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宫人添麻烦,汪染将他们都赶走了。
她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慢慢的淘洗了米,切了青菜和肉,做了简单的焖饭。
在往锅中放柴火的时候,汪染的手顿了顿,她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虽然没有看到人, 可不知为何,汪染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这窥视并没有恶意,可是却有一种无法忽视的情绪。
她起了身, 来到门外, 发现院内空空荡荡, 一个人也没有。
难道是她的错觉?
汪染微微皱眉, 转过身来,继续放柴火。
往日里她身为修者,烧火这一类的事, 可以用一个咒术轻而易举的解决。如今这样,虽觉得有趣,可终究是有些慢。
她今日做菜, 倒也不是为了口腹之欲,主要还是因为那个奇怪的梦。
汪染不想再被这个梦烦着,便想给自己找些事情来做。
她眼眸低垂,慢慢的往锅灶里放柴火,思绪却已经飘空。
等到素琴因为担心过来问时,汪染才回过神来。
炉灶中的火早已熄灭,汪染看着,有点可惜,锅里的饭只怕是半生不熟的。
她正想着,就见素琴掀了锅,赞叹道:“神女,这饭好香啊。”
汪染的目光定在那锅里的饭上,重又看看自己手边的柴火,眼眸渐渐变深,她吩咐道:“去请陛下过来。”
“就说我做了饭菜,想邀陛下尝尝。”
虽然早已过了中饭时间,但游既明还是过来了。
汪染亲手盛了小量的饭,递给游既明:“陛下应该已经用过饭菜,我做的这些,就请陛下尝尝,当做零食。”
游既明接过来,受宠若惊:“我还以为因为昨夜之事,神女生我的气了。”
汪染心知他是在说昨夜的事情,可她的坦诚也只有那么一瞬,如今只是重新将伪装的面具戴上而已。
她笑了笑:“昨夜什么事,我怎么不记得了?”
“哈哈,无事,无事,”游既明笑了两声:“神女做的这饭闻着很香,朕只怕是都能吃光。”
“若是陛下喜欢,我可以经常做。”
游既明盯着汪染,见她如今柔~软美丽,就如同灵画派中初见时的情态一般,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虽然并不饿,可也还是拿起小勺,舀了一口焖饭,想要尝尝。
可那饭还未送入口中,他的手臂猛地一痛,仿佛被什么击打了一样,手连带着抖动,便将那碗给掉落在地。
“咔嚓”一声,碗碎的乱七八糟。
“陛下息怒!陛下饶命!”
追月宫中立刻跪倒了一片人。
汪染没有动,她的目光落在那碎碗上,含着沉思。
“跪什么跪!求什么求!”游既明恼怒,可转眼一看汪染,立刻收了怒气:“神女,朕一时失手,还望神女切勿怪罪。”
汪染笑容淡淡:“无妨。”
这话听着清淡,可游既明看着汪染,只觉得猜不透她心中真实想法。
他这个人极为患得患失,既希望汪染能够接受真实的自己,又想要在她面前维持着一个光伟正的美好形象,以至于对于汪染的态度纠结到了偏执的地步。
可游既明并不会追问,他面对汪染,虽是皇帝身份,可却将她尊为神女,无形之中的潜意识里,自己便矮了一头。
他试探道:“我再尝尝看?”
汪染冲他笑:“陛下日理万机,手指一时僵硬也是正常,我喂你。”
汪染见游既明神色怔然,心知他不明今日自己为何这般亲呢,便吩咐宫人将那碎碗残饭收拾了下去,又盛了一小碗,拿勺子舀了一口,递到了游既明的嘴边。
游既明张了嘴。
“叮当”一声,他视线下移,便发现勺子断了,勺子头连带着饭都掉落在地。
游既明皱眉,眉间已有怒气积压:“这勺子是怎么回事?”
汪染将勺子把放到桌边,沉了声音:“陛下,这勺子只是断了。”
游既明却神色阴沉,这些异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修者咒术,可是如今的上京城,该是修者的死地才对。
他已没有了陪汪染玩扮演游戏的心思,起了身,匆匆的走了。
汪染抬眸望去,便见游既明所行之处,宫人无不低头静默,怕触了霉头惹下杀身之祸似的。
素琴凑近:“神女,这饭要收了吗?”
