四,可着着实实的太轻了些,就像那纸片似的,一点重量都没有,所以凌初这般病弱的身子,也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人给拎回来。
宋以歌恹恹的抬头:“五哥。”
凌初将人拎回来后,就放在了凳子上:“天冷,你身子不好,别着凉了。”
“你若是无聊,我便与你说些趣事给你听,如何?”凌初见着她那般模样,又接着哄道。
宋以歌眨眼,觉得凌初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了小姑娘来哄,她老脸一红,连忙摆手:“没有,我就是想吹吹风。”
说完,宋以歌觉得不太妥当,便噤了声。
凌初喝了一口热茶:“今儿你去唐府,可曾遇见什么好玩的事了?”
宋以歌轻声说:“也没什么好玩的事,就与唐衫姐姐聊了会儿,便随着爹爹回来了,不过倒是遇见了唐五公子,模样挺不错的。”
凌初听闻,倒是有些意外,他这位表妹,看着温和对谁都好,又耐心又体贴的,可只有接触后才知道,这人哪里是温和柔婉,明明就是没有心肝的,也不知一个小姑娘,心肠怎么能冷成这般模样。
他极少从她的口中听见她夸人的话,想必那位唐五公子是真的挺不错的。
奴仆将新鲜的柑橘端了进来,满室顿然间就充满了柑橘的清香味。
宋以歌从果盘中拿了一个过来,低头不语的剥着,剥好之后也不吃,找绿珠要了一个干净的碟子来,就放在里面。
对面,凌初瞧见后,毫不客气的便直接伸手将宋以歌手边剥好的橘子给拿了过来,一瓣接着一瓣的塞进嘴里,末了还笑道:“五妹妹这个手法不太熟练呀,该多学学才是。”
宋以歌望着空空如也的碟子,沉默了会儿,才道:“要不,你自己剥?”
凌初脸皮从来都挺厚的,听见这话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反而哈哈一笑,极是得意:“这叫,兄长有事妹妹服其劳。”
凌初笑声清越,与他那张妖冶的脸蛋完全不合衬。
凌晴看过来,也跟着笑道:“哥哥,你可不许欺负五姐呀。”
“姑娘。”绿珠突然卷了门帘绕过屏风进来。
宋以歌剥橘子的手一顿,她抬眸看过去:“何事?”
绿珠福身,说道:“许太医来了,如今正在院子中等着姑娘回去了,姑娘忘了,今儿是许太医为您请脉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