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兹九一听,想到小女儿毕竟才只有九岁,就算聪慧异于常人,也还是个没有什么阅历的孩子。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没有真的吓傻就该烧高香了。
伸手摸了摸盈若的头,“好孩子!让你受惊了,都是爹爹没有保护好你。”
没等盈若开口,那边褚巧若先抢了话,“爹是该好好反省一下!这么多年来,一退再退,得着什么好了?现在已经无路可退,爹也该好好考虑一下往前冲了。”
盈若大眼睛眨呀眨,“姐姐为何这样子说?咱们这一家子生活在这里,是在避世吗?避的又是谁?文安侯府崔家?怎么就跟他们家结仇了的?”
反常的不止谢氏,还有褚巧若啊!
一向沉默寡言的她,今晚似乎话特别多,字字有刺,意有所指,她这副样子哪里像无知的闺中女子?
似是在发泄这怨气,却又拼命压抑着什么。
当真是怪异的很!
褚兹九面露难色,“都是些陈年旧事……上一辈的事,你们小孩子……”
“爹真的觉得这只是你们这一辈的事情吗?在发生了盈盈被崔家的人掳走这件事后,爹真的还这样认为吗?”褚巧若咄咄逼人的道,“这个世上最怕的就是以有心算无心。谁知道崔家人下一次出手的对象会是谁,成若?还是盈盈?”
褚兹九叹口气。
里间里传来了谢氏的声音,“让他们都进来吧!当年的事情既然已经捂不住了,那就索性摊开来吧!”
第五十八章 生命的代价
褚兹九就领着三个孩子进了里间。
谢氏半坐着,背后倚着折叠起来的棉被,整个人看上去已经平静了许多,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惯常的表情。只是,置于胸前的双手紧握着,彰显着这个决心的下定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谢氏冲着盈若招了招手,盈若就爬上了炕,偎依到她身边。
褚巧若和褚成若也都在炕沿上坐了。
褚兹九却是坐到了炕前的凳子上,默了默道:“芫娘若是觉得不好说,不如就由我来说吧!”
谢氏摇摇头,“我才是当事人!你又能知道多少?巧若说的没错,事情到了现在的确是捂不住了,那么,当年的真相与其让他们几个从别处捕风捉影,倒不如我亲口告知。也免得他们胡思乱想,到头来反而被人利用了。”
盈若之前趴在李光裕的背上还有些瞌睡,这会儿要听陈年秘辛了,两眼就变的炯炯有神了。
谢氏道:“我原本不姓谢,也不叫谢芫,而是姓李。成若转过年已经十一了,要考陵山书院了,自然不会死读书了。那我来问你,你可知京城有哪些大家是姓李的?”
褚成若看了眼褚兹九,方才道:“年前的时候,爹倒是讲到过一些。京城如今最鼎盛的勋爵之家自然就是文安侯府了。说崔家的人,无论是在文官中,还是在武将里,都是多有渗透的。但要说到清贵之家,就要数绵延了两朝的诗书世家李家了。从前朝至今朝建立百余年来,据说李家已经出了三十二位进士,更有状元五人,榜眼两人,探花三人。爹说了,李家是最懂得韬光养晦的家族,不然,也不会历经两朝都得皇家重用了。所以,因着崔家的强势,李家有着隐退之意。如今的朝堂上,李家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个礼部侍郎。余者,要么专心做学问,要么就外放偏远之地做个不起眼的小吏。”
“哎呀!”盈若感叹,“好厉害的家族!”
褚巧若冷哼,“越是这样光鲜的家族,越是在乎脸面。有时候为了一个家族的荣耀,个人的生死都是微不足道的。”
盈若若有所思,“姐姐的意思是说,李家这个光芒万丈的荣誉背后,有很多人为之付出了代价,或者是血的,或者是生命的,对吗?”
谢氏的呼吸一滞,随后重重的一叹,“李家的荣耀是不允许存在丝毫的污点的,任何给家族带来耻辱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我原本叫李宜姝,乃是李家这一代的嫡长女,是被家族寄予厚望的。然后,在我十六岁那年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为了保住家族的颜面,我就必须得死。”
“那时候的李家嫡长女可谓是风华绝代的,不仅仅是指容貌上,更是被称为京城第一才女。”褚兹九忍不住的插话道。
“说那个做什么?不当吃不当喝的!”谢氏淡然道,“若不是有了那么个名头,怎么会招来后面的祸事?”
盈若这会儿总算回过味来了,难怪小年那天,她说要跟岳老夫人学习技艺的时候,谢氏会极力反对了。原来是自己年轻的时候,曾经深受其害啊!
“可是跟崔家有关?”