汪染摇头:“留着吧,我还需要用饭。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晚点再收拾”
“是。”
素琴已经习惯了汪染一个人的要求,如今听了命令,便熟练的带着其他宫人离开,还特意关了门。
汪染等了一会儿,环顾整个房间,什么都没找到后,才对着虚空之处说道:“出来。”
什么都没有出现。
她眉尖凝聚冷意,拿起那剩下的半个勺子:“若说刚刚那碗掉落,是游既明一时不慎,那这勺子断裂的如此整齐,便很奇怪了。”
“游既明能想到的事情,我同样也能想到。”汪染冷声道:“这是修者的咒术。只是,我比他多想了一层。”
“若说不愿意游既明吃我所做饭食的人,我还是能想到几个。你是谁?出来。”
她话音刚落,便感知到身旁多出一个人。
那人声音低沉,却透着笑意:“你想到的那几个人,都是谁?”
汪染怔住,她脚步微顿,慢慢的转过身,看着眼前人熟悉的面孔,眼泪却比笑容先出现:“霍诚……”
“怎么哭了?”霍诚轻轻擦去汪染的眼泪:“汪染,我来了,你便无需再担忧。”
汪染抬头看他,她直觉的感到,如今的霍诚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你叫我汪染?”
“我其实更想换个亲呢点的称呼,只是怕你不允许。”
“你该叫我师姐。”
霍诚笑笑:“若是师姐,便是尊称。可我对你的情意,是想与你站在同一个位置。”
汪染微微颦眉:“你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她不禁想起了昨夜的那个梦。
霍诚拉着汪染坐下,黑眸一错不错的看着汪染,他神色认真而坦诚,倒透出了几分曾经的赤诚意气:“我还是我。”
汪染盯着他,心中惊疑,不敢确定。
眼前的人很熟悉,可这熟悉中,总带有那么一点点的陌生。
羿伊尘很看重霍诚的身体,他难道已经夺了霍诚的身体?
可按理来讲 ,羿伊尘应该受到某种限制,没办法直接杀死霍诚才对。
但现在的这个霍诚看着,倒有几分邪性。
虽然汪染神色平静,可霍诚一眼就看出她又在思考,他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莫要想这么多。”
这动作突然,带着亲呢和宠溺,汪染捂住额头,有点不知所措。
霍诚自然的给两人盛好了饭:“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
汪染捏着被塞到手里的筷子,看着眼前的碗,时隔许久,再一次有了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她咬咬牙:“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诚扒了一口饭,抬头看她:“我回来了,你不开心吗?”
“开心是开心,”汪染迟疑道:“只是,你和以前不同了。”
霍诚放下了碗:“汪染,皇城之战的前一~夜,你来到了霍府,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吗?”
“你当时对我说,要我小心名为羿伊尘的魔。”霍诚说道:“我后来与师兄分道扬镳,便回了魔界,去找了孔厽。”
“有孔厽相助,我才知道,这羿伊尘竟是存于世界的恶意所构画出的魔,本来是被封存在永行山谷中的。宣玺死后,魔界大乱,许是有人起了歪心思,借用宣玺的身体,召唤出了羿伊尘。”
“你还记得,当初遇到的薄菀吗?”霍诚说道:“她受到魔意蛊惑,犯下杀孽。这便是羿伊尘的手笔。当时他虽然不能现身于世,可却仍有零散的魂念游~走在永行山谷之外,薄菀只是众多牺牲品之一。”
汪染垂眸,当时薄菀之事确实蹊跷,他们回去上报后,上元派人继续追查,可却都没有查到什么额外的东西,那事便不了了之了。
“你是怎么杀了羿伊尘的?”汪染说道:“我与他曾遇到过,他很强。”
“他是魔,借着宣玺的躯体,总会有些限制。”霍诚说道:“而我的身体,幼年时就经历过无数淬炼,本就是孔厽想要造魔实验的成果。我比羿伊尘更适合当魔。有孔厽相助,杀他轻而易举。”
他说的轻描淡写,可汪染知道,那一战并不容易。
“汪染,我如今已不是修者入魔,而是纯正的魔了,”霍诚说道:“杀死羿伊尘之后,我吸收了他的一切,便成了魔。在这期间,我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看向汪染,眼中闪动着曾经的赤诚:“我知道,你在这世上,经历过也做过很多迫不得已的事情。如今,我想要护着你,你什么都不需要去做,全都交给我便好。”
“你若想要离开这里,我也会送你离开。”
这话说的有几分奇怪,汪染问他:“你来上京,是想要做什么?”
“虽说世界中一切皆是虚假和虚妄,但父母兄弟的仇,总还是要报的。”霍诚声音淡淡:“当初在灵画派,我为了躲避游既明的暗算,露了些凡间功夫,被他识破了身份,传信回上京,并从中做诡计,才致使霍府被灭的。如今,我是来复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