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若是有什么想问,那就问问风覃大人吧,他可是要比老奴清楚得多。”
宋以歌的眼神自然也从月娘的身上转移到了风覃的身上,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风覃模样变了些,比起在守岁那夜见着的时候,这人消沉了许多,看向她的目光,多少也是带了别样的情绪。
风覃却好似没有察觉到宋以歌的目光,他站在床沿边上,拱了拱手:“七姑娘。”
宋以歌让月娘扶着她坐了起来,虽说她如今的身子还有些娇弱,但也比先前使不上丁点力气要好上太多,等她坐稳后,她才小心翼翼的开了口:“你们家将军如何?”
“回七姑娘的话,将军无事。”风覃冷声回道,只是身上多少都有些怨怼。
这一点,宋以歌倒是能理解,如果傅宴山不是为了救她,又怎么会受伤。但她不知道,其实风覃这些怨怼,并非是冲着她,更多的是对着自己。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如果那日他去接人的时候,将人看好了,他们主子又何止于会冒险进山救人,弄得自己一身伤。
宋以歌暗中用舌尖顶了顶自己牙齿,又问:“那我能见见你们将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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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 隐秘的心动
风覃没说不准,但也没说要带她去见傅宴山,自个站在床边上,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便抱着剑转身走了。
在她身后,宋以歌鼓了鼓腮帮子,看向月娘:“他这意思是,我可以去见见傅将军吧?”
月娘也有些拿捏不准,听见她问,也只能含糊的应了句:“大人许是这个意思。”
“许是这个意思呀。”宋以歌低喃着,一弯腰便将被褥全都拥进了怀中,直差没有将自己裹成蝉蛹。
月娘又道:“那姑娘打算多久去见?”
“多久呀。”宋以歌背对着她抿着嘴角,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等一会儿便去吧。”
这么一等,便直接等到了日暮西山。
她其实也说不太清心中的感觉,有些想去,也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又或是说,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心意。
她很清楚自己心中放不下沈檀,但又不可避免的对同他相似的傅宴山上了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从一开始见着傅宴山时,便回避又回避,可谁知不管在如何回避,这命运呀,总是喜欢同她绕圈子。到了最后,她还是无法避免的对着那人上了心。
就在那一夜,他披星踏月,顶着瓢泼大雨,不畏艰险跋山涉水而来,将她拥入怀中时,那沉寂了许久的心,终究是不甘寂寞的,跳了一下又一下。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等她鼓足勇气走到他院子中时,夜色阑珊,檐角的灯笼轻晃,在庭阶上投射下一片斑驳的影子。
风覃正抱剑守在门口,见着宋以歌走过来,就朝着她颔首,也不曾说上一句。
冷风呼啦啦的从她身侧一一吹过,等她站在门前时,风覃已经将怀中的剑给别到了腰间,他伸手将她面前的门帘给卷起来后,才低声道:“如今主子还在昏迷之中。”
“多谢。”宋以歌声音细弱的道谢后,便白着一张脸,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跨过了门槛。
屋内被药味充斥着,就算是在角落中薰了檀香,也无法将整个屋的药味给驱散。再加之如今又是冬日,傅宴山卧病在床,又不能开窗让其四面通风。
是以在宋以歌进来的刹那,她便低头用袖口掩了掩嘴鼻,避免自己一个没忍住,又吐了满地。
她凝神绕过屏风后,就见着了躺在床内的傅宴山。
他闭着眼躺在那,许是还未醒来,这个脸的线条都被柔和了许多,纤长的睫毛覆在眼眶上,时而静止一动不动,时而扑簌几下,差点让宋以歌以为,他下一刻便会立马醒来。
她鬼使神差般的就在床沿边坐下,低头细细的将人打量了一个透彻。
平心而论,沈檀和傅宴山两人其实长得并不相识,一个眉眼瑰丽如这大好的山河浩荡;一个面目清雅如苍穹之下的皎皎明月。可一旦这人睁眼,那些细微的神色,小动作,却又像了个十成十。甚至是有时候,她都分不清这人到底是傅宴山还是沈檀。
又或是,如她一般。
虽是披着旁人的皮囊,可里面的芯子到底是换了一个。
而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那烈火燎原般,怎么也止不住。
又或是可以说,她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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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 若他们是同一人……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狠狠地遏制住其他所有的可能性,她如今甚至是就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不知不觉间,她的手已经隔着被褥搭在了他的手腕上,手指稍稍一弯,便能抓住他的手腕,只是加了一层被褥后,他的手腕上显得比原先粗壮,她搭在上面,一动不动。
直到身后有冷风细细的卷来,她转了转头,就见风覃端着一碗药步伐稳健的走了进来。
宋以歌知道如今该给傅宴山喂药,便什么也没说,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将他跟前的位置给风覃让了出来。
风覃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这般温顺的就将位置给自己让了出来,他端着药碗沉思了片刻后,疑惑的转身对着宋以歌,将手中的药碗对着她给递了出来。
她有些拿捏不准风覃的意思,当下也沉吟了片刻,这才反手指了指自己:“你的意思是,我来给将军喂药吗?”
