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细想,她用手擦了擦嘴,继续投入到说书中。
林一芙眼光斜瞄向屏风后,严管家已然又半躺到软塌上,她兀自撇了撇嘴,怎么现在还落魄到要讨好一个下人。
打狗看主人和狗仗人势这两句话就是这么来的吧!
倩女幽魂完了之后,林一芙喘了一口大气,顾不得礼仪,坐了下来,拿起圆桌上的水就咕嘟咕嘟地开始喝起来。
抬头一看秋月还如痴如醉地沉醉在宁书生和女鬼的人鬼恋之中,转头又看向屏风,见严管家已经端正坐好,而且位置又换到长椅上了。
她正欲起身离开,严管家急匆匆跑出来,一成不变严肃脸上的皱褶仿佛抚平了些许,一脸看乖孙女的慈祥相,“林姨娘,你不多喝口水?”
说着严管家拿起茶壶向门口叫唤了声,那小厮三两步走上前来,把严管家手上的茶壶拿走,放了一壶新的在桌上。
“这是新进的雨前龙井,甘甜可口,最适合你这种用嗓过度的,喝一口便能……”
林一芙咳了咳打断了严管家的话,怕他说出喝一口能再说一个时辰的话。
严管家不知在哪摸出几张纸,似乎之前被揉皱了,后来又被抚平了,皱起来的痕迹浅浅的,林一芙瞄了一眼,就认出自己歪歪斜斜的字迹。
“林姨娘写了这么多佳作给老奴,老奴有眼不识泰山啊,不知林姨娘你这些的下集……”
林一芙微微一笑,“严伯,像这样的话本,我还有很多呢,我可以写下来给你,只要你老人家爱听,我更是随时都可以说给你听。”
她自动把称呼改成严伯,企图引发严管家对小辈的关爱之情。
严主管倒是没多注意那一声严伯,想到那歪歪扭扭的字,不由地抽了抽嘴角,听到后一句又一脸希冀地看着她,一颗心被她高高地吊起,她陡然叹了口气,严主管立马着紧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不怕说出来。”
林一芙待脸上的表情蓄得差不多了才抬起头,“实话实说,我想拜托严伯一件事,我想见一见大人。”
严老见林一芙一张小脸又可怜又委屈,不禁也起了些恻隐之心,他目光不经意地往屏风后看去,只一瞬又转了回来。
林一芙满心都是表演欲,正悲戚地低着头,没留意严管家刚才的目光走了走神。
“这事老奴不能做主……”严管家在林一芙哀求的目光中一咬牙,还是说道:“我试着跟大人说一说,你别抱太大希望。”
林一芙听了这话,不由地松了口气,“严伯,有你这话就够了,不管怎样,我谢谢你。”
说着林一芙还微微弯了弯脖子。
严管家答应是一回事,但他没忘记说书的事情,“那这些……”他扬了扬手中的纸张。
林一芙与他约定明日同一个时辰再来,严管家和和气气地把她送出了屋,待人已经走出了院子之后,严老回屋把门关紧,他越过屏风,在一排书架后还有个稍微隐秘的空间,只是这个空间从屏风外面是看不见的,刚才他其实全程都在这个稍隐秘的空间里,而此时这里已经站着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背影。
严管家毕恭毕敬地对着此人的背影弯了弯腰,“大人,林姨娘已经离去了。”
那背影转了过来,斜飞入鬓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温润薄唇,不是王辰希又是谁,他淡淡地“嗯”了声。
“她已经答应老奴明日会再来,只是她刚刚说的事……”严管家特意拖了拖尾音,抬眼注视着王辰希脸上的表情。
王辰希想到林一芙刚才那副讨好献媚的脸,不由地抿了抿唇,声音冷了几个度,“再说吧。”
严管家忽然脊背一凉,他跟了王辰希不少日子,也很得他赏识,但是心底对王辰希的敬畏从未减少,可这种突然的冷眼却是从没有试过的。
他忽然想到林一芙,莫非大人对林姨娘有什么不满?
第20章
又是那棵枇杷树,又是那个棋盘,春花和秋月站在一旁忧心地看着主子对着棋盘发呆。
“你说严管家是不是敷衍我呢,都五天了,天天为他服务一个时辰,也没句准话。”林一芙忽地抬头问两个丫鬟。
春花和秋月面面相觑,秋月暗搓搓地推了推春花,春花似乎硬着头皮有些难为地开口道:“姑娘,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始终男女有别。”
秋月接着道:“是啊,要见王大人多的是办法,何必自降身份去讨好一个下人呢!”
