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若眨巴着眼睛,不解的问:“不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吗?想要出人头地有什么不对?之前听到东临的琴声,娘亲也是赞成学的啊!”
“不对!”谢氏抬手猛拍桌子,“你这心态就不对!先前即便赞成你学琴,那也是为了修身养性。如若你学了技艺,只是为了出人头地受人吹捧,趁早给我歇了心思!”
盈若有些懵,“娘亲怎么了?”
她所说的出人头地跟出风头是两回事啊!即便意思掺杂混淆,那也不过是为了讨巧卖乖而已,她家娘亲的反应是不是太激烈了点儿?
谢氏瞪眼,眼眶微红,“总之就是不许学!从此给我歇了心思,安心学绣花。女子无才便是德!既然生为女子,还是安分守己的好!”
“芫娘!”褚兹九插嘴,“咱家盈盈是个有福气的人!你别……”
“你什么意思?”谢氏瞪眼,“没有福气的人才遇人不淑,你的意思是我没福气了?”
“咱能不能有话好好说?”褚兹九一脸的无奈。
“我都已经跟姑婆说好了的!言必信,行必果!怎好出尔反尔?”盈若抗议道。
“去去去!你一个小小孩儿家,哪那么多事?”谢氏噌的起身,“总之,你不许去!以后在家给我安分守己!我这就走一趟。把话跟他们说清楚!”
看着谢氏离去的背影,盈若觉得自己的肺快要炸了,这也太霸道了!
这是谢氏的反常?还是她的本性就该如此?
“娘亲不讲道理!”盈若冲着褚兹九抗议。
褚兹九清了清嗓子,“盈盈啊,你娘亲这也是为你好。正因为疼爱你,才会管得多。去东临学习的的事情,咱们从长计议好不好?”
盈若将小脸皱成小包子,“可是爹爹,你们不能把你们的想法强加给我啊!我去主动学习,怎么就十恶不赦了?这究竟是为什么呀?我究竟错在哪里?”
再好的饭菜也没了胃口,盈若回到自己屋里就关上了门。心情莫名的就灰暗了起来。
能从岳老夫人那里得来这样的福利,那可真是要烧高香的。无论落到谁身上,做梦都会笑醒。
她兴冲冲的回来,本以为得到的鼓励,迫不及待的想要分享,让后就被兜了一瓢冷水。
可是,她都跟人家岳老夫人说好了啊!谢氏再去拒绝了,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家?
大人似乎永远都不懂得尊重小孩子!
可是,为何李光裕待她就一样?他总是认真的听她说话,就算是像榨花生油这样子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居然都纵容着她去干。
八百斤花生三十亩地啊!
就算是她在胡闹,他都在很认真的陪着她胡闹。到县衙里去查地理志,挨家挨户的收集花生……
连家里人都不信她,他却这般的信任她!
突然间很想见到他啊!
“盈盈!”褚巧若敲门,“姐姐进来了!”
盈若干脆往床上一躺,拉了被子将自己蒙头盖住。床沿的位置塌陷,褚巧若坐下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盈盈,咱有话说话好不好?”
盈若赌气不说话。
“娘亲也是为你好啊!你还太小,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娘亲是大人,经历的多,思虑也就更周全。盈盈啊,你可知道这大启朝什么样的人家才能请得起宫里的嬷嬷作伴?”
盈若猛的掀了被子,“无非是非富即贵!可是我跟着人家学习技艺,并非是看上了她家的富贵啊!我就想着艺多不压身,多学点儿东西总归是没有什么坏处的。可是,娘亲的反应为何那么大?就好像我要去做十恶不赦的事情似的。为何明明是好事,她却非要将其恶化?”
褚巧若面露凄苦,“盈盈,你还太小,有些事情跟你说不清楚。等你长大了,姐姐再告诉你,好不好?爹娘活的谨慎,总归是有他们的道理的。不然,爹爹一个有大才的人,为何不敢去考举人,进而金榜题名?”
盈若从床上跳了下去,“我要去跟她讲道理!”
“别去!”褚巧若伸手去抓。
盈若却跟个泥鳅似的滑了出去。
谢氏刚好从主屋出来,胳膊上挎着个竹篮,里面是给岳老夫人那边备的礼物,自家灌制的香肠。
盈若冲过去,伸手拦到了她面前,“娘亲,咱们先谈谈,好不好?”
谢氏看了她一眼,伸手打掉她的小胳膊,将她推到了一边,“我跟你一个孩子没什么好谈的!赶紧进屋!大人们之间的事情,没你掺和的份。”
盈若拼命用侧牙咬唇,然后追了出去,在胡同里拉住谢氏的衣袖,“娘亲,我求求你了!你别这样!我都跟姑婆说好了的!说好了的!你不能不顾我的意愿!我也是有思想有判断的人,娘亲不能……”
“我能!”谢氏不容置疑的道,“你是我生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所以,你必须听我的!”
