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当局者迷。薛策现在不仅理直气壮,毫无羞愧之意,还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个恶霸又幼稚的举动,和那些长了小豁牙的小屁头没什么差别。
看到她搂着自己的那两条手臂,他几不可见地微微挑了挑眉,觉得自己从刚才开始,就闷得快要憋死的心情,一下子就快慰了很多。
就应该这样才对。
落地了好一会儿,戚斐才发现已经到了目的地了,立即跳开了两步,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这家伙,御剑御得跟喝了假酒似的,说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这么反常又幼稚,他莫不会是吃醋了吧?因为不满她和戎澜抱在一起,可又没有立场去说什么,于是,就在别的地方找回场子。就跟那些想要女孩子亲亲抱抱,却碍于面子说不出口,于是,将女孩子带进游乐场的鬼屋,等着对方尖叫着投怀送抱的骚操作一样……
戚斐:“……”
不对不对。薛策在原文里,走的不是心机路线。应该还是她想多了吧……
结界就在眼前了。薛策抬手,在她额上结了一个法印。戚斐的额头烫了一下,抬手触碰了一下结界,这回果然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去了。
待会儿,也不知道要怎么劝那位竹马兄弟回去。劝他回去,其实就等于要和他分手了。
戚斐叹了一声,一边在心里组织着语言,一边穿过了拱门。走了几步,她忽然发现,薛策也板着脸跟着她走了进来,一脸理所当然地要旁听的样子,便停住了脚步,疑惑地道:“你怎么跟我进来啦?”
薛策哼了一声:“你们说的话,我不能听吗?”
一直老老实实的明光,却在这时慢慢地支起了身子,勾住了他的衣裳,往前往金鸢峰的峰顶的那条路的方向扯去。
“你们刚刚才冲突过,这时见面,我怕你们会起矛盾呀。”戚斐心说分手现场有什么好听的,见到明光的动作,灵机一动:“何况,你还有要事吧?你看,明光都在催你回去了。”
上次也是,从战场回来后,按照规矩,薛策是要去与季天沅开会的。所以,他应该只是被临时差遣了一下,不能久留,马上就要回去了。
薛策看了一眼明光,迟疑了一下,才仿佛有些不情愿,说:“我走了。”
“快去吧,我自己知道回去的路。”戚斐笑眯眯地招手,目送着他离开后,揉了揉脸颊,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才走到了尽头的那间屋子前,敲了敲门扉。
“吱呀”一声,门开了。
屋子里没有点灯,开着一扇窗。
戎澜和她当初一样,被仙索吸走了太多灵力,所以没什么精神。脚踝上被明光灼伤的地方,已经被处理过了。
戚斐进去的时候,见到他坐在床上,望着窗户发呆。一听见声音,便骤然看了过来,一双虎目亮了起来,就想掀被子下床:“斐斐!”
戚斐赶紧制止了伤号的动作,自己拉过一张凳子,在床边坐下了。
戎澜心潮澎湃地抓住了她的手,眼睛根本不舍得离开她:“斐斐,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现在终于找到你了。”
虽然能理解他的心情,可戚斐还是觉得被他摸脸相当别扭,不着痕迹地躲了躲,主动道:“你现在身体没事了吧?”
她要主动发话,掌握话题的走向。
戎澜忙道:“力气还没恢复,腿上也被灼伤了,不过不碍事,就是有点痛而已,很快会恢复了,你别担心。
“下次不要那么鲁莽了,这里可是崇天阁,下一次,你可就没那么走运,可以活着见到我了。”
戎澜用两只大手,包住了她的双手,仿佛理应如此,不假思索地说:“不会有下次了。等我能下地了,我们就一起回东岳吧。”
“……戎澜,我有件事要跟你说。”戚斐将手慢慢地抽了出来,改为放在他的手臂上,稳了稳他:“我不能跟你回东岳了。”
戎澜一怔,语气忽然有些咄咄逼人了:“为什么?是不是他们威胁你了?你方才不是说,他们对你不错的么?”
“羯人派我偷了崇天阁的一个叫做青玉心的仙器。这个仙器,现在已经和我融为一体了,崇天阁眼下找不到可以将它从我体内分离、又让我毫发无损的办法,更不可能放我带着这个仙器离开。所以,他们在等我自然死亡。”长痛不如短痛,戚斐一口气说清楚了:“也就是说,我这辈子都要留在崇天阁了。”
戎澜怔住了,随即坚定地说:“如果你不能走,那我也留下,就在这里陪你。”
戚斐头疼地说:“戎澜,首先,崇天阁是不会留下一只与他们毫无关系的妖兽的。再加上,秋猎在即,你留在这里,很容易会被人当成是出逃的妖兽。”
“……那怎么办?”