风覃颔首后,便不容宋以歌拒绝的直接将他手中的药碗,以一种蛮横的姿态,塞到了宋以歌的手中去,药碗初初入手,有几分滚烫,她稳了稳手,这才不至于让药碗从手中给落下去。
她端着药碗往前走了几步后,这才有些为难的转身看向风覃:“能麻烦你帮我将你们将军的身体扶起来吗?”
“好。”风覃应着,上前弯腰,动作十分麻利将躺在那的人,连人带着被褥一块扶起来,让他的身子倚在床头处。
因着他还在昏迷之中,他头颅也是有气无力的搭在那,瞧着恹恹的,有些可怜。
风覃将人扶好之后,同宋以歌行了礼之后,便转身退下,整个屋内,又只剩他们两人。
因着以前有喂人吃药的经验,所以倒也不会手生,再加上傅宴山也非常配合,她几下便将药给傅宴山喂了进去。喂完之后,她将袖子一挽,便想着将人重新放平在床面上。
可她这副小身板,哪里搬得动傅宴山,这才折腾没几下,她就已经气喘吁吁不说,就连裹在傅宴山身上的被褥也顺着他的胸膛滑了下去。
这时候,宋以歌才瞧清傅宴山并未穿衣裳,胸膛和腰腹之间全都被白布给裹得严严实实的,特别是腰腹那里,还有几分血从里面渗透出来。
她顶了顶牙根,正打算将被褥重新替他拉上,并且将风覃给重新叫进来时,她尾指不知为何突然就落在了他右侧肋骨上,那同光滑平整的肌肤不同,有一处小小的凸起。
也就是那个小凸起,就像机关一样,瞬间便让她从头到尾的打了一个激灵。
她几乎是身子僵硬的半悬在傅宴山的身前,等过了许些时候,她觉得自个的脑子才好像清醒了些,以前那些几乎淡忘的记忆,如今是翻天覆地的朝着她涌来。
过了许久,她双眸稍许清明时,伸手毫不避讳的就按在了他右侧腰上,原先只有一丁点,随着她指腹不断往内侧摩挲而去,那道凸起的伤痕就愈发的大,也渐渐的显露在了她的眼前。
那一处的疤痕,几乎是贯穿了他的整个右侧,从肋骨处一直蔓延到了背脊那,极少有人会在这儿有这般狰狞的伤疤,可作为曾经的秦王妃,她却是知道的。
当初,草寇猖獗,秦王奉命西下镇压,也就在那一战中,几乎殒命。
后来是靠着一位妙手回春的神医,硬生生将他的命从阎王爷那给抢了回来,可也因此,他那处被缝了许多针,后面就像是有那位神医配药,那疤痕还是无法避免的留了下来。
她记得,他被人抬回金陵时,她在他床跟前几乎哭得昏厥,还是他拉着她的手,安慰她说:“幸好,我是个男儿,身上有些疤,也不碍事,若换成你这么个娇气包,可怎生是好。”
怎生是好吗?
宋以歌哆嗦着将手指收回,身子也是僵硬的从床上翻了下来,瞧着傅宴山的目光是黯了又黯。
纵然是在如何震惊,她还是弯腰仔细的瞅着傅宴山的脸,想要瞧出一个端倪来。
若是换成以前,她必定是不会相信这些所谓的易容,可真当她经历过之后,她觉得依照沈檀的能力,弄一张面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难就难在,若他真是沈檀,那真正的傅宴山,又去了哪里?
说实话,她不太敢想。
仔细的瞅了半响后,宋以歌到底还是瞧出了不一样的地儿来。
他的颈子,是两种颜色,只是那颜色之间的差别不算大,若不仔细瞧,倒是瞧不见,何况平日那衣领一遮,倒也没什么人能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