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息怒!”褚兹九起身作揖,“您对盈盈的爱护之心,我们感激不尽。芫娘她是最疼孩子之人,爱之深,责之切,所以才会这般小心翼翼。养女儿就是这么战战兢兢,生怕养歪了,将来一个不好而护不住她。”
“褚相公此言差矣!”林嬷嬷道,“护不住,那是你当爹的没本事。女子嫁人,一靠自己笼络人心的本事,二就靠娘家撑腰了。除却一个人的才华品性,单就盈若姑娘的长相来说,将来恐怕不会输给当年的李大小姐。你们准备将她嫁个什么人?小门小户的是否护得住她?若被哪个权势之家抢为小妾,你们是否护得住?当然了,你们将人藏起来,一辈子不示人,或者也干脆毁了她的容貌,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二位请吧!”
谢氏缓缓的站起来,眼前一黑,身子摇了摇,差点儿一头栽倒了。褚兹九连忙眼疾手快的扶住,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关切的问:“没事吧?”
谢氏摇摇头,却不忘对着闭目养神的岳老夫人道声:“打扰了!”
院子里,盈若坐在秋千上,褚成若在后面推着,已经荡的很高了,盈若却还在叫着:“再高一点儿!再高一点儿……”
这一刻,她唇边的笑容是真实的,却在看到褚兹九夫妇后,笑容瞬间隐去。
谢氏的眼眸就被刺疼了,“我真的做错了吗?”
褚兹九道:“若说错,那也是我的错。芫娘,咱们从长计议。回去再说!”
回到自家小院,谢氏环顾四周,喊住了欲回西厢的盈若,“喜欢荡秋千吗?”
盈若瞪着大眼不说话。
谢氏道:“你若喜欢,让你爹也给你搭一个好不好?”
盈若摇摇头,“还是不要了!姐姐说荡秋千也是有危险的,若是从上面掉下来,摔伤了或者摔死了,怎么办?”
褚成若道:“妹妹,不能因噎废食的!只是有那种可能,又不是真的会发生。”
盈若道:“常在河边走,焉能不湿鞋?秋千我已经荡过了,知道是什么滋味了,就行了。”
谢氏看着她消失在西厢的小背影,眼睛发涩,“她这是在说赌气话,是不是?”
因噎废食!她可不就是在因噎废食嘛!
“这样的妹妹看着让人难受!”褚成若耷拉着脑袋回了东厢。
“我有话说!”褚巧若说着,率先进了主屋。
褚兹九和谢氏对看了一眼,谢氏咬牙道:“她又想作什么妖?”
归根结底,她对这大女儿的警惕心理,从来就没有松懈过。
褚兹九道:“先听听孩子怎么说!”
二人进屋后,褚巧若更是郑重其事的关上了门。
褚兹九扶着谢氏落座。
“你想说什么?”谢氏一脸的防备。
褚巧若站着,开门见山的道:“去年拐走我的的拐子应该不是单纯的拐子那么简单!”
“你知道什么?”谢氏如同惊弓之鸟般打了个激灵,“怎么就不简单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褚巧若道:“当时我被拽上马车,起初也是反抗过的。可是,那个婆子告诉我,我本该是文安侯府的大小姐,他们都是侯府的下人,是带我回京享福的。”
第四十四章 语出惊人
谢氏直着嗓子发出一声尖叫。褚兹九伸手试图安抚她,她却猛的挣脱了,跳了起来,一下子扑向了褚巧若。“你魔怔了吗?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文安侯府的?”
褚巧若任她把两个肩膀抓的生疼,含水的眼眸里竟是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凄凉,“我本来不信的,可是从小到大,见过我的人都说我长的既不像爹,也不像娘,所以,我就顺从了。盈盈带着李光裕追到北城门的时候,我之所以会踹向她,以至于还踹掉了她的牙齿,想的就是再也不回这个家了,要去京城过大小姐的生活。”
“啊——”谢氏直着嗓子喊,整个人看上去如同秋日枝头的霜叶般,看着就摇摇欲坠。
“芫娘,你冷静点儿!”褚兹九上前,将她整个人揽到自己怀里,“先听孩子把话说完再说。”
“还听什么?”谢氏脸上的血色褪尽,嘴唇哆嗦着,“还有什么好说的?她都知道了!她都知道了……”
褚兹九抓住她的手,用力握了握,才望向褚巧若,“你这些日子的乖巧都是装的吗?你是在等着机会再次前往京城吗?”
“不是!”褚巧若摇摇头,摇落两滴眼泪。
“你想达到什么目的?你在这时候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谢氏有气无力的道,“你憋到现在才说,就是为了往我这心里捅刀子吗?我是你亲娘!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你居然怀疑自己的身世。”
褚巧若抹一把眼泪,“之前不说,是想着有些东西揭开了就是血淋淋的痛,倒不如压在我自己的心里。我就是不想破坏这个家的和乐!可是,现在盈盈成了这样子,我觉得有些话还是尽早说的好。上次从马车里摔出来,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我是被文安侯府接走了的。”
“巧儿!”褚兹九明显感觉到怀中妻子的颤抖,“你坐下来说!”
