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毕竟也是一手带大自己的兄长。
穆笑笑有点儿出神。
少女嘴角忍不住浮现出了点儿浅浅的,小小的笑意:“大师兄,你还记得我们刚见面的那一次吗?”
刚刚在山峰上受了点儿风寒,陆辟寒又咳嗽了几声,慢慢地问:“你又想到了什么?”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大师兄的时候。
大师兄出生陆家分支,当初他那一支遭了灾,被碧眼邪佛灭了门,陆家本宗没及时赶到,最后只活了大师兄一个,从小大师兄就是多病之躯,被身上的“金蝉印”折磨得伤痕累累。少年冷漠而阴郁,只有眼里的两团火,仿佛在提醒着别人,提醒着自己,他还在活着。
那时候,她刚到昆山,整天缠着陆辟寒,陪着陆辟寒一道儿度过了这最艰难的那段岁月。
而那段岁月,没有乔晚。
“我想到了大师兄,那个时候大师兄就和现在一样了。”穆笑笑笑道,“和现在一样,沉稳让人安心。”
陆辟寒显然对这不大感兴趣,问:“怎么还不去休息。”
少女不好意思地垂下眼,轻声道:“因为我想和大师兄多说会儿话呀。”
陆辟寒又咳嗽了一声,眼里含着点儿笑意:“别打岔。”
*
她好像做错了。
乔晚有点儿僵硬地躲在草丛里,忍不住抱紧了怀里的酒坛。
有点儿郁闷,也有点儿内疚。
其实,翻下吊桥之后,她就后悔了。
她不该迁怒于大师兄。
垂着眼,乔晚略有点儿纠结。
如今,她抱个酒坛,站在风雪中,听着偏殿里传来的动静,脊背挺得笔直,简直就像个纯傻逼。
本来暗搓搓追着大师兄过来,是想赔罪,没想到,现在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大师兄对她的好,是不计回报,实打实的。
她和大师兄没有血缘关系,算不上血脉相连的亲人。
她也不像穆笑笑一样,曾经陪他度过最艰难的那段岁月。
她不是大师兄的责任。
该感激大师兄的人是她。
乔晚抱着酒坛,靠着长廊,缓缓地坐了下来。
怀里的酒还是温的。
酒香很浓。
但是没人和她一块儿喝了。
忍不住踮起脚,悄悄地看了一眼偏殿里面的动静。
少女似乎有点儿失落的,绞紧了手指:“不知不觉间,晚儿师妹,已经金丹啦,而我……修为一直寸步不前。”
男人眼神微微一变,眼里的寒火似乎跃动了一瞬,过了一会儿,露出了少许的暖意:“你若想学,我也能教你。”
被穆笑笑一提醒,乔晚猛然又想起来。
她已经金丹了啊。
真好。
退了回去,又靠着廊下栏杆坐下了,默默揭开封泥,喝了一口。
翻下浮空的吊桥后,被崖风吹得冰冷的手脚,顿时温暖了不少。
甘南,萧博扬和君采薇这时候估计已经顺利离开。
看了眼天上的圆月,也想找个人,抒发一下自己晋升金丹的喜悦。
想了半天,乔晚又默默地灌了口酒,嘟囔了一声。
“大师兄,我金丹啦。”
怎么……怎么也比穆笑笑厉害点儿吧。
“二少爷我金丹了!”
“前辈我金丹了!”
自言自语,略有点儿尴尬。
乔晚脸也有点儿红,但还是灌了口酒,抱着酒坛,遥遥地对这着月亮敬了一口酒。
“干杯!”
吨吨吨。
就在这时,手上酒坛突然一空。
有人?!
眉眼一冷,正准备出招之际。
一道傲岸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月色前。
乔晚一个哆嗦,无言地看向了这以一大轮月亮为背景,逆光站在高高屋顶上,一身玄色长袍的男人。
皎洁的月色淡淡流泻在这银色妖纹上,似乎游动着点点银辉。
乔晚顿时既惊又囧。
伽婴!
他怎么在这儿?!!
男人腰间斜别着把刀身蜿蜒古怪的弯刀,黑白色的麻花小辫被夜风吹得微微扬起,眉眼落了月色,脸色平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乔晚。”
一手提起手里的酒坛,一抬眼:“当初在栖泽府,你还欠我一坛酒。”
仰头。
吨。
男人身后探出另一个熟悉的脑袋,青年爽朗一笑。
“妹子,一个人喝酒啊。”
“不如带我和陛下一个?”
第191章 天地为棋
乔晚惊了:“你……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青年爽朗地伸出手:“上来不上来?”
“上!”