“我就直说了吧。我身怀仙器,不能离开崇天阁,所以……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履行和你成亲的约定了。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世界上还有很多好姑娘。”
话一说完,他们之间,便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沉默之中。
忽然,戚斐的脸色一变,感觉自己的手被他握住了,还捏得极疼。
“……斐斐,你被他们关得太久了,都忘了应该反抗。”戎澜看着她,缓缓地说,似乎刚才的火气,一下子从他身上消失了,神色变得很平静,话气中,却幽幽地透出了一种不允许任何人辩驳的执拗:“我们说好了,这辈子都要一直在一起的。谁都不能分开我们,谁都不可以。”
戚斐与他那双深黑的、望不见底的眼对视着,忽然间,微微一颤,有了一种轻微的毛骨悚然的害怕的感觉。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后悔刚才没让薛策在外面等她。
原主与戎澜的感情细节,她不清楚,甜蜜不甜蜜也无法感同身受。对于她来说,这就只是一个陌生男人而已。
“没人想故意毁诺,因为许下承诺的时候,我们谁也没猜到未来啊。所以……”手被他捏得越来越疼了,戚斐忍无可忍,使劲抽了抽,却抽不出来:“你捏得我的手好疼!”
她的手总算被松开了。可下一瞬,身体又一次,被他紧紧地抱住了。
戚斐心里只感觉到了抗拒和恐慌,窒息地挣动了一下,便听见了戎澜在她的头顶,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你在害怕他们。斐斐,你别怕,我不会走的,没人可以分开我们。”
“……”
戚斐忍不住想咆哮了。
大哥,我是来跟你分手的,你不要自说自话啦!比起崇天阁我现在更怕你好吗!
“你先松开,你抱得我呼吸不了了。”她推开了他的怀抱,语气有些不稳,但还是以安抚为主:“那个,你别做冲动的事情,我让你下山是为你好。何况就算真的下山了,也不是以后都见不了面了,好吧?崇天阁最近在考察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让我下山一次,到时候再看看能不能见面吧。”
这话自然是权宜之计,戚斐只希望距离远了,这家伙可以想通。如果他还是不听……大不了就破罐子破摔,告诉他,她根本不是原主了。
当日,因为对话不顺,戚斐没有留多久,找了个理由,让戎澜好好休息,就离开了结界。
走出了很远一段距离,在路上开始见到了金鸢峰的门生在走动,戚斐才松了口气。
压力真的太大了。戎澜一直在自说自话,只听他愿意听的,对她的想法,基本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估计之前和原主也是类似的相处模式。
原主和这位兄弟青梅竹马了几年,也没有擦出爱情火花,不知道是不是与他的性格有关。反正就戚斐个人来说,是绝对不会和这样的人做朋友的,还会有多远跑多远,不然的话,沟通起来,着实有些心累。
……
在这样,在这种让戚斐轻微不安的氛围里,筹备已久的崇天阁的秋猎,终于到来了。
夏末秋初,天穹明净,灿阳万里。
降龙城外,这片绵延数百里的青山碧水,皆被崇天阁划入范围之中。山里本来就有着数目不少的山精鬼怪。一般的世家在划分地盘的时候,都会顺带把这些东西清理干净。崇天阁当初却没有这样做,而是分门别类地处理了它们,将大多数都驱赶到了一处山坳里面,以结界困阻着。
如果有格外穷凶极恶,或者已经沾过血腥的鬼怪,就直接灭了。因为这种吃过人的鬼怪,会格外凶悍,且无比垂涎人肉的滋味,必须及早处理掉,否则一旦壮大,后患无穷。
现在,那片满是鬼怪的山坳,就成为了每一年秋猎时,各门生和来宾比拼的场所。
从清晨开始,整座崇天阁都笼罩在了一种微微躁动的氛围之中。
季天沅作为一宗之主,本不必来山门前迎客,不知为何今天也在。
本次接受了邀请,来参加秋猎的家族宗派,大大小小有近百个。他们以家族为单位,浩浩荡荡地排着整齐的队列,御剑而来,在山门口落地,与季天沅笑着寒暄几句。才被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崇天阁门生迎进里面,安排住所。
山门口之后,是一片宽阔的空地,修建了一个足有两三层楼高的眺望台。熙熙攘攘的人簇拥在栏杆边,一个二个都伸长了脖子,兴奋地望着一个接一个出现的家族,通过他们的衣饰和武器,来判断对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