褚巧若道:“不用!我就跟你们简单说说!在梦里,雄踞于大启朝北方的蛮族一直虎视眈眈,上位者为了安抚,三番两次的送公主和亲。当然不可能送真正的公主,便从贵女中选。文安侯府接我回去的目的,不是过大小姐的生活,而是为了送我去和亲。”
“怎么可能?这只是梦!梦都是假的!”谢氏喃喃道。
褚兹九却是眯了眼睛,“北蛮的确是不安分的!”
褚巧若转身,背对他们,“我自然是不肯的,文安侯府为了断我的后路,不但害死了爹爹和成若,更是将娘亲圈禁。”
“不——”谢氏用手去掐自己的脖子,却再也说不出了别的话,浑身却止不住的颤抖。
“那盈盈呢?”褚兹九声音发颤的问。
“没有盈盈!”褚巧若双手握拳,“在梦里,盈盈早在我把推倒在门槛上那一次,就没了。所以,我才会顺水推舟的离家,从此跌入深渊,万劫不复。所以,现在盈盈好好的活着,我就觉得是上天给我的最大的恩赐。”
“这只是个梦!”谢氏呼吸急促,“现实是不一样的!盈盈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
褚兹九也是一脸的惊悚,“但是,无论是北蛮的事情,还是文安侯府的事情,都不该是她知道的呀!”
褚巧若的手放到了门上,“爹爹本是有雄才大略之人,却偏安于此,以为这样子躲起来,就能护住娘,护住自己的孩子了吗?当强权来袭,爹爹拿什么与之对抗?还是爹爹觉得,应该马上收拾行装,立刻离开玉兰县,再去别的地方躲藏?一个侯府的势力,眼线和爪牙遍布,无权无势的人又能躲藏到哪里去?”
门开,冷风强行灌入。
谢氏浑身颤抖的出溜到地上,“文安侯府……文安侯府……为何还要阴魂不散?”
褚兹九连忙抱起她,放到了里间的炕上,“芫娘,你冷静点儿!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二郎!”谢氏一把揪住褚兹九的衣袖,“他们来了!他们找来了!他们会伤害我的孩子!怎么办?”
“你别慌!不会有事的!”褚兹九安抚道,“朗朗乾坤,太平盛世,任谁做事都不能太过分的!否则,大启朝的律法不容,天理不容!”
谢氏摇头,“你这是书生意气!那帮人……最是凶残成性,吃人不吐骨头的。你这人太善良了!你不懂……”
褚兹九道:“我……即便如此,做错事的也不是你,而是他!是他们!你才是那个该讨债的人!所以,该害怕的不是咱们!而是他们!芫娘你听我说,我虽然没有物力人力,但我却也不是无谋无勇之人。这件事,哪怕就跟巧若梦里似的发生,除非他们是以有心算无心,否则,我也不会让他们讨到便宜。你信我!”
谢氏的情绪终于安定了下来。
褚兹九拿了个枕头置于她身后,让她躺的舒服一些,自己就坐在炕边,握住她的手。
谢氏看着眼前这个浑身透着儒雅的男人,心中发酸,“二郎,我这一辈子最幸福快乐的时光都是你给的,所以,最不想的就是拖累你,若是……”
“你瞎想什么呢?”褚兹九皱眉,“咱俩是夫妻!当初娶你的时候就说好了要福祸与共不离不弃的。这一辈子,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三个孩子是咱们共同的责任,你别想着扔给我一个人。芫娘,你可是曾经的京城第一才女啊!你那么聪明,有什么是你解决不了的?”
谢氏苦笑,“二郎,你不懂!这些年来,我最怕的就是因我的过往而连累你和孩子。当然了,我最最亏欠的就是你了!你本有状元之才,却甘愿为了我……”
褚兹九探身上前,伸手捂在了她的嘴上,“当初娶你的时候我就说过,这一辈子能够娶到你,我褚兹九已经别无所求。何况,你还给我生了这么好的女儿和儿子。如果没有了你,我就是考上了状元,哪怕位极人臣,也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何况,我这性子,也未必能在官场上走多久。如今后族强大,今上欲夺权,一场腥风血雨不知要历经多久。我们这样子避世而居有什么不好?”
第四十五章 深刻反省
谢氏摇头,“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如今这玉兰县暗潮涌动,就算你我想要避世,恐怕都不可能了。安太傅回到这玉兰县,本来就透着不寻常。咱家隔壁还来了个身份不明的岳老夫人。还有那武定侯世子为何会出现在玉兰县也是个谜。若是再加上文安侯府的人……二郎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