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灸目眦欲裂，他紧紧地握着拳，眼眶气的发红。
“我没偷过！”他像一只困兽一般沉声挣扎，牙关紧咬：“王家一直欠我家的钱，我只是拿回我们该拿的！是你们污蔑我，我从来没有偷过东西！”
男人冷笑了声：“你家穷成什么样，王家怎么可能找你们借钱，还有我们为什么不去冤枉别人就来冤枉你？分明就是你自己有问题。”
听到这番理论，周围几人都皱了皱眉。
温灸先是一愣，之后神色从恼怒渐渐变得麻木，到最后竟是连解释都懒得了。
不管什么时候，他们总能用这一句话堵住他。
他们为什么不冤枉别人只冤枉他这一件事他不清楚原因，以前他会委屈会哭闹，现在却也没兴趣再知道了，反正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有人站在他这边。
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但是这回，他出乎意料的还是有一点难过，心口闷闷的。
因为第一次有除了爷爷以外的人相信他，可她现在也要觉得他是小偷了。
他慢慢低下头，心中空落落的。
就在他打算假装听不见然后找个机会偷偷溜走的时候，旁边突然传出一声带着嘲讽的轻笑。
他听到那道清亮好听的声音慢悠悠地道：“你分明自己长了眼睛却只相信别人说的，你亲眼看到过他偷东西吗？既然没有他偷东西的证据，就不要一口一个小偷的叫。”
？！什么，他听错了吗？
温灸刚迈出去一点的脚步猛地顿住，他心口一颤，怔愣过后只觉得鼻子很酸，眼眶热热的好像有什么要流出来。
他飞快地用袖子抹过眼角，一时之间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自己就会哭出来。
胖男人也没想到温云茗居然会替一个小偷说话，他有些气恼，面上闪过尴尬，正准备再抹黑温灸几句的时候，温云茗又一次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
“行了，不要耽误时间了。”她的声音淡淡的，明明不是撒娇的语气，但就是好像带着点娇俏埋怨，仿佛这个胖男人胡搅蛮缠一般：“这都几点了，我们连晚饭都没吃呢，走了走了吃饭去。”
说着，她率先绕过男人往前走。
她的行为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有礼貌，还有一点以自我为中心，偏偏和她一起的几个人不觉得生气，反而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当然，祈瑾早就不耐烦这个嘴碎的男人了，他动作最快，眼神都没给那胖男人一个。
“哎！你们听我说完啊……”
胖男人很生气，他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个毛头小子而被这么多人忽视。
他想再说点什么，但那行人已经绕过他走了，甚至一直对他爱搭不理的陈杰明还看起来心情很好地拍了拍温灸的头，邀请他一起去吃饭。
男人：“……”他气恼地呸了声，转身愤愤不平地离开。
——
温灸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被人这么友善地对待过了，他拘束地拽着衣角，有些惴惴不安。
好在他们带上了他也没有故意无视他，虽然温云茗一直没有找他搭话，但陈杰明几人还是会时不时地问他几个问题。
几人这样走了一百多米，就在某个路口转弯的时候，温灸开始放慢了脚步。
走在他身边的陈杰明第一个发现他的不对劲，他停下步子回头看着他，不解道：“怎么不走了？”
温灸面色犹豫，憋了许久才问：“你们…是不是要去老汤记？”
不知道是不是几人的错觉，在提到老汤记的时候，他眼中好像有恨意闪过。
恨？对一家餐厅？
陈杰明不明所以地点头应道：“对啊，你们这里不是老汤记最有名吗，走啊，带你去吃。”
在他看来，温灸肯定会开心地跟上，谁知道他不仅不开心，反而转身就走。
“我不去了，你们自己去吧。”他头也不回：“我爷爷还在家等我，我先回去了。”
走出去好几米远，他才想到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眼，很小声地道了声谢，然后继续离开。
身后的几人都有些不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刚刚还以为是错觉，现在才发现温灸是真的在讨厌老汤记，但是为什么呢？
几人回头看了眼温云茗。
温云茗若有所思地看着温灸的背影，一直到他快绕过路口时才出声叫住他。
“温灸，你回来一下。”
温灸的脚步顿了下，没停。
众人：“………”你这么说，这叛逆的小子怎么可能回来啊？
