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一脸的凝重,李老夫人和李大夫人也是满脸的忧色。只有褚老太太正满脸堆笑的跟一身穿宫服的人在聊天。
谢氏拉过她,在她手上捏了捏,对她道:“这位是苏公公!”
那苏公公眼见着盈若进入,已是起了身,对着盈若行礼,“咱家见过县主。”
盈若观他姿态,不倨傲,也不殷勤。不过三十岁的年纪,就如此的不动声色,想来在宫里也是高手。
苏公公道:“主子还等着,县主请吧!”
盈若就冲着谢氏点了点头,走在了苏公公的前面。
谢氏心里火烧火燎,将人送到了大门口,也没有转身回去,而是吩咐了人,去给褚兹九送信的,去给李光裕送信的。自己则亲自坐上马车,直奔沐国公府而来。
她能想到解围的人,也就是大长公主了。
事情牵涉到盈若,大长公主自是不会不出面的,毕竟是在她身边长了四年的小丫头。
万没想到,到了沐国公府,却被告知大长公主不在,一早就出门了。
谢氏不死心,就又改为求见沐国公夫人。又被告知沐国公夫人一早带着女儿去圣元寺上香去了。
谢氏如坠冰窟窿,真真是透心凉。
倘大的京城,竟是求救无门了。
她所认识的诰命夫人,眼下也就只有一个武定侯夫人了。可褚巧若跟郭锐进的亲事眼看着没几天了,这会儿怎么能找上门去?
谢氏只要想想,还没有成年的女儿,故意做出大人的稳重,脊背挺的直直的坐上了不知通往哪里的轿子,心里就一抽一抽的疼。
小女儿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显然要比她沉静的多。
为人母者,明知道孩子大了该放手了,却怎么也割舍不下丢不开。
谢氏失魂落魄的上马车,一只脚还差点儿踩空了。
她坐在马车里出神,如今寄希望的也就是褚兹九和李光裕那边了。但愿他们能反应及时,唯有四皇子出面请动皇上,才能压制住皇后的嚣张气焰了。
马车陡的停住,谢氏的身子猛的摇晃了一下,幸亏被春风扶了一把,才没有扑到前面。
“怎么回事?”春风质问。
“有人拦车驾。”车夫战战兢兢的声音。
谢氏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听一个声音冷森森的响起,宛如从地底下发出的一般,“姝儿,你也有惊慌失措的时候。你最近不是过的很得意吗?怎么?这么快就从云端跌落地面了。”
这个声音,连同它的主人,就是化成了灰,谢氏也会记得。
崔君撷居然就在这个时候,无孔不入的出现了。
仅仅只是偶然,还是他一直都在跟踪她?
谢氏打了个激灵,当机立断道:“调转马头,绕道。”
“走不了!他抓住了马缰绳。”车夫惊慌失措的声音。
谢氏道:“使人分别去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府报信。”
“姝儿,你当真如此无情吗?”崔君撷极尽深情却又无限委屈的质问道。
谢氏双手攥拳,指甲嵌进了肉里。但她必须忍着,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她若是在此刻冲出去,没有的也成了有的,一旦纠缠在一切,只怕就更说不清楚了。
“这位大人!”一清脆的女声突兀的响起,“我观你面向,印堂发黑,眼睛血红,似有失心疯之兆。你既是有疯病,你们家人怎么就随便放你出来了?”
“你谁呀?”有人呵斥,“哪来的野丫头随意的污蔑人?我家主子再正常不过了。”
“我乃太医院院判华实之嫡长女,自幼跟随我爹学习医术,于望诊上还是有心得的。你家主子病了,病的很重,还是及早医治的好。这般讳疾忌医下去,迟早性命不保。”
自报家门,头头是道,不管她是真懂医术,还是假懂医术,一块太医院院判的牌子,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那崔君撷也是时运不济,偏遇到了这样一个主儿。
谢氏坐在马车里,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出来。
崔君撷就此被按上了失心疯的帽子,只怕他说什么,都只会被当成疯言疯语了。
崔君撷冷哼,“华实什么时候有胆子这么跟我文安侯府说话了?”
谢氏推门而出,居高临下的站在马车上,视线夹杂着冰凌朝着崔君撷射了过去,“文安侯府?这人果然疯的不轻。听闻文安侯府早就被降爵,文安侯世子也被夺了世子之位,从而得了失心疯,莫不就是你吧?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你这遇到点儿挫折就把气撒到女人身上,还算是男人吗?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拦截官眷车驾,将宫里皇后的脸面置于何地?又将太后的脸面置于何地?”
她说着话,视线扫向了人群中的粉衣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有一双清冷的眼眸。
“姝儿……”崔君撷深情款款的看过来,“你这是在气我不思进取吗?”
这副嘴脸!
谢氏恨不能回到自己十五岁的时候,亲自去戳瞎自己的眼珠子。
当年怎么就鬼迷心窍的看上了这么个货?
