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是心仪傅将军吗?”
“她心仪傅将军?”宋以歌垂眼一笑,“她或许是心仪傅将军,只是比起心仪来,她更爱荣华富贵。”
“若当初,傅将军不是父亲亲自带进府,不是父亲亲口说,他是他的弟子,你觉得四姐会这般费尽心思吗?”宋以歌叹了口气,缓声与良玉又道,“她若真心仪傅将军,当初又为何会招惹徐家的那位小公子。”
良玉先前不曾在金陵,是以侯府的这些旧事倒是一知半解的,听此后,她虽还是满腹疑问,可到底没在开口,陪着她安静的去了傅府。
夜深,灯笼在两侧摇晃个不停。
冷风习习,混在夜风中的还有一股子的血腥味。
跟在宋以歌身后的夜一和良玉同时拧了拧眉头,可都明智的没有开口说话,他们只对望了一眼,便也大抵知道前方通亮的院子中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越走近,那股子血味便越浓,还伴着一个女子嘶哑的叫声。
宋以歌自然也听见了,她狐疑的将脚步停下,侧耳仔细听着,等着下一刻那女子叫出声后,她面色陡然一变,加快了步伐一下子就冲了进去。
院子中一群侍卫严阵以待,宋横波正被两个小厮按在冷冰冰的地面,身后是两个侍卫,而坐在院子中的人,却不是傅宴山。
她目光惊疑不定的在两人身上转悠了一圈后,隐隐明白了。
想来,以宋横波这种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性子,闯进书房后,发现是沈州而不是傅宴山,迟疑之后,便将错就错了。
听闻脚步声,原先低头玩着手上扳指的少年眉宇含笑的抬了眼,笑得眯了眼:“原是宋七姑娘呀。”
“十一殿下。”宋以歌朝着沈州福身行礼,“夜深了,不知十一殿下为何会在此处?”
“是呀,夜深了。”沈州笑,“那宋七姑娘为何会在此处?”
“听闻四姐在这儿,小女子特来接四姐回府。”宋以歌低头答道,“四姐贪玩,许是不小心惊动了殿下。”
沈州意味深长的一笑:“哦,原是贪玩?”
“说来,本殿下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听见这般有趣的说法了。”沈州起身朝着宋以歌走了几步,与她挨得稍近。
宋以歌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又答:“四姐若非贪玩,想来也不会在深夜惊扰了殿下。”
沈州笑而不语。
宋以歌慢慢思索着,在沈州戏谑的注视下,她声音轻慢的开口:“还是说,殿下想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就算闹得人尽皆知又如何?总归吃亏的是你们淮阳候府的姑娘,而非本殿下,我。”沈州毫不在意的耸肩一笑。
“是吗?”宋以歌声音平静的反问,“若这件事闹到陛下面前,十一殿下也觉得无所谓吗?”
沈州一听这话,便觉得有诈,他正要反驳,就听见宋以歌继续开口,丝毫不给他半分开口的机会,“若是陛下知道,只怕他会逼着你娶了我四姐,纵然我四姐高门庶女,可当殿下的侧妃却还是绰绰有余的,毕竟我淮阳候府是忠烈之后,如今我父亲为国捐躯,只余一府的妇孺和病秧子,陛下便会有心偏颇于我宋家,而我四姐的清白更是也被你给辱了。于情于理,陛下都会给我淮阳候府一个说法的。”
“那又如何?”沈州冷笑着反问,“一个侧妃而已,你以为还能翻了天不成?”
“我四姐的确是翻不了天。”宋以歌微微笑着,“可我大姐姐了?”
“十一殿下,你真的忍心弃我大姐姐于不顾吗?”
这话直接就戳到了沈州的心窝子中,如今凌月本就对他爱搭不理的,若是在闹出这事来,指不定那个小娘子一气之下就应了旁的婚事。
那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沈州气得转身,那脚都恨不得能将地面剁穿!
