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叫来。”穆江霖道。
曹莲正要出门,对面坐着的那个身量稍高的女子站了起来:“妈,你别去了。爷爷不在那儿。”
和身边时髦靓丽的乔枚不同,她做古典传统打扮。
一根白玉素簪绾起长发,耳边缀着白玉耳坠。她本就生得清丽,又着一身碧色古式裙衫,更显雅致动人。
她婷婷袅袅走到都统大人身边,福了福身:“我知道爷爷去了哪里。他去了厨房,看看菜式准备得合适不合适。”
穆江霖眼微眯:“你叫什么名字?”
她喜不自胜,只当成功引到了都统大人的兴趣,忙垂眸乖巧道:“乔柳。”
“乔柳。”穆江霖了然地点点头,侧首和簌簌道:“就是害你挨罚了的那个?”
簌簌:“嗯。”
“当时被打了几巴掌?”
簌簌知道,能混到‘都统’这个地位的,都不是等闲之辈。
她也懒得追问他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了,只道:“记不清具体是多少个。脸都肿了起来,应该不少。”
“好。”穆江霖指着乔柳,对曹莲道:“把她脸颊打肿。不肿不准停。”
乔柳的脸上一下子没了血色。
“都统大人。”她嗫喏着泫然欲泣:“我做错了什么活该挨罚?就因为我主动告诉您,我祖父的去向吗?”
这事儿簌簌最有发言权。
虽然乔柳说着话的功夫,眼泪已然滑落脸颊。看上去娇滴滴的真惹人怜爱。
但,簌簌可不会认为乔柳真的是娇嫩小白花。
毕竟是重生文的重生女主。乔柳肯定心里对很多事情都门儿清。
比如这个男人日后愈发强悍的滔天权势,乔柳必然知道。
本来如果按照簌簌平常的思维模式,是必然不愿和女主沾上什么关系的。
但,这个女主,明明自己做错了却反咬一口硬说原身撒谎,这事儿没办法忍。
就算原身确实是有点多管闲事……
可原身内向脸皮薄,被人当众责罚连扇巴掌,受不了这个屈辱气急攻心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单凭这,此事便不能善罢甘休。
簌簌笑问乔柳:“大小姐是忘了刚才我被罚的事情了?”
“你被罚?”乔柳诧然:“什么时候的事情?”又轻轻摇头:“对不起。我刚才一直在屋里梳妆打扮,没出屋子。并不知情。”
簌簌被小白花这故作不知的样子给气笑了。
她端正做好,正打算和小白花来个当面硬刚。
结果,身边男人拍了拍她肩膀,止住了她后面的话语。
“与这些人,无需多说废话。”穆江霖低声安抚了簌簌几句,吩咐曹莲:
“你家刚才做的那些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乔柳自己不听从家长的教诲,反口污蔑他人撒谎,这种德性严重败坏了乔家声誉。倘若不严加惩罚的话,日后传出去,怕是没有人会再相信乔家人所说之言。既然是连篇谎话是从口中说出,自然要当众掌嘴以示惩戒。”
当众?
曹莲不想女儿众目睽睽下丢了脸面,忙说:“穆都统,柳儿她一向乖巧。今天的事情……”
她顿了顿,记起来穆都统刚刚说过,他已经查清楚。
曹莲心知肚明事情的真相怎么样,到底没胆子敢在都统大人跟前说乔柳没错。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穆江霖沉默地望着曹莲。
刚刚都统大人已经发了话,而且还说得在情在理。
穆都统权势滔天,有的是手段。对付这种小事更是不在话下。
如果不惩罚乔柳的话,乔柳撒谎污蔑别人的事情,恐怕明天就能传遍瑄城的大街小巷了。
曹莲一咬牙,叫了个婆子吩咐:“带大小姐下去。掌嘴。”
又悄悄朝婆子使了个眼色。
婆子会意,高高应声着,暗自思量等会儿略微做做样子就好。
谁知这边刚交换完意思。
门口穆江霖的一个保镖喊了句:“准备打几下啊?”
曹莲憋出来一句:“五下。”
“不对吧,应该是二十才对。乔二太太,少了一大半儿呢。”保镖道。
乔柳这才开始怕了,哀哀地叫了声:“妈妈!”
曹莲听了这声喊后心里微颤。
偏偏保镖还在喊着:“乔二太太,你听见了吗?”