“好狗不挡道!让开!”
崔君撷道:“姝儿,你女儿进宫,你不是很担心吗?你来求我啊!也只有我,才能去皇后宫里保下你女儿。”
第三百八十四章 何人召见
“国舅爷何意?”谢氏已经到了愤怒的边缘,“前脚皇上刚封了我女儿县主,乃是因为我女儿献计献策才得以挽救了密州数以万计的生灵而给的奖赏。后脚皇后娘娘就要置我女儿于死地,这是要打皇上的脸吗?还是觉得我女儿不该挽救万民于水火?大启乃是大周的天下,你们崔家人口出狂言,这是要造反吗?”
谢氏在这一刻是彻底的爆发了,到了现在,崔家凭什么这般猖狂?
她的小女儿,在还没有成年的情况下,一个姑娘家,千里奔赴密州,只为了不忍生灵涂炭。这是天大的功德,就算他崔家长了千百张嘴,也不是说抹杀就能抹杀的。
吼出这一番言论后,谢氏反而冷静了下来。
是啊!她的小女儿是有依仗的人,因为册封县主,更是功德无限之人。
她崔后,就算再怎么残暴无良,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对盈若做什么,否则,招致的不止是皇上的怒火,更有民愤。
至此,她终于明白,李光裕为何宁愿舍弃所有的功劳都要给盈若请封了。一个县主的身份,那就等同于有了一道护身符啊!
“哪怕没有县主的封号,无缘无故,皇后娘娘就可以随便决定臣子家眷的生死吗?”少女的声音再次清脆的响起,“若是如此,谁人还敢做官?谁人还敢为朝廷卖命?”
谢氏刚才的话,就已经是把崔家把皇后架在火上烤了,这少女偏又添油加醋,愣是说的周边一片附和之声,脸上更是悲愤之色。
此事必然会传到御史的耳朵里,到明日,朝堂上必然一片弹劾之声了。
崔君撷抓住马缰绳的手一松,整个人猛的后退两步。
谢氏一把抢过车夫手中的鞭子,猛的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
马吃疼,扬起蹄子嘶鸣。马车跟着剧烈晃动,谢氏站立不稳。车厢内的春风果断出手扶住了她,主仆二人一起跌进了车厢内。
车夫倒也反应快,赶忙勒住马缰绳稳住马,也得亏谢氏力气不大,马并没有发疯的飞奔。
谢氏坐稳了身子,立马就要探头往车窗外面看,嘴里问着:“踩死他了没有?踩死他了没有?”
那一刻,她是真的恨不能将崔君撷卷在马蹄下,乱蹄将其踩死。最好踩得肠子和脑浆都出来,也好解她心头之恨。所以,她才会不管不顾的挥出了那一鞭子。
春风忙拉住她,“主子,奴婢替您看。您可千万坐好了,不能再摔了。否则,老爷、少爷和姑娘那里肯定是要发火的。”
一提到褚兹九和儿女们,谢氏的脑子就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冲动了。
她是上好的玉器,那崔君撷只是个破瓦罐,她犯不着跟他玉石俱焚的。
“你看看,有没有冲撞到百姓。”
春风没有探头出去,而是隔着门问车夫。
车夫还心有余悸,答话还有些磕巴,意思倒是传达了。崔君撷离着马比较近,整个人被掀翻在了地上,百姓都躲得远,倒是没有受伤的。
五城兵马司的人这会儿也正好赶了过来。
谢氏再次让车夫停了车,自己没有出面,春风下车代为答话。
五城兵马司的人很快的放行,态度很是谦和。至于崔君撷会被怎样对待,那就不好说了。
谢氏的心思就又回到了进宫的盈若身上。
盈若这会儿的确是进了宫门,然后换乘了宫里的步辇。她想看看皇宫长什么样,都不可得。
心里暗暗计量着,允她坐轿子,就说明还是礼遇的。真要是皇后召见,会有这么好心?
不是皇后,又会是谁?
盈若猛的拍了额头一下,她怎么把刘贵妃给忘了。
今上宠着刘贵妃,那是专门来跟皇后打擂台的。
所以,皇后压根儿没空搭理她,那这召见之人多半就是刘贵妃了。依据也是现成的,刘贵妃可是李光裕的姨母啊!说起来,也是李光裕的正经长辈了,对于自己这个亲外甥的未婚娘子,召进宫见见,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这么一想,盈若就又紧张了。
坦白说,要是去见皇后,她在最初的惶恐之后,很快就不怕了。因为她想到了自己的县主身份不是眼下的皇后能够随意拿捏的。所以,对上皇后,她还是有一身的孤勇的。
但是作为李光裕长辈的刘贵妃,盈若突然就有了“丑媳妇见公婆”的忐忑,哪怕刘贵妃不是她的正牌婆母。人家身份毕竟在那里摆着,对她这个外来外甥媳妇横挑鼻子竖挑眼,她都得受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