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次是真的要走,除了他准备的那辆马车,还有四辆马车,或下人乘坐,或装行礼。这样的阵仗,绝不是做做样子给他看的,更不是短暂外出。
车队越行越远,他站在路边,眼巴巴的瞅着,希望车队能够突然停下来,希望那个女孩儿只是吓唬他的,这会儿又活蹦乱跳的回转了。
他之所以要亲自出马车,就是在马车的布置上处处用心。就是希望她看着会生出不舍来,继而留下就不走了。
可惜,直到马车再也看不见了,哪怕继续苦站一个小时候,也没有等到去而复返的人。
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这一刻,什么皇子形象也全然不顾了。
她走了,从此走出了他的掌控。他有一肚子的话还没说,只怕再也说不出口了。
她真的就这么轻易的走了?头脑开始恍惚,突然就有了不真实的感觉。
周光裕这一恍惚,连自己怎么回的城都不知道了。
骑在马上,迎面碰上了安之恒和高华棠,才总算回神。
“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安之恒拧着眉问。
周光裕抬头看了看天,“去裕盈酒楼喝一杯?”
高华棠笑着道:“我听说,之前有小姑娘在那里举行过告别单身宴会,殿下这是要效仿吗?”
周光裕心下抽疼了一下,“去还是不去?”
安之恒道:“那自是要舍命陪君子了,正好也可以躲避家里人的催婚了。”
周光裕看了看两人,“你俩还是早点儿成婚的好,免得京中的小娘子们都迟迟不肯嫁人。”
安之恒和高华棠相视一笑。
高华棠道:“没想到,殿下居然也会开玩笑。”
周光裕努力压抑着心中的苦涩,他哪里是开玩笑,这一刻居然魔怔了般,想的是世间好儿郎全都成亲了才好。小丫头那里没有了想望,就只能回到他身边了。
周光裕喝的酩酊大醉,直到第二天方才在裕盈酒楼醒过来。没有回宫中,而是直接去了褚家二房。
褚兹九没有去衙门,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
“光裕此来,可是婚事上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周光裕的手紧紧的抓住椅子的把手,“我是想着婚礼如期举行,还有三天就大婚了,请帖都已经发出去了……”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取消婚事。
他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最大的心愿就是娶到她了。
步步筹谋,好容易定下了婚期,好容易走了这一步,他怎么可能会取消。
小丫头还是不够了解他,不了解他对她的执念。
他忍痛放她离开,那是有前提的,就是将来有一天她反悔了,或者走累了,还是必须要回到他身边的。
风筝的线放了出去,他只是怕线断了,不敢拽的太紧而已。哪怕是任她遨游,线还是要始终攥在自己的手里的。
褚兹九叹了口气,“臣还以为殿下是来推迟婚礼的呢!这成亲的日子越近,臣对小女儿是越舍不得了。臣是巴不得殿下出面将婚事推个三年五载的。”
“可我却巴不得把我们二人的名分尽快的定下来。”周光裕目光坚定的道,“这一生,我只认盈盈是我的妻。”
褚兹九眼神复杂的瞅着他,“你可都安排好了?大婚那日要是出个什么意外……”
“不会的!不会有意外的!”周光裕打断他的话。
“那好吧!一切就听从殿下的安排吧!”褚兹九道,“大婚之前,殿下就不要再往这边跑了。”
周光裕起身,拱手,“多谢褚叔成全!”
褚兹九哪敢受他的礼,闪身到旁边,将人送了出去,然后摇着头,重重的叹了口气。转头,就看到了谢氏。
“走了?”谢氏问。
褚兹九点点头,“这孩子不容易。”
夫妻俩并肩往回走。
谢氏道:“也不知道盈若为什么就这么能折腾,究竟随谁?”
褚兹九道:“折腾,证明还年轻啊!尽情的折腾吧,反正有人纵容她。等到折腾够了,也就会好好过日了。她不是说了嘛,这是最后一次了。”
谢氏道:“她的话你也信。明显的恃宠而骄,这也就是遇到了光裕这么好脾气的。若是遇上了别个,哪还容忍她到现在?”
褚兹九挑眉,“说什么呢?我的女儿,自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她无论遇到了哪个男人,都会把她放在心尖上宠着的。”
谢氏就无语了。
大婚,如期而至。
一早醒来,北风呼啸,天上竟然还飘起了雪粒粒。
皇子大婚,可谓是国之盛事。
尤其这位三皇子,还有着那样的传奇的经历,更是引来万人空巷般的围观。
当然,围观的不是新娘子,也不是新娘子那几乎绕城一周的嫁妆,而是高坐在马上的新郎官。
第四百五十五章 那个新娘
大红的喜服,映衬着郎朗如明月的面容,许是要维持着高冷的姿态,居然不见那脸上绽放笑容。
去迎亲的时候,周光裕没有迫不及待的性情,只有石头压在心中,让他觉得沉闷。
他还以为会是一个人的婚礼,然后褚家真的弄了个新娘子出来,他在惊讶之余,也就很快接受了。
做戏嘛,自然是要做足的。
褚家人能为他想的这般周到,他更应该完美的走完过场,不出丝毫的错漏。
终于,新娘子于千呼万唤中被请出来了。
观那身形,跟盈若是非常相像的。
安之恒捅了捅周光裕,压低了声音道:“你这是高兴的不会笑了吗?这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要弄得跟在朝堂上似的,好不好?”
