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的,听从本心,为何要让她知道?”李光裕抬脚往外走。起风了,变天了。他得亲自护送才行,当然还是不会让她知道的。
他为她所做的,不是为了在她面前表功,不需要她的感激和记好,所以,她不需要知道,他只求自己的心安。
“阿弥陀佛!”方丈双手合十,“一百多年前,那个来到放生池边,让鲤鱼纷纷跳出水面的那个人,后来成了大启朝的开国皇帝。”
李光裕脚步一顿,紧接着便加快了脚步。
盈若和褚巧若回到家,谢氏的确已经翘首以盼了。
都说日落风头死,这次的风却是越刮越大,黑云如墨翻滚,暗夜提前到来。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然后就听“咔——”的一声,沉雷在耳边炸响。
盈若本来在练字,吓得大叫一声,笔就掉落到了地上。
褚巧若连忙跑进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没事的,盈盈!只是打雷!要下雨了!你不是一直盼着下雨吗?下雨后,你就可以种花生了。”
盈若从她怀里抬头,“姐姐,你不是说,你没有梦到下雨吗?”
“咔——”又是一个沉雷。
盈若就又缩了回去。
褚巧若的身子挺直,“在大慈寺的时候,我也是突然想到了的。好像是玉兰县在今年的春天大旱之后,是下过一场大雨的。”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是已经在京城了的。
想起这场雨,是因为这场雨中,发生了让她刻骨铭心的事情。
因为与前世有了大不同,她几乎忘了前世的这个时候,褚成若就是在这场大雨中被溺亡的。
她当时听闻后,差点儿没疯掉。
说是意外,因为褚成若调皮,才失足掉进了水塘,然后淹死了。
她很天真的竟然信了。
后来才知道,事情根本就没有那么简单。
“姐姐?”盈若推了褚巧若一把,“你怎么又发呆?这场跟安柔琰的豪赌,咱们可是大赢家呢!!”
那安柔琰算是被这场雨虐惨了,相信从此之后尾巴是翘不起来了的。
“盈盈!”褚巧若双手扶住她的肩,“这是投机取巧!我当时那么做,也不过是想着她从此不再纠缠你。所以,这种事,可一,不可二的。就跟守株待兔的道理是一样的,你可明白?”
盈若忙点头,她当然不会把这种事当做必然,以至于寄希望于莫须有的不确定。前世,她就是脚踏实干的人,今世更不可能做那守株待兔之事。
“姐姐就放心吧!安柔琰几次三番挑衅我,我都没有收拾她。并非畏于他们安府的权势,而只是不屑于。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犯得着去跟个熊孩子置气吗?我只关心这场雨!有了这场雨,我的花生都可以落地生根发芽了。真是太好了!”
“妹妹!”褚成若拍门。
褚巧若忙过去,打开门将人让了进来,又把们闩上,“眼看着要下雨了,你过来做什么?”
“我不放心妹妹啊!”褚成若理所当然的道,“她最怕打雷了!”
他的头发也已经长长,却是最尴尬的时候,束发还不够,松散着又挡眼。又不能跟盈若似的绑满头的小辫,天渐热了,也还戴个帽子。
好在,他自己是浑不在意的。
盈若却看得一阵心疼,想到他的初衷是跟她有难同当,就更加不是滋味了。
“哥哥!”盈若伸手拉他进屋,“书院里伙食不好吗?你看,你这都瘦了呢!”
褚成若嘿嘿笑,“没有!我可能吃了!没有瘦,就是晒黑了而已。不都说黑瘦黑瘦的嘛!黑了就显瘦。”
褚巧若倚在里间门口,看着弟弟妹妹亲热的交谈,眼中就涌起了潮湿。
真好!
他们都活着!
只要人活着,将来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盈若敏感的注意到了褚巧若的情绪,看过来一眼,然后继续问褚成若,“哥哥今日请假回来,真的不要紧吗?”
她也不知道今日在陵山的时候,褚巧若为何那样的固执。
她原先以为,从大慈寺出来,转道陵山书院只是去看看褚成若的。
哪里想到,褚巧若见了褚成若后就执意让他请假回来,打着的旗号竟然是家里人都想他了,还把她推到了前面,说她想哥哥想的茶饭不思。
她那是想雨想的茶饭不思,好不好?
但褚巧若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她做事情总归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她既然把她推出来,那她就来当罪魁祸首好了。于是,他就可怜巴巴的看向褚成若,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褚成若哪里抵挡住这个?立马就请假跟她们回来了。
回到家,自然还是要面对谢氏的责难的,这顶锅的任务自然就又落到了她头上。
褚成若道:“放心吧!你这当妹妹的那么强,我这当哥哥的自然不会落下。我总归是要做到最好的!”
