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那张床上的应该就是秋萍，她手指衍生出来的柳条紧紧地缠着脖子，越勒越紧，已经可以看出一条明显的血痕，她的衣服上满是血迹，床边是散了一地的落叶。
她竟是又想自杀，这半个月以来，因为意识渐渐涣散，她清醒时候的自杀次数越来越多。
变成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她早就不想再痛苦了，若不是舍不得林左，她也坚持不到现在。
林左早就没了沉稳的模样，他跪倒在一张床边，丝毫不嫌弃地捧着秋萍的脸，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她脸上。
“你不要死好不好，就当是为了我。”他的脸贴着秋萍枯树一般的脸颊，声音里藏不住的悲痛绝望：“你再等等我，我一定能找到救你的办法的……”
床上，秋萍艰难地睁开眼，那双眼睛里尽是红血丝。她的声音很轻很沉，如同生锈的锯子划过树皮，一卡一顿。
“阿左，我，真的…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不，不！”林左拼命摇头，他的手抓着那根自残的柳条，秋萍一使劲，他的手就失了血色，但哪怕自己的手骨快被勒断他也不肯松手。
“我不想放弃，求求你，再坚持一下。”他深深地看着她，仿佛她还是曾经那个貌美的妻子而不是现在这样的怪物：“都是我不好，当初就不该让你以身犯险。你若执意要死，我就陪你一起，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闻言，秋萍艰难地侧过头，一滴混浊的泪流下，渗入了干树皮一般的脸颊。
林左和秋萍的感情极深，两人结婚十多年一直恩爱如初，秋萍知道他说的陪自己一起死是真的。
她活得痛苦，但林左也很煎熬，她终究还是舍不得，缓缓地松开了柳条：“你…走吧…”
“不走了。”林左紧紧地抱着她，贴着她的脸，“今晚我陪着你。”
秋萍没再说话，浑身的柳条都耷拉着，透着濒死的绝望感。
门外，见秋萍没再失控，其他人才松了口气。
第十九章 准备出发
过了很久,一直到门口有人因为冷风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林左才注意到他们。
他侧过头有些狼狈地擦了擦眼泪，许久才起身朝着门外走去,因为起来得急,他身子还踉跄了一下。一个浩然正气的男人，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岁。
到门口,他给看守员使了个眼色,等他点头进房间以后，林左才轻带上了门。
被队员看到自己这副样子，林左倒没有觉得多难堪，只怕他们会对秋萍有什么意见，他叹了口气，缓缓对他们弯下腰：“不好意思……”
他的抱歉看起来莫名其妙，但谁都知道他为什么道歉。
按理说基地里是不能收秋萍这样已经变异的人类的,就算她现在只是伤害自己，没人敢保证以后她会不会伤害到别人,林左因为私心留下了她，却也怕知道秋萍存在的人害怕。
说实话，在看到秋萍现状的第一眼,门外的人第一反应就是害怕,毕竟她已经不属于人类。
“林队……”李环叹了口气,拍了拍林左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我们都希望秋萍能好好的。”
闻言,林左眼眶又是忍不住一红,他神色痛苦地摇了摇头，许久没说出话来。
见状李环也不再说什么，他拉了拉身边两个不知道怎么安慰人的陈杰明和王童棋,告别道：“你好好陪陪秋萍，我们不打扰了。”
林左当然知道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给自己空间，他感激地笑了笑，把几人送到了楼梯口：“路上小心。”
“嗯，先走了。”李环几人道了声别，率先走了下去，倒是温云茗一反常态。
她在楼梯口停留了几秒，像是深思什么，接着突然回头问：“我能进去看看林夫人吗？”
秋萍变异是众所周知的，她也是温云茗见过的第一个从变异成植物的例子，下午的时候温云茗已经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可以净化变异玉米的污染，只是她不能确定秋萍身上的病毒会不会受到精神力的影响。
林左对她也算是有恩，她愿意试着尽自己所能去研究秋萍身上的变异。
温云茗看起来对什么事都淡然处之，林左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愣了愣，第一时间摇了摇头。