伽婴淡淡一瞥, 目睹修犬把乔晚给拉上了屋顶。
乔晚扭头看了眼伽婴,拘谨地找了个地方,靠着男人坐下来。
她和伽婴还算不上太熟, 也不大明白这位为什么会出现在昆山, 不过对方出现在昆山, 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在,保险起见, 乔晚明智地选择什么也没问。
比起问什么, 她现在更愿意喝酒。
倒是修犬蹲在自己面前, 狗狗眼好奇地看着乔晚:“妹子,你就不好奇我和陛下怎么会在昆山?”
“喝酒。”
还没等乔晚开口, 一道凉薄低沉的嗓音横插了一脚。
伽婴伸了酒坛过来, 眉眼不变, 八风不动。
乔晚抱住了酒坛,盯着修犬看了一会儿, 突然恍然大悟。
“是因为……岑夫人?”
她没记错的话, 这次同修会岑夫人似乎也会到场。
本来看见小姑娘抱着酒坛,对着月亮自言自语怪可怜的,想着调戏落魄姑娘, 没想到反倒被落魄小姑娘调戏。
修犬僵了半秒,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狗爪“啪”一下,打了乔晚一巴掌。
“我说妹子, 你这也太实诚了。”
乔晚抱着酒坛,灌了口酒, 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抿紧了唇, 没吭声。
她倒也想有人是特地为自己而来的。
虽然猜出来了是专门为岑夫人到的昆山,喊她一块儿上来喝酒不过是顺道,想到这儿,乔晚有点儿郁闷和失落。
默不吭声地又灌了一大口酒。
算了喝酒。
伤春悲秋不符合她这性格,大家都是萍水相逢,谁也没必要对谁负责,又不欠谁的。
不过想想还是略有点儿蛋疼和郁闷,乔晚悄不作声地缓缓摸上了脑袋上那只“狗爪”。
青年顿时一个激灵,惊讶地问:“乔道友,你在干什么?”
乔晚僵了。
脑袋上这只狗爪太舒服,她一时间就没把持住。
“那啥。”乔晚微微红脸,小声询问,“我能摸摸你爪子吗?”
本来想说肉垫的,但这好像有点儿过分。
伽婴往这儿瞥了一眼。
乔晚有点忐忑,这个要求是不是过分了点儿?虽说是狗没错,但好歹也修成人形了,直接开口要摸摸人家的爪子肯定很失礼吧——
砰!!
下一秒。
蹲在屋顶上的青年,突然凭空变成了条健硕的大黄狗。
乔晚看了眼,自己手心里的胖嘟嘟的狗爪子,心里一颤,面瘫脸顿时也有点儿绷不住了。
是肉垫。
没有哪个女孩子能抗拒得了肉垫的杀伤力!乔晚也不例外!
“不是要摸吗?”大黄狗神情严肃地用肉垫拍了拍她掌心,“摸啊。”
刚刚吓他一跳,还以为乔晚想干啥,没想到就是想摸摸他而已。早被人摸习惯了的修犬,果断化成了个狗形,往乔晚手心搭上了自己的狗爪。
乔晚虔诚地捧着手心里这狗爪,同面前的四眼大黄狗对视,一人一狗一时无语凝噎。
过了一两秒,想撸狗的冲动暂时性地压倒了“失礼”这个想法,乔晚试探性地在狗头上捋了一把。
听说狗很喜欢人类摸头!
悄悄地观察了一眼大黄狗的反应。
没什么其他反应。
于是,乔晚放心大胆地开始继续撸。别的不说,前世,她撸狗的技术可是一流的。一边吸狗,乔晚一边观察了眼蹲在自己面前的大黄狗。这有点儿像天朝本土的四眼黄狗,胸前大片的白,四个爪子也都白花花的。
就在乔晚撸得有点儿情不自禁露出点儿笑容的时候,身旁的男人突然开口:“喜欢?”
意识到自己撸得忘形了,乔晚有点儿尴尬地收回手,用灵力凝出了碗,给面前的大黄狗倒了一碗酒:“还……还好吧!也没有非常喜欢。”
伽婴淡淡地收回了视线,明显没有再交谈的欲()望。
一人,一獾,一狗,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伽婴出现在这儿好像真的就是为了喝拿一坛酒的,喝完了,叫上了修犬,转身就走,走得毫不犹豫,干脆利落。
看着男人颀长傲岸的背影,乔晚顿了一下。
其实,还是想让他们多陪自己一会儿的。
*
昆山客舍偏殿里。
博山香炉里香烟袅袅,暗香浮动。
容貌英俊的少年,肩上搭着件外衫,衣冠不整,懒懒地靠着软榻。
身边儿服侍着的护卫各个小心翼翼地留意着青年神情变化,没一个敢吭声。
仔细看,这青年眉眼竟然和萧焕有五六分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