谢氏抬手摸了摸盈若的头,“那崔行,你也是见过的。不过十三四岁的年龄,就已经长成了一副祸国殃民的样子。他的样貌是极似崔君撷的!”
“那个崔君撷也就是现在的文安侯世子了?”盈若问。
谢氏点点头,“应该是吧!”
盈若道:“娘亲既然被认为是京城第一才女,那应该不是肤浅的只认容貌之人才对。”
谢氏苦笑,“天下之大,能有几人是不在乎好颜色的?何况,那崔君撷何止有一副好皮囊,他的诗词歌赋也是极富盛名的。作为勋贵之家,他是不需要参加科举的。可那年,他偏偏去了,居然还拿了个传胪回来。”
“我读过他的文章,华而不实,徒有其表,未有内涵,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若说他那样的文章也能中二甲头名,这其中没有猫腻,我可是不信的。”褚兹九满满的不服气的道。
谢氏抛了个复杂的眼神过去。
褚兹九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他除了长的好看点儿,连个责任心都没有,算是什么男人?”
“嗯!”盈若猛点头,“我就觉得爹爹是天底下最帅最有担当的男人,谁都比不上。”
褚兹九一怔,旋即哈哈大笑。
就连谢氏也跟着笑了起来,伸手拧了一把盈若的小脸。
屋内凝重的气氛,顿时变得轻快了不少。
“我女儿的眼光最好了。”褚兹九志得意满的道。
谢氏却幽幽的吐了口气,“我跟她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她看事看的这般明白。那时候的确是被他的外表给蒙骗了的,甚至眼瞎的跟他私定了终身。”
盈若微愕,“为什么呢?你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他若是心悦娘亲,不该请了媒人上门提亲的吗?”
谢氏重重的看了她一眼,“你个小屁孩,懂得还不少。这都从哪里听来的?”
再看儿子,明明还大两岁,说起婚嫁之事,却是一脸的懵懂。那副在情事上憨傻的样子,真是像极了褚兹九。
盈若嘟了小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所以,别再把我当小屁孩,我已经九岁了呢!”
“是!”褚兹九笑,“盈盈确实长大了呢!”
褚巧若道:“既然自认为自己长大了,那么有些属于大人的规矩也该遵守了。男女授受不亲!以后,不要随随便便让陌生男人背着了。”
盈若一噎,这个姐姐还真是见缝插针啊!关键这针还插的精准,一下子就戳到了她的死穴上,她想辩驳都显得苍白无力。
“光裕哥哥才不是随随便便的陌生人!”
褚兹九干咳了两声,“这个,你姐姐说的很对,以后要注意男女大防。”
盈若皱了一张苦瓜脸,“我就是把他当哥哥啊!跟自己的哥哥还要见外吗?”
第五十九章 可是一个李
谢氏道:“即便是当哥哥,也不能动不动让人背着。人家李光裕救了你,你该是感激的,怎么能让他再当牛做马?”
盈若垮了小肩膀,垂了小脑袋,“可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啊!我要不是吓得腿软了,累的没了力气,又怎么会麻烦光裕哥哥?”
她这样子一说,哪个还能再说教?
谢氏更是将她揽在怀里,使劲揉了揉,“盈若是个懂事的孩子!遭了这场罪,都是娘亲连累的你。”
盈若道:“我不明白,既是两家的亲事不成,那个崔君撷为何还要把这件事说给自己的孩子听?而且,听那崔行的意思,是对娘亲怀着愤恨的。这恨又是从何而来?”
“只能说他们家病态!”褚巧若冷冷的来了一句。
谢氏冷声道:“崔家一直都是毁人不倦的!且不说这一桩,就拿当年的事情来说。他家里给他定的是他姑家的表妹,镇北将军府吴家的女儿。说到底,明明是崔君撷摆了我一道,我没找他们家算账就罢了。他却不肯放过我……后来,我与他的事就给露了出来。崔君撷想要享齐人之美,让我做妾。可惜,自来李家就没有给人做妾的女儿。”
盈若听的傻愣,她家娘亲这明显是被坑了啊!痴心女子负心汉,还真是俗的不能再俗的故事啊。但不管多少次听到,还是会让人愤恨不已。“果然是坏到了骨子里!太可恶了!”
谢氏叹气,“所以,人活一世,每一步路,都要走对啊!否则,绝对会一脚错了百脚歪的!这样的错误,是致命的,是绝对不可饶恕的。”
盈若抿唇,“因为会给李家的家族荣耀带来污点,对吗?”
谢氏面露凄楚,纵使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再次回想,还是会感到心撕裂般的疼痛。“对!我必须为我所犯的错误付出代价。李家的决定是要让我暴毙而亡的。”
“那么,娘亲又是怎么逃出来的?”盈若对于之前的故事不感兴趣,她觉得死里逃生之后才是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