春花和秋月说着也是心疼,眼瞅着姑娘的嗓子养一个晚上才刚好,离开西院一趟回来,嗓子又要哑掉。
而且林一芙不知道,这西院的下人已经开始在传林一芙因在王大人那里争不了宠,要红杏出墙,攀的还是……这墙还是严老这样一个接近崩塌的老墙,春花和秋月听了气得要打人。
虽没真的去到要打人的地步,但秋月已经跟陈姨娘屋里的小翠吵过一架了,偏偏这院子里还有不少人是站在谣言那一方的。
春花和秋月两人势单力薄,终是败下阵来,与陈姨娘的仇已经暗自结下了,两个丫鬟还一致认为这闲言碎语就是从小翠哪儿传出去的。
林一芙听不到这些谣言,不知道两个丫鬟的忧心忡忡,她一心一意只研究着严管家这违心的态度,越想越是糟心。
但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罢工,只不过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不仅嗓子疼,连头也是晕乎乎的。
春花吩咐了芳草去找大夫过来,自己趁机劝林一芙辞了这个说书的事情,“姑娘,你都这样了,今日就不去说书了吧!”
林一芙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她心想要去也走不动了,正要开口说话,嘴巴一张,只觉得嗓子如火烧,又咽了咽口水,像有鱼骨头卡在喉咙似的,只能乖乖闭了嘴。
她虚弱地点了点头。
春花与秋月对视一眼,秋月便飞也似的出了屋,赶着去让人转告一声严管家。
然而严管家知道了事情之后的反应却是让所有人都跌破眼镜的。
本来在西院已经传出了有关林一芙与严管家的谣言,可现在似乎更是印证了谣言。
严管家听到林一芙生病了的事情,立马把手上的功夫放下,火烧屁股似的跑去了东院书房。
王辰希正坐在书案前,案上放着三张有些折痕的白纸,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字。
而他皱眉盯着这纸上的字,严管家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模样。
王辰希抬头看了一眼,“你说这是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他从前怎么没听说书人说过这些,他也派人去了都城各大书社书斋,哪有这么煽情又有趣的故事。
严管家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堵得卡在喉咙,卡了一瞬才回道:“不是,林姨娘说是在别的地方听过就记住了。”
王辰希带着满满的怀疑,把纸张放好,才淡淡地瞥向严管家,“怎么回事?”
“大人,今天林姨娘不能过来说书了。”
王辰希皱眉,一副“你给我合理解释”的表情等着他接下去说。
严管家顿时从王辰希的眉目中看到不爽,大大的不爽,“她生病了,下不来床,已经派了人去请大夫了。”
闻言王辰希猛地站了起来,站完之后,自己都有些诧异,因此动作又停在那里,严管家双目瞳孔放大地瞪着他,“秋月说她嗓子有些发哑,头还有些发晕发烫,估计是发烧了。”
严管家不知为何自己忽然会用上“有些”、“估计”这样保守不确定的词语,但他有预感,不能往严重里说去。
王辰希有些心不在焉地,又慢悠悠地扶着椅子边坐了回去,“等会大夫来了,看他说什么吧。”
严管家应了,正准备离开,身后传来一声“等等”,他回头,“大人,还有何吩咐?”
王辰希抿了抿唇,静默了会,“送些药材补品护嗓的过去。”
“是。”怕他还有话交代,严管家迟疑了下才转身出了书房。
严管家离开之后,王辰希又翻开那三张纸,却是再也看不进去,还觉得那丑丑的字迹似乎更丑了,“她应该要好好练字才是。”
他有些烦躁地走出院子,从东院书房走出来转个弯就是林一芙这几日说书的地方,两地不过一墙之隔,只是林一芙懵然不知而已。
东院的范围很大,林一芙其实就是在东院说的书,若是给其他人一看就明白,只是她初来乍到不熟悉王府才会信了那小厮的话。
王辰希爱听说书,也爱看奇闻趣事,因也是怕人借此来讨好他,怕麻烦,才让府里人以为是严管家爱听说书。
而压根过去说书人来说书的地方确实是在严管家的院子里,只是当他知道要说书的人是林一芙之后,才决定把地方改成东院。
自从听过林一芙的说书后,他听别人的总觉得少了点味,而且还越听越爱听,那些煽情的话从那张小嘴说出来时,总是有些难以言喻的味道,而且他还偶尔会不由自主地发酥,仿佛被雷电击中似的。
一开始他在外间听,透过这特殊处理的屏风,他可以看到她生动的表情,还有一张一合,喋喋不休的小嘴,严主管躲在里间,隔得远些,声音会小了很多,刚开始不觉得有不妥,但自从听了几次后,他就不能容忍严老躲在里间了,这种酥麻被电击的感觉,怎么能让第三者尝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