“算了，秋萍最近的情绪波动太大了，我怕她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林左苦笑，想到温云茗的能力，他解释：“而且我知道她确实已经变异，甚至已经称不上人了……”顿了许久，他才对她摆摆手，催促道：“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快下去休息吧。”
如果是平时，林左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救秋萍的机会，只是现在她刚稳定下来，他不敢也不想再去惊扰她。换个角度来说，温云茗对基地太重要，他也不敢贸然让她去冒险。
听他这么说，温云茗才暂时歇下了进去查看的心思。
确实，她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的精神力对秋萍有没有用，现在说能救无非就是重新点燃林左的希望，万一最后发现她的精神力没办法救秋萍，那对他的打击只会更大。
她应了声好，说了声再见后下了楼。
这一夜，基地格外安静，温云茗的房间里也再没响起过下午那样的东西落地的嘈杂声，她的末世第一夜就在寂静无声中悄然过去。
这晚，有人好眠、有人落魄无眠，也有人一晚上在床上打坐闭目养神。
——
翌日清晨，温云茗睡醒的第一件事就是从空间镯里拿出通讯机，发现它依旧像报废一般毫无消息后，她叹了口气将它又丢了回去。
洗漱完随便擦了点保湿的面霜后她就开门走了出去。
祈瑾已经起了、或者说其实是他一夜没睡。
他本就是妖，像他这样的妖对吃饭睡觉的需求都不大，再加上温云茗给的药水让他的伤势又有了些好转，这会儿他的脸色已经比昨天好看了很多。
“起了？”温云茗随手从桌边拿过一片干面包放进口中，走过去对他伸出手：“我看看。”
祈瑾瞥了她的手一眼，淡着脸色抬了手，那神色，看起来心不甘情不愿的。
“你这什么表情？既然把药水给你了就得对你负责，要是你的伤好不了我也可以不浪费精神力。”温云茗轻瞪了他的一眼，一把将他的手臂抓了过来，精神力瞬间释放。
祈瑾还没来得及挣扎一下，她已经把手收了回去。这效率，高得令人咋舌。
她叼着面包往外走，咬到面包边边的时候还有些嫌弃地一皱眉，等到身后有人跟过来才随口问：“你身体里的那伤怎么来的，看起来我的药水只能抑制它的扩散，没办法治愈。”
祈瑾的内伤看起来有些日子了，不知道是中毒还是什么其他，黑色的印记从胸口处纵横交错地向外延伸。
她融入了精神力的药水能够控制甚至治好一部分外围的伤势，但对最严重的那一部分却毫无作用。
温云茗觉得那内伤和祈瑾有点像，就像设了结界让人无法接近一般，用越来越多的分支保护住了自己，很是棘手。
听到她问，祈瑾心中顿时又是一闷，一想到自己因为疏忽被很信任的手下背叛，他拧着眉移开视线。
他当初刚受伤那会差点死了，宫里的大夫花了好几天才把他救回来，但也只是救回来，他们对他的内伤束手无策，所以发现温云茗的药水能帮到自己的时候，他是有些惊喜的。
温云茗侧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冷凝着一张脸便不再多问，率先打开门走了出去。
*
末世的清晨冷得要命，走到楼下一抬头就能看到屋檐下坠着的冰锥，尖锐的锥头上闪着冷光。
温云茗下来时候，正有人小心翼翼地处理着那些冰锥子，生怕这东西掉下来砸到人。
她绕过地上丢着的冰渣往外走，刚一出大门，旁边传来一声带着惊喜的招呼声。
“云茗（云茗姐）！”
大楼下有块稍微可以挡一些风的小楼道，温灸和温爷爷正站在后面，看到温云茗出来他们立马迎了出来。
两人穿得单薄，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身上已经带了一层寒霜，尤其是温爷爷，胡子上都结了圆圆的小冰珠。
看到他们，温云茗有些诧异，在看到他们身上薄的好像不加棉絮的衣服时，她皱了皱眉：“怎么不进去楼里等？”虽然温度没什么差别，但至少可以不被冷风吹到。
温灸搓了搓快冻僵的手，稚嫩干净的脸上露出一抹憨厚的笑容：“爷爷说第一天出任务不能迟到。”
他小手往裹得紧紧的衣服口袋里一摸，小心翼翼地摸出了两团用塑料膜包着的饭团。
“云茗姐你还没吃早饭吧？这是爷爷用昨天剩下的食材做的，还热乎着呢。”
温云茗看了眼他手中还在冒着热烟的饭团，“你们在这等多久了？”
温灸回忆了一下，估计道：“半个小时左右吧。”
末世来临以后，这个世界的磁场都发生了变化，手表手机之类的电子设备已经不再精准了，虽然有科研人员开始研究，但现在显然还没有什么成效。
摸着手上温度还有些烫的早餐，温云茗心中不由得一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