就算是保镖,那也是都统大人身边的近卫。
放到军中都是有官职有军衔的厉害人物。
对方说得轻巧语气轻松,曹莲却不敢大意。
这件事仔细算起来,除去乔柳说谎要负责外,她这个吩咐佣人动手的也要负责。
现在都统大人只责罚乔柳一个,算是她逃过一劫。
曹莲狠狠心闭上眼:“那就二十。”
见婆子们不敢上前去拉乔柳,曹莲唤了自己身边伺候的李妈:“你帮她们带大小姐下去。”
乔柳见事情无可挽回了,甩开几个人伸出的手:“我自己能走!”
她跌跌撞撞前行,临走出屋子前,回头愤恨地朝簌簌看了眼——
这个乔妮儿,她记住了!今日受的屈辱,日后定当加倍奉还!
至于那个男人,她也势在必得!
簌簌望见了乔柳的眼神,却是懒得搭理。两人视线稍微一碰触,她就快速转开,再不看乔柳第二眼。
还有个曹莲呢。簌簌不时地瞥着乔家二太太,暗中琢磨着。
她可没忘记,当时下命令打人的是曹莲。
虽说乔柳有错在先,反口污蔑原身。
但曹莲不分青红皂白,一味护着女儿,不听原身辩解,也真是够够的。( ?
簌簌正暗暗思量着。
就在这时,穆江霖突然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问的是曹莲。
曹莲冷不防被点了名,有点闹不清状况,小心翼翼问:“都统大人有何命令?”
穆江霖眉心蹙起,抿唇不语。抬指在桌子上轻叩了两下。
门口的一名保镖跳了出来。
他身材高瘦,笑嘻嘻有点痞痞的模样。
进屋后他朝穆江霖立正一个军礼,才侧头和曹莲说:“女儿教导不好,是你这个当妈的没做好。打巴掌什么的,自然得你亲自来动手啊。”
曹莲一个踉跄,伸手扶着身边桌子才没有倒下。
她这才明白过来,刚才都统大人指着乔柳说打巴掌,不肿不准停的时候,为什么是对她说的了。
原来刚才穆都统就是让她亲自动手?
乔家大老爷是妾室生的庶子。二老爷才是老太太亲生的嫡子。
曹莲自诩是这府里头唯一嫡出一脉的,素来心高气傲,不把大房的人看在眼里。
平时也是扬着下巴走路,都不屑正眼看看大房人的。
现在不止乔柳出了丑,连她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丢人的话,让她们二房以后怎么在乔府里立足!
“都统大人。”曹莲嗫喏着苦苦哀求:“当时这野……这乔妮儿说柳儿不好,我才让人罚她的,是她自己不解释清楚挨了罚,怎么能怪我呢。”
穆江霖慢条斯理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曹莲:“你的意思是,我罚你,反而是我弄错?”
他很高,本就气势冷厉,这样微微低头以俯视姿态着看人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尤其强烈。
更何况他是军人出身。
实打实拿着刀枪上过战场的,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鲜血。
当他生气的时候,单单一个眼神,就能透出那种骨子里就有的狠辣肃杀劲儿,让人望之便不寒而栗。
“没没没。”曹莲缩缩脖子赶紧摇头,指着簌簌:“我是说她……”
“说她,和说我,有区别?”
曹莲语塞。
穆江霖抬指略一点她。
保镖会意,拉着曹莲就去外头院子,给乔柳‘补上责罚’了。
眼看着两人依次被带走,簌簌猛拍了下穆江霖跟前的桌面,很有点小激动。
……报仇什么的,她刚刚好不容易想好了一招招一套套的,打算让那乔柳自动入坑跳进陷阱。
结果这男人什么都不管,直接就把人给办了?
要不要这么简单粗暴到爽飞啊!
而且他长篇大论出来,明着暗着都在逼人必须照做,还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简直流弊。
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帅气。
穆江霖察觉到簌簌的开心情绪,抬眼笑看过来:“怎么,处罚得不够,还想加点?”
“没有没有。”簌簌个子矮,缩在椅子上,悬空的双腿开心地晃啊晃:“就是觉得无功不受禄。这么受你恩惠,实在无以为报啊。”
穆江霖满足地笑了:“可以有办法报的。”
他正要继续开口。
簌簌突然间想起来刚才跳下墙头后,这家伙冷不丁地冒出来的那几句话。
她猛地意识到了他要讲什么,赶紧接道:“求别提。”
穆江霖忍俊不禁。一个没绷住,哈哈大笑。
但是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不提是不可能的了。
刚刚穆江霖找乔烈,也是为了这个事儿。
现在乔烈不在,屋里还有个人在,反正都是乔家的对他来说也一样。
只要乔家有个人见证一下就好。不拘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