“嗡”的一声,盈若的头就炸了,拽住谢氏衣袖的手也倏然松开下垂。
第三十八章 前世今生
“你必须听我的!你必须听我的……”就如同一个魔咒在她的脑子里余音不绝。
“赶紧回家去!”谢氏并没有发觉盈若的异样,头也不回的去了东边。
盈若却转身,失魂落魄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了榆树胡同。
她该去哪里?
她前世的那个妈,就是这样子强势的!总是极其不耐烦的,不容反抗的抛给她这么一句话,她就必须得服从。
她想要学长笛,却只能学钢琴;她想要学素描,却只能学国画;她喜欢历史,却被逼着学理科……
记忆中,她从来都没有自己做主过。该上哪个大学,该学什么专业,毕业后该做什么工作……一步步,都是被规划好了的。若非她死的早,就连她的结婚生子恐怕都会是那俩身居高位者的规划。
重生一世,她以为一切都不同了,至少这个贫寒小家里的温暖是从前没有过的。她还满心以为会过上不一样的人生,可是现在,她悲哀的发现,她又再次进入了不能自主的轮回。
若是重来一次,还是不变的木偶生活,那么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褚盈若,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你哥哥呢?”说话的是万秀仁。
盈若木然的看了他一眼,“安太傅府怎么走?”
万秀仁道:“你要去那里啊!那地方可远着呢!从咱这儿一直往南走。他家的宅子很大,整个玉兰城东南方向那一片都是安家的。你一个去能行吗?你家里人没给你钱雇马车吗?不过今天小年,过午了车也不好雇了。”
盈若已经从他的身边走开,只觉得这人怎么这么聒噪啊!
还是她的光裕哥哥好!无论说什么,都特别的好听!哪怕就是不说话,笑眯眯的看着她,都让她觉得无比的舒服。
对!她要去找她的光裕哥哥!
盈若抬脚就往南边跑去,然后力气很快的耗尽,她却不知道离着安家的宅子还有多少距离。
尽管如此,她却不肯放弃最后的那点儿曙光。
她对李光裕似乎有着天生的亲近之感,这莫非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他最吸引她的就是那口笑起来整齐洁白的牙齿了,仿若带着阳光般的爽朗。
她突然想到了,前世的高中时代,在她苦行僧般的日子里,确乎也有一个比她大一级的大男孩对着她这般笑过。
同在学生会,她是宣传部长,他是学生会长,每每有活动时碰面,他给予的就是那样令人神清气爽的笑容。
他们说话不多,甚至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即便如此,她那个以控制她为目标的母亲还是闹到了学校里,将捕风捉影的事情定义为早恋。最终的结局,就是那男孩退出了学生会。
她觉得颜面尽失,她那母亲却以将早恋扼杀在萌芽状态而沾沾自喜。
最后见那男孩,是在他的毕业典礼上,他的视线穿过重重的人群看过来,然后扯动唇角,露出了白白的牙齿。那笑容,那样的干净,满满的都是阳光的气息。
在以后的日子里每每的想起来,还会感觉到落在心中的那一丝温暖。
可惜,也只能永远活在记忆里。
就凭着一口气支撑,还真让盈若找到了安宅。
看着那高高的门楼,门前两个威严的石狮子,盈若突然又没有了进去的勇气。
李光裕应该回海州了吧!
过年,总是要一家团聚的。
就算不回去,他也是客居在别人家的身份。寄人篱下,本就尴尬,再被她叨扰,岂不雪上加霜?
她还是不要给他添乱了!
她的光裕哥哥那么好,不该在过节的喜庆里,因为她的事情添堵。
安家的大门口传来了响亮的马蹄声。
盈若赶忙缩到角落里,就看到了骑马的李光裕和安之恒。她心中一喜,光裕哥哥还没走啊!刚想张口喊,就见后面的马车里,衣着华丽的安柔珺和安柔琰被婢女搀扶着走了出来。
“二表哥,对于我们帮着挑的礼物,可还满意?”安柔珺问。
李光裕抱了抱拳,“多谢二位表妹!”
“舅舅和舅母他们肯定会很喜欢的!”安柔琰说完,富有深意的看了安柔珺一眼,便用帕子捂嘴,咯咯笑了起来。
安之恒道:“大过节的,天又冷,赶紧进去吧!”
李光裕却在迈上台阶后,猛的朝盈若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盈若反应敏捷的蹲了下去,她本是来找他的,这一刻却不想让他看见她了。她算什么?即便是认下的妹妹,能有他的安家表妹亲吗?
“看什么呢?走了!”安之恒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