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邈是混乱中立的人，傅渊行是混乱邪恶的人，傅渊行一直觉得江邈说得对。要不是他们工会有一个叫吕念涛的圣父，这里绝大部分玩家早就被淘汰了。
傅渊行看周围的玩家不太顺眼。自己不去玩游戏，等着别人通关，还逼逼赖赖叫个不停。
只不过，很多人喜欢赖活着，还喜欢得了便宜卖乖。他们声量大，就成了大多数人的正义。
“哥你怎么总帮着她说话。”闷了半晌，白毛吐出一句酸溜溜的话。
“你该长大了，苏珂。”
傅渊行说完，直直跳了下去。
*****
江邈不断下坠。
附近的恶魔舌头朝她涌来，她闭着眼，掏出了安全帐篷。
嘭一声，帐篷把所有攻击阻挡在外面。
坐在帐篷里下坠，江邈用望远镜往外看。
她的周围除了恶魔舌头，还是恶魔舌头。满目飞沙之间，一个黝黑的像石油的表面逐渐漫了出来。恶魔舌头缩回表面，各种各样的头颅就卡在黑色表面上。
刘宁宁。
江邈的帐篷落了地。
周围的地面镶嵌满了人头颅，都是被恶魔舌头吞噬的玩家头颅。
刚刚江邈坐着的恶魔舌头，上面的头就是她进这个游戏时，见到的第一个男玩家的头。
这些玩家的头颅好像还活着一样，伸出长得不可思议的舌头，长出狗的獠牙，眼睛发着绿光，嘻嘻笑着：“魔鬼城，魔鬼城，美味的玩家，快进入魔鬼城～”
魔鬼城的中央，一颗无比硕大的头颅隐没在灰尘中。她有着肿胀腐败的脸颊和散发着死气的眼，还有满嘴的血腥。
慢慢的，“她”从地下钻了出来。
先是一个满是人头颅的脖子，然后一只满是人头颅的手。玩家的头在她身上，就像颗颗小瘤。
整个魔鬼城都是她的身体。
江邈不由咽了一口唾沫。
“江邈，我知道你在看我！”尖锐的女声加了回音特效，像钻孔机一样突破江邈的耳膜。
望远镜的镜片顿时一裂！
江邈不住耳鸣，脑子也疼了起来。她忍着疼痛捂着流血的耳朵，完全没缓过来，一只不断伸长的巨手伸向她的帐篷把她抓住！把她捏在手里！
江邈五脏六腑捏成一团，骨头都快粉碎了。她怀疑自己只有刘宁宁指甲壳那么大。
帐篷抵抗着刘宁宁的暴走，给江邈留了一命，却没让她完全防御外力。
好疼，真的好疼。
江邈脸颊涨红，气若游丝地说：“再捏我就死了……你个白眼狼垃圾！”
灰尘当中的“刘宁宁”骤然松手，换了一个笑嘻嘻的黑暗童音：“姐姐，睁眼看看宁宁嘛，出来陪宁宁玩儿嘛，你不是很喜欢宁宁嘛？”
“你答应要来看宁宁的呀……为什么不出现！为什么不出现！”
黑暗童音骤然一变，一个尖锐得失真的超高分贝女声在江邈耳边尖叫：“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必须把我失去的一切通通还给我！你们这群人全都该死！该死！”
巨手又一次折磨起江邈的帐篷，把帐篷往外面一丢。
“你不配活着，不配活在我的领土上！”
几个人头颅像得到刘宁宁的命令一样，忽然变大，它们像踢足球一样，用头撞，把江邈的帐篷来回踢。
江邈眼冒金星，眼睛鼻子耳朵都流血了。
好狼狈，但是……没办法了。
江邈用尽力气喊：“刘宁宁，我知道你是魔鬼城的本体。我知道你遭受的一切，我知道管理局的那群人害惨了你。”
江邈全身酸痛，一不小心撞出了帐篷的门，跌进满地的尸骸里。
周围面目全非的头颅全都伸长“脖子”，舌头獠牙纷纷凑向她。
江邈抚摸过手上的三枚戒指，手里骤然多了一把带着长柄的镰刀。
她踩在尸骸之上，抵着镰刀的刀柄站立，无视周围口水滴答的嘴，看着远处那个被灰尘遮掩大半的巨大的头。
眼神空无一物：“管理局里有清空刘宁宁黑化值的关键，刘文杰和刘春华。一个是矿工黑影怪，另一个肯定也成了怪物。这是游戏给出的标准答案。”
“很不幸，这个标准答案我没办法照抄。”
“我不喜欢这个答案，这个答案太男性思维了。”
“他夺走了你珍爱的东西，给你造成了严重伤痛，为了安抚你，标准答案是将你珍爱的东西还回来，哪怕是两个怪物。”
“他觉得，刘宁宁只要能跟两个已经变成怪物的死人一家和和美美，刘宁宁就应该清空黑化值，就应该回去当一个不再怨恨的乖小孩！”
江邈将手里的镰刀往后一甩，踩着无数尸骸飞快地朝中间巨大的头颅狂奔而去。
“刘宁宁你早就长大了不是吗？你妈失踪后你独自一人生活了好几年，你从没见过你爸，你早就长大了！”