然而下一秒，他很懊恼地抬手拍了下脑袋，转身回来了，那模样，看起来气急败坏的。
“什么事。”他低着头问。
等少年走到面前，温云茗才继续问：“为什么不愿意去老汤记，他们家是不是不干净。有蟑螂老鼠还是用地沟油？你偷偷告诉我，我不和别人说。”
众人：“……”不是，明眼人都知道肯定不是这些原因好吧！
果然，温灸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看了温云茗几眼，犹豫片刻后才缓缓道来——
“其实老汤记以前不叫这个的。”他语气很沉，“这家店以前是我爷爷开的……”
闻言，周围几人皆正了神色，八卦因子动了起来。
温灸的爷爷是个厨师，很早之前就有了自己独到的手艺，他租了一家店面开了家小餐馆，生意好的不行。
他租的房子房东姓汤，是个看起来很老实的人，得知温爷爷的店生意很好以后，他时不时过来帮帮忙，还主动提出减少一半房租，美其名曰替爷孙俩减轻压力。
后来，他开始向温爷爷学习厨艺。温爷爷是个实在人，得知他是想回家做给老婆吃以后便倾囊相教，以至于后来被摆了一道。
几年前，温爷爷查出患了癌症，身体每况愈下的情况下，姓汤的房东提出掌厨，让温爷爷在旁边看管就好。
这样过了几个月，他厨艺精进以后，便彻底变了个人，他把已经癌症晚期的温爷爷从店里赶了出去，还给餐馆换了名字。
因为他经常在店里帮忙，以至于真的有人以为他才是老板，再加上他厨艺也好，那些知道真相的人也懒得再管。
可怜温家爷孙俩丢了店，之前攒的钱也看病用光了，一时间穷困潦倒才想起去讨要之前借给邻居的钱。
谁知道……
说到往事，温灸的眼中就泛起泪光，在场的几人也是面色动容。
他们光知道老汤记有名，不曾想这底下居然还有这样不堪的往事。现在再让他们去这样的人开的店里吃饭，好像也有些隔应。
犹豫不决下，他们又看向了温云茗，好像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他们的领头人一般。
第十五章 替温灸出头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看向自己,包括温灸，他的目光虽然含蓄，但隐藏在里面的是令人无法忽视的期待与紧张。
温云茗扫了他们一眼,没什么情绪地耸了耸肩：“傻站在这干什么,走啊。”
陈杰明下意识地：“啊？走去哪里。”
温云茗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无语道：“还能去哪,当然是吃饭。”
几人有些怔神,不知为什么还觉得有些许不对味。
虽然他们认识温云茗不过短短一下午，但在这一下午中他们经历见识了很多，她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也从空有其表变成了深藏不漏、面冷心热。
结果在听完温灸讲的这么令人气愤的故事后，她居然还是坚持要去老汤记吃饭……
温灸倒是没说什么，他有些失落地低下头，眼中的光黯淡了下去。
“我先走了，回去晚了爷爷又要担心了。”他像是在告别,又好像是在安慰自己。
他在期待什么呢？温云茗今天愿意出手帮他已经是他这几年最大的运气，他怎么还能奢求她因为自己几句话改变自己的决定？
本来老汤记就只是和他们温家有恩怨,温云茗虽然也姓温，但她和那个姓汤的素不相识，又何必为了他仇视老汤记。
温灸缓缓转身,他走得很慢,脚下有千斤重似的。到底不过是个心智没成熟的孩子,哪怕已经自我安慰过一番，等真的离开时还是有些哀伤怨怼。
天色已经全暗了,只有好几十米开外的一盏路灯还在坚强地发出微弱的光。
温灸的棉服是好几年前穿剩下的,里面已经跑棉了，不仅薄，袖口因为长时间的摩擦还破了个洞,有几丝棉花跑出来。
一阵冷风吹来，他打了个哆嗦，冷得搓了搓手。
又走出去好几步，他才听到身后好像有零零碎碎的脚步声，他不确定这是不是脚步声，寒风吹过那声音就被吹散了。
一个可能性快速闪上心头，他心中惊喜地一动，随即摇摇头抛开这个奇怪的想法。
他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他们怎么可能跟着他？
然而在他抱着最后一丝期待转身，看到不远不近跟着的那几个人时，他还是轻呼了一声。
“你们……”他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茫然地愣在原地。
陈杰明一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声：“我们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孩子一个人回去？万一刚刚那人还在那边，我们不是白救你了，我们送你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