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坐满了来贺寿的客人,林溪只认得坐在最中间的那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带着沈梓馨上前问安。
虽然原身与赵瑜的关系并不好,可是赵夫人对待林溪的态度却很亲切,问她在沈家过得好不好,又把沈梓馨夸了一遍,方才道:“吉时还没到,要不要叫丫鬟领着,你们去瑜儿那里坐坐?”
赵夫人想着林溪和赵瑜年纪相差不大,虽然两人有些不睦,可是终究是自小长大的交情,便问了这么一句。
林溪看在座的众人多是长辈,就点头笑道:“我也想见见四表姐。”
赵夫人就唤了一个丫鬟,领着林溪两人去了赵瑜住的新柳阁。
新柳阁相比赵夫人那里的热闹,要冷清一些。
林溪和沈梓馨进到赵瑜的闺房时,房里只有几个丫鬟婆子。
赵瑜已经梳妆毕,正坐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听到脚步声,她方才抬起头,脸上原本带着三分不耐烦,但是当看到来人是林溪时,那三分不耐烦顿时被一种复杂的神色所取代。
林溪从容笑道:“表舅母让我来看看你,许是让我看看你这里可有我要帮忙的。”
来者是客,赵瑜勉强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很淡的笑意,“坐吧!”
有丫鬟搬来绣墩,林溪拉着沈梓馨坐下,想起常跟在赵瑜身边的吴家姐妹,就问道:“怎么不见吴二姑娘和吴三姑娘?”
赵瑜淡淡道:“我没让她们过来。”
今日虽是她的大喜之日,可她脸上一点喜意也没有。
林溪很理解她这时的心情,可是想到她心中的那个人是谁,心里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沈梓馨看她不说话,也就不肯开口说话。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好在没过多久,又有人来看赵瑜。
林溪借机便领着沈梓馨出来了。
路上,沈梓馨没忍住,轻声问林溪,“赵姐姐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林溪道:“可能是第一次做新娘子,有些紧张。”
两人说着话,快走到赵夫人住的院子时,就见从不远处走来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忽然委顿在地,吓得跟着的一个小丫鬟失声叫了起来。
沈梓馨比较胆小,见状不由拉了拉林溪的袖子,“二嫂。”
林溪拍了拍她的手,“没事,应该只是昏倒。”
她看那跟着的小丫鬟只知道哭喊,一边叫跟着的丁香去叫人,一边上去查看那妇人的情况。
林溪按了按她的脉搏,又掐了下她的人中,那妇人便悠悠醒转过来。小丫鬟方才止了哭泣,“娘子,你怎么样了?”
那妇人道:“我没事,就是有些头昏。”
“夫人,容我问一句,您今早是不是没有用早饭?”林溪看她脸上面无血色,脉搏也比较微弱,猜测她应该是有些低血糖。
那妇人方才看见一旁的林溪,说道:“你怎么知道?”今日她起来得有些迟,便没有吃早饭,记挂着今日赵家嫁女儿,匆匆就过来了。哪想到刚到赵家,头昏的老毛病就犯了。
林溪就知道自己没猜错,“我有个表姑也是这样,早上起来常常感觉头晕,身上也没有力气,还出虚汗。”
她一边说话,一边和小丫鬟一起把那个妇人扶起来,“后来有个大夫给我那个表姑开了个方子,虽然没能完全治愈,但是却不再像从前那样常常头昏了。”
那妇人听林溪说她表姑的症状与自己的一模一样,便赶紧问道:“什么方子?”
林溪道:“就是平时多吃一些红枣花生或者瘦肉猪肝之类的。另外大夫还让我表姑平时随身带些糖块和点心,只要一感觉到头晕就吃上几块。”
那妇人将信将疑,“就这么简单?”
林溪点点头:“夫人要是不信,待会儿我让人给您冲一碗红糖水,看能不能缓解一下您的头晕症状。”
一碗糖水而已,即便没什么用,也没什么坏处。
那妇人就虚弱的笑了笑,“那就谢谢你了。”
须臾,黄氏领着一群人过来,看见那妇人就道:“曾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林溪帮着黄氏把曾夫人安置到一间客房,便问黄氏要一碗红糖水。
黄氏虽微觉诧异,但还是让丫鬟冲了碗红糖水。
红糖水端来以后,曾夫人小口小口把它喝完,缓了一会儿,就觉头晕的症状有些减轻,眼里不由闪过意外的神色,“这红糖水真的有用!”