“如果释怀只是向后看，还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算什么释怀，给我向前看！”
“在你的潜意识里，恶魔舌头是玩家！你用玩家的尸骸保护了魔鬼城的一草一木。那么你告诉我，那些只能生活在黑暗里的蜥蜴人，不能见光的蜥蜴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非要他们建设魔鬼城？又让他们躲在晚上不让你看见！”
“他们是你最爱又最不想面对的居民！”
“刘宁宁给父母报仇，杀光了管理局的所有人！刘宁宁成了魔鬼城的唯一的王，她用她的魔力创造了守卫魔鬼城的金刚铁骨，和愿意建设魔鬼城、永远不会离开魔鬼城的蜥蜴人生活在一起。这就是我——清空刘宁宁黑化值的方式！”
江邈手里的镰刀直直刺向“刘宁宁”的眉心。
第24章 魔鬼城23 江邈嘴炮王者
很多时候, 江邈都觉得人类是很渺小的东西。
她从不觉得自己渺小，但她一直觉得人类很渺小。
好比现在，她举着对她来说格外巨大的镰刀, 一路飞驰到了刘宁宁面前，却比不过刘宁宁的眼睛大小。
跟苍蝇一样不自量力。
江邈看着刘宁宁，只能看到刘宁宁身上成山成海的人头。距离太近了, 连刘宁宁的全貌都没办法看到。
耳边是讥讽尖锐的嘲笑：“哈哈哈哈江邈！”
江邈全身的骨头都跟着刘宁宁的笑声共振, 她几乎聋了。
只在刘宁宁的眉心上划了一刀，她从半空中翻过身，又一次坠落。
一双满是人头颅的手把她托了起来。
分明是轻柔的动作，江邈还是重重地砸进了尸海里，撞得面青鼻肿。
然后被活动的、满是血的、一边流口水一边笑嘻嘻的恶心头颅拱了起来，恶魔舌头面带渗人的微笑，无限伸长, 把她托举到刘宁宁面前。
江邈一只耳朵几乎失聪，只能听到一个重音说：“姐姐, 你的嘴炮我很喜欢, 但我不想放你们走呢……呜呜呜我刚刚好感动, 姐姐居然认为我应该去报复，可惜啊——”
她又用超高分贝的声音尖叫：“我就是希望这里的所有玩家全都去死啊啊啊啊！！！”
这个渗人的声音直接把高空中的战舰掀翻。
“这就是刘宁宁？”
“这声音也太难听了……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白毛勉强稳定手里的方向盘, 心里惴惴不安没有底气：“怎么办……”
苏绾绾的内心又一次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她不住地看向北边：“小珂，尽量把战舰往南边, 或者往西边开也行，离北边远一点……”
白毛应了一声，不太娴熟地驾驶战舰，“要是哥在就好了。”
以江户花园为中心, 几乎整个魔鬼城都被灰尘笼罩。苏绾绾一直盯着北边的河，忽然听到淙淙的水声。
河水不停倒灌，一只用钢铁打造的，跟战舰一般大小的章鱼怪物，从水里冒出半个头来，目光如炬地看着天上的战舰。
战舰上的玩家全体起立，齐刷刷发出吸气声。
苏绾绾头皮发麻，忽然听到有个沙哑浑浊的声音说：“别往南，往西走。”
苏绾绾内心警铃大响，猛地看向周围的玩家。
她依稀看到刚刚那个全身被黑布笼罩的男人，但定睛看时，人又没了。
往西走？
苏绾绾记得，江邈有一次离开江户花园，就是往西边去的。
苏绾绾打定主意：“小珂，往西走。”
江邈全身不住痉|挛抽|搐，她摁着耳朵，勉强维持神智，用极轻的声音说：“记得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说过，还可以给我画更多的怪物，今早的火车怪，比原定的时间更早登陆了……”
刘宁宁发飙一样狂叫：“是又怎么样？你们这些玩家都活不过今天！只会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挖空了魔鬼城，就要用你们的身体去偿还！江邈，我会把你的头放在我最心爱的位置上，日夜瞻仰的哈哈哈哈哈！”
江邈知道刘宁宁听得到的，继续用极轻又极其缓慢的声音说：“这意味着，刘宁宁就是魔鬼城，魔鬼城就是刘宁宁。一开始，我以为刘宁宁是把对母亲的思念跟对魔鬼城的依赖混合了……实际上并不是。”
“你就是魔鬼城。除了管理局，魔鬼城的一切都在你的控制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