盈若就有些汗颜,她的强可是沾了前世的光呢!说白了,就是作弊了。但褚成若在读书上的天赋,那绝对是是继承了褚兹九和谢氏的优良基因的。
“那哥哥在书院里可会经常见到光裕哥哥?”
褚成若道:“那是当然!李大哥对我很照顾的!他为人比较低调,不像是安公子和高公子,两个人可谓是赛着出风头呢!”
盈若呵呵笑,“像光裕哥哥这样子不张扬,自是再好不过了。对不对啊,姐姐?”
第一百一十二章 溺水而亡
未等褚巧若发表意见,拍门声再次响起。
这次来的是谢氏,进门在三个孩子身上挨个扫了一眼,最后落到了褚成若身上,“你爹要考你功课,快去!”
褚成若便拍了拍盈若的肩膀,“打雷没什么可怕的!那些被雷劈死的人都是作恶多端的呢!”
盈若点点头,“嗯!我才不怕!这场雨可是我求来的呢!”
褚成若这才放心的跑去了主屋那边。
豆大的雨点就砸到了窗子上,尘土被打湿的味道就从缝隙里钻了进来。
“这雨只怕不会小了!”谢氏感叹道。
“娘亲,这边坐!”盈若拉了谢氏到自己的小床边坐下。
因为塞进了三个人,房间就显得拥挤和局促了起来。
谢氏道:“等日后家里条件好了,就给你们每人单独的院子。”
就跟她当姑娘的时候一样。
“现在挺好的啊!我跟姐姐住的这么近,互相照顾着。一旦有了独立的院子,那可就隔得远了呢!”盈若一语双关的道。
褚巧若道:“我也觉得这样子挺好!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自是比什么都好。娘,今天在陵山上,我和盈盈见到思齐表哥了。”
她斟酌了半天,还是决定将这事告诉谢氏的好。
“他跟你们相认了?”谢氏陡然提高了声音,呼应着外面的雷声。
褚巧若道:“那倒是没有!不过,看他那架势,似是有相认的意思。不若,娘亲一会儿问问成若。他们在书院里肯定有接触。”
“你执意把成若接回来,就是这个目的?”谢氏拧了眉头。
李思齐来了玉兰县,早在三月三那天,褚兹九跟她就已经交谈过了。
她最初也是有过情绪波动的,对于李思齐,他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她也是抱过他的。
终归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怎会不激动?
她既然决定直面当年的一切,那么有故人找上门来,自然也就不会抗拒。
何况,她后来能够苟且偷生,也多亏她的兄长放水。
褚巧若贝齿咬唇,在闪电划过的亮光里,脸色苍白的吓人。
“娘亲!”盈若忙去摇谢氏的胳膊,“是我想念哥哥,才执意让哥哥请假回来的。跟姐姐没关系的!”
“盈若,你就不是胡闹的孩子!”谢氏抬手拍了拍盈若的小手,“你的调皮都在合理的范围内!你看书习字,做什么都有板有眼,你有自己的规范。成若不到休沐日,又关乎他的学业,所以,你断不会无理取闹的。”
盈若被驳的哑口无言。
她是这样的人吗?
还是她在谢氏的印象里才是这样的人?
褚巧若叹气,“在我的梦里,成若就是在这场大雨里没了的!”
她的声音在雷声里震颤。
“啊!”盈若一下子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嗖的一下,周身的汗毛更是整齐划一的竖了起来。
谢氏忙伸手将盈若揽到自己的怀里,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然后瞪了褚巧若一眼,“在盈若面前说话,不知道什么不该说吗?”
盈若忙道:“娘亲,姐姐的梦,盈若知道的。”
谢氏怔了怔。
褚巧若道:“我没有瞒她!她属于多思多虑的人,越是不告诉她,我怕她越会多想。”
在这个生她养她的娘亲心里,她还没有九岁的盈若可信度高呢!
可这又能怨谁呢?
谁让她之前的劣迹太多呢?
谢氏叹了口气,“那在你的梦里,成若他……”
褚巧若道:“溺水而亡!就在这场大雨里,滑进了池塘,被淹死了。虽然梦不一定是真的,我还是觉得该慎重为上,所以就执意把成若接了回来。很多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还是慎重的好!”盈若忙附和道。
她现在对于褚巧若的“梦”,已经有些服气了。
虽说梦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些人为的东西可以改变,但有些凌驾在人类之上的,却是不会变的。
就好比这场雨,伴随着雷霆降落,是再多的人力都阻止不了的。
至此,她也终于明白了褚巧若执意将褚成若带回家的原因。
谢氏想的却要深远一些,在平复了心中的惊涛骇浪之后,问道:“那是他失足,还是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