林溪道:“下次夫人若再犯病,可以含几块糖块或吃些点心,都会有用。”
曾夫人不由露出感激的笑容:“真是太谢谢你了。”
黄氏在旁道:“曾夫人大概还认不得她,她是林家的三姑娘,如今嫁给了沈家的二公子。”
曾夫人道:“原来是沈二奶奶,改天我一定登门道谢。”
从客房里出来后,林溪便问黄氏,“这位曾夫人是哪家的夫人?”晋城当地好像并无曾这个姓氏。
黄氏道:“她是曾校尉的夫人,听你表哥说那个曾校尉好像是从京城来的,只是不知得罪了哪个贵人,才被贬到了这里。”
林溪想起这时京中局势,有官员牵连其中被贬也没有什么稀奇,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从客房回到赵夫人住的院子,没多久就到了开席的时间。
赵家是武官世家,前来贺寿的也多是武官们的夫人,她们比文官的夫人太太更放得开,席间频频有人劝酒。
赵家拿出来的又是自家的私酿——茉莉花酒,颇对林溪的口味。
所以林溪即便一直暗暗告诫自己要少喝,可最后还是喝了不少。
第41章
林溪被丁香扶着上马车的时候,还没有什么醉意。回到远香堂, 丫鬟们打来温水, 林溪洗了个脸,换了身衣裳, 只觉得头有些晕, 便吩咐丁香, “我先躺一会儿, 等二少爷从书房回来你再叫我。”
林溪睡下的时候还不到申正, 等她一觉醒来,已是申时末。
夏日天长,夕阳的余光正好从窗户斜照进来,就连空气中浮动的尘埃都照得清清楚楚。
林溪刚刚睡醒,加上喝多了酒, 整个人还有些不清醒, 被这余光一照, 眼睛就有些睁不开,正摸索着要下地, 忽然从旁伸过来一只手, 稳稳的把她扶住了。
林溪侧身看去, 旁边扶她的人不是别人, 正是沈默。
刚才她被夕阳的余光照得有些睁不开眼, 沈默又正好坐在背光的地方, 自然没留意到他。
林溪由他扶着, 摸索着找到一双放在床边的茶绿色绣莲花的软缎鞋, 边穿边问,“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沈默道:“我刚从书房那边过来,听丫鬟们说你是申正时睡下的,如今是申时末,也不过半个时辰。”
林溪却觉得自己睡了很长时间,她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口干舌燥。
沈默是只要她动一动,就知道她要什么,递过床边早已晾好的一杯温茶,“酒喝多了伤身,下次别喝那么多了。”
林溪想说她不比旁人,喝再多酒也不伤身,可是话到嘴边就成了,“今天是赵四姑娘的好日子,我自然要多喝一些。”
沈默听她这句话另有深意,不由抬眸看她。
这样的神色,这样的目光,林溪不由得就想起了赵瑜看向自己的眼神,然后想起了放在箱底的某一件物事。
“那天你去袁家,我忘了托你捎件东西。”
她话题转的突兀,沈默不由轻轻挑了挑眉,“什么东西?”
话未落音,他便见林溪把手里的茶盏放下,从床上坐起来就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
林溪找了半天,终于在其中一个箱笼里找到了赵瑜交给她的一个锦匣,然后递到了沈默跟前。
沈默有些不明所以。
林溪轻咳一声道:“我那天去袁家的时候,身上没带什么东西,就没给袁师傅的孙子见面礼。方才我想起这件事,记着箱子里还有一两块成色不错的玉佩,就找了一块出来。你看看如何,要是觉得好,下次你再去袁家,替我捎过去。”
沈默在这些小事上一向都愿意顺着别人,虽然不知道林溪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但他还是依言打开了匣子。
可是匣子一打开,沈默就愣住了。
匣子里面放了一块白玉雕莲蓬形佩,成色和质地也只是尚可,怎么看怎么普通。
可是玉佩下面系着的那个褪了色的平安结,他却是认得的,那是他原来的丫鬟玲珑的手艺,她的平安结不像别人多用红色而是特地捡了他最喜欢的淡青色,为了怕淡青色太素,还在里面掺了点金线。
所以沈默一眼就认出了这块白玉雕莲蓬形佩是他三四年前身上常戴的一块玉佩。
他就抬起眼睛,看向林溪,“这玉佩怎么会在你手里?”
林溪听沈默问及玉佩的来历,便道:“这话我应该问你才对啊?”
“我成亲前,赵四姑娘特地把这玉佩交给我,又一再让我好好待你。”林溪一边说,一边看着沈默的神色,“难道该解释这玉佩为何在赵四姑娘手里的不该是你吗?”
沈默不知该怎么回答。
林溪看着他的神色,看着他沉默的样子,越发觉得他和赵瑜之间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不知不觉就带了点莫名的情绪:“对此,你难道不该解释一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