周光裕立马扯动唇角,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那就当自己真的娶了她吧!
娶了她,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他得让所有人看到自己的欢喜。
新娘子辞别父母了,褚兹九夫妇正在煞有介事的千叮咛万嘱咐。谢氏还好,只是眼圈红了红,褚兹九却是干脆背过脸去抹眼泪。
周光裕眼见着自己的岳父岳母表演的这般逼真,也连忙上前表态,“岳父岳母放心,终其一生,我都会对盈盈好的。永不相负!”
谢氏点点头。
褚成若就走过来,背起新娘子往外走。
少年已经长大,妹妹的重量并不是很重,他却每一步都走得沉重,也走的稳当。
周光裕就在心里想,这也是一个演戏的高手。
花轿起了,吹吹打打的,一路往皇宫而去。
周光裕骑在马上,时不时的回头看看花轿,生怕一个眨眼,花轿连同新娘子都没了。
路人却知道这位皇子殿下因为大婚欢喜傻了,而且是对新娘子真的重视,不然也就不会这样频频回顾了。
周光裕却又陷入了另一个纠结里,他想娶的人只有一个褚盈若罢了。可是褚盈若走了,是他亲自送走的,走的决绝,走的毫不留恋。
所以,对于轿子里的这个假新娘,他真的要跟她拜堂吗?
哪怕是走过场,他这心里也是极不情愿的。
他身边的位子,只能她来站。哪怕是权宜之计弄来的假货,他也接受不了。
可是现在,新娘子已经接出来了,而且这个人现在代表的就是盈若,他能弃之不顾吗?
刚才真是脑子一发热就犯晕了,怎么就答应了褚家找个替身的事呢?
虽说褚家是在全他的脸面,可他的脸面从来都不是这样子能撑起来的。
关键的,他这要是跟个假新娘拜了堂,等到有朝一日小丫头回来了,会不会多了拒绝他的借口?
周光裕心神复杂,直到队伍进了皇宫,他还在想着对策。若是将新娘子敲晕了,算不算上上策?
新郎官下马,新娘子下轿,一根红绸牵两端。
大红盖头遮住了新娘子的脸,也遮住了一切的真相。
因为视线阻挡,新娘子迈着小碎步,走得很慢。
新郎官刻意放慢了脚步,压低声音道:“你要不装晕吧!婚礼我一个人也行。”
新娘子脚步一滞,就又稳稳的往前走去。
新郎官脸一沉,加快脚步,见新娘子跟的吃力,就用力扯了扯红绸。
新娘子没有防备,猛的一个趔趄,差点儿栽倒了。然后,新娘子手上也用力扯了扯红绸。虽然,对方纹丝不动,但足见新娘子的脾气也是不小的。
然后,两人一起用力,大有将红绸扯断之势。
通往东宫的路上,红红的地毯跟喜服浑然一体。天不知何时已经晴了,西边的屋顶上,夕阳如同一个红彤彤的大柿子般害羞的想要躲起来。北方肆虐的吹着,摇摆着新娘子红盖头,大有想要掀翻之势,却也只是掀起了一角,露出新娘子白皙而小巧的下巴。
新郎官看着呆了呆,手里的力道不由得放松了。
绷紧的红绸顺势下滑,在两人之间形成了桥的弧度。
新郎官弯了弯唇角,抬脚继续前行,只是脚步明显放慢了许多。
新娘子亦步亦趋的跟着,也变得乖巧了很多。
东宫内张灯结彩,欢声笑语。
依着周光裕来说,是没准备大宴宾客的。但皇子的身份,就注定了身不由己。
跨越门槛,新郎官干脆停下脚步,伸出手扶了新娘子一把。很明显的,他感到新娘子身体的僵硬。
随着一对新人的进入,厅堂里喧哗声更大。
“请高堂入座!”公鸭嗓音压过一切声响。
皇上一身明黄色的常服,后面还跟着着暗红色盛装的女人。
在场的所有人的视线,就从一对新人身上,移向了皇上身边。
“那个就是曾经的郭太子妃吗?”
“可不是嘛!虽然隔了二十年了,但那眉眼我还是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