宋以歌在他身后跪下:“殿下,我四姐也只是无心之过,并非有意惊扰殿下,还望殿下大人有大量,原谅她这一次,以歌保证,绝不再犯。”
不远处,宋横波有气无力的趴在冷冰冰的地面上,抬眼瞧着跪在夜风中的少女。
长发如云,身形纤瘦。
泠泠月色满地,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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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等你回来
可她同时也明白,她能有今日下场,也同这个看似温和的少女脱不了关系,若非她谆谆善诱,她又如何会抛了宋家四女的身份,来这儿做个什么婢子。
她本该恨她的,可此刻心头却仍旧是带了些感激。
她知道,若非她赶来,那个皎皎的少年郎是真的会让人将她鞭笞致死。
深冬寒凉。
沈州冷眼睨着伏在地面的少女,瞧着裹在大氅后的纤细身姿,想着此刻正躲在书房中的人,指不定正如何的心痛着;又想起那人红梅白雪中的惊鸿一瞥,若是他此刻与宋以歌较劲,只怕那人也会不开心的吧。
他垂着眼,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手指上戴着的成色极好的玉扳指。
一点一点的,似要将那些温度全都镌刻入心。
宋以歌沉默着跪在地面,整个院子中鸦雀无声。
傅宴山就站在书房之后,冷静的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
不多时,那可眉眼阴冷的少年终究是展眉一笑,他笑着往前几步,亲自弯腰将宋以歌给扶了起来:“四姑娘这不是在同本殿下开玩笑吗?本殿下自然也要配合配合四姑娘的。”
说着,他给眼中压着宋横波的几人使了个眼神,让他们将人给放开。
“说来不过是玩笑,哪里算得上惊扰了。”沈州温和温和的一笑,“外边冷,不若七姑娘进去喝一盏茶,暖暖身子再走。”
宋以歌也知那人在里面等着,她余光瞥了眼站得摇摇欲坠的宋横波一眼,含笑着的点头:“那小女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院子中的护卫如潮水般退去。
良玉和夜一一左一右的扶住了宋横波的身子:“我们先将四姑娘给带回去吧。”良玉开口,“这是姑娘的意思。”
夜一也知她在这儿不会有什么事,他点点头,便同她一起将宋横波送回了淮阳候府去。
宋以歌已经站在了书房的门槛之后,里面的那个男子白衣轻裘,风流写意,丝毫瞧不出有半分征战沙场的凛冽杀气。
沈州与她并肩站着,他微微侧着头,冷声道:“若非瞧着傅将军的面子,你今儿的那一番话,我一定叫你有来无回。”
“若非有倚仗,你以为我敢激怒一个天家的皇子吗?”宋以歌轻笑着回了一句之后,这才将裹在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
傅宴山神色自如的将他的大氅接过,搭在了臂弯之中。
沈州瞅着他们这一系列宛若行云流水的动作,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也试着将自己的斗篷解下来,见着傅宴山没什么反应,他一拧眉,不死心的将斗篷又往傅宴山的跟前递了递。
宋以歌没忍住,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傅宴山莫名其妙的瞧了两人一眼,最后拿着宋以歌的大氅进了书房的内室,将大氅搭在里间的屏风上。
瞧着这一切的沈州深吸一口气,忿忿不平的将斗篷重新系在了身上。
傅宴山出来时,沈州正在系手中的带子,那带子就像是和他有仇一样,他恨不得用尽力气,将它死死地拴住。
“你这是在同谁置气了?”傅宴山问道。
“没谁。”沈州咬牙,“我自己在同自己过不去罢了。”
傅宴山对于他这般敷衍的话,倒是信了。他走过去,牵过了宋以歌的手,将她拉过去坐下:“这般晚了,怎么还赶过来了?”
“听说,我要是再不来,我们府上的四姑娘都要血溅你傅府了。”宋以歌同他一笑,不过话中倒是没有埋怨的意思。
沈州怏怏不乐的坐在远处,见着自个兄长半日不曾注意到自己后,他以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几声。
这才引起了傅宴山的注意,他抬眼漫不经心的看去,心想这人怎么还没走。
沈州自然也注意到自家兄长眉尖微微拧起的小动作,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家兄长竟然会嫌弃他!
这于他而言,大概同晴天霹雳一样。
“兄……傅将军。”沈州结结巴巴的出声。
“如今夜已深。”傅宴山将话接过去,“若无事,那下官便派人护送小殿下回去。”
“风覃。”傅宴山扬声,“你将小殿下送回去吧。”
宋以歌瞅着沈州已经耷拉下来的脑袋,心中只觉得好笑。
原先的时候,这位小殿下就喜欢黏着沈檀,没想到一晃几年过去,倒是还和从前一般。
“傅将军。”宋以歌起了身,“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了。”
傅宴山眉头一下子就拧巴的更厉害,嘴角紧紧地抿着,连沈州都不愿顾了。
沈州瞧着,突然嗤笑一声,身子往后一靠:“你瞧,这叫什么?现世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