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十六岁那年,程大姑娘给妹妹找好婆家,备好嫁妆,让妹妹风风光光的出嫁了。
同年弟弟考中了秀才。十八岁中秀才,在十里八乡的年轻人里是独一份。
而程大姑娘这一年,已经二十六岁了。
这时候弟弟已经立起来,程大姑娘倒是可以考虑自己的婚事了。但她这个年龄有些尴尬,和她同龄的早已经娶妻生子,她若要嫁人,大概只能是填房,弟弟为此大哭,觉得姐姐太受委屈了。程大姑娘自己也不愿意,因为来提亲的最年轻的也四十岁了,家里已经有儿有女,有的甚至已经有了孙子。
后来,弟弟发奋读书,考上了举人、考上了进士。
弟弟考上进士之后才说亲。二十出头的新科进士,又品貌出众,连达官贵人也肯下嫁女儿,新娘是岳州侯的小女儿。
小两口婚后甜蜜了一段时日,后来因为弟媳妇嫌弃程大姑娘这个大姑姐碍眼,强逼程大姑娘嫁人,小两口因此翻脸,弟弟忿而休妻。
程大姑娘就是这时候出的名。
弟弟做了篇文采斐然的文章,赞美程大姑娘为家族做的贡献、为弟弟妹妹所做的牺牲,表示他宁可孤孤单单过一辈子,也绝不能因为要谄媚出身尊贵的妻子,而怠慢了受恩深重的姐姐。
这篇文章流传开来,程大姑娘也就出名了。
为贾伯光说这门亲事的,是陆信。
陆信和程大姑娘的弟弟、行人司的程天铎有数面之缘,一起喝过酒。程天铎知道陆信是单身,隐讳的问了问,陆信因为继妻曾经虐待过陆亮,已经害怕了,没有续娶之意,但觉得贾伯光很合适。
贾伯光只有一个女儿,已经出嫁了,雷氏等于已经和离了,贾家只有贾伯光一人,清净得很。
半下午,陆离和亲人依依不舍的告别,随同萧淙一起出门登车。
“夫人,为夫方才办了件好事。”萧淙向陆离表功。
“什么好事?”陆离一脸戒备,以为萧淙又要说些没羞的话。
萧淙好不委屈,“我办的真是好事嘛。贾伯伯要出门相亲,却怕他大了程大姑娘几岁,怕程大姑娘嫌他老,嫌他不精神,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帮贾伯伯打扮好的。”
“原来是这样。”陆离放松了,“那还真的是好事。”
雷氏和贾清涟是靠不住的,贾伯光确实需要另作打算了。
“夫人,贾伯伯和程大姑娘在悦宾楼见面,你想不想去看看?”萧淙笑问。
“不方便吧。”陆离有顾虑,“他们应该是在雅间见面的,看不着啊。”
“夫人若想看,便能看着。”萧淙得意的笑。
陆离略一想,也就明白了,“悦宾楼是你开的吧?”
“幕后老板。”萧淙笑吟吟指指他自己。
陆离便跟着萧淙去了悦宾楼。
雅间有机关,陆离能看到贾伯光、程大姑娘和程天铎,但对方看不到陆离。
陆离掩口笑,“贾伯伯看傻眼了……”
程大姑娘已经三十多岁了,但这几年她不怎么操心了,保养得不错,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美丽动人。
程大姑娘对贾伯光,不怎么热络,也不怎么讨厌。
程大姑娘美丽,端庄,还有几分傲气。
平心而论,陆离觉得贾伯光配不上程大姑娘。
如果放在陆离的前世,程大姑娘就是光彩照人的独身女性,可以结婚,也可以不结婚。
但是这个时代对女性太不友好了,女人的出路很窄,程大姑娘不能叱诧职场,最后还是要嫁人。
玉堂金马生无份,好把心事付梦诠。
……
程大姑娘对贾家这门亲事并不排斥,唯一顾虑的是,雷氏会不会有一天被放出宫。
过了两日,宫里传出旨意,说雷氏在宫中得到贵人青睐,今后要长居宫中,终身报效。雷氏既然终身不出宫,也不能耽误了贾伯光。贾伯光可以另外娶妻。
有了这份旨意,贾伯光和程大姑娘的婚事,水到渠成。
萧淙出手豪阔,送了桃花巷一栋房舍给贾伯光,做为新婚贺礼。
贾伯光的新家,被程大姑娘布置得花团锦簇。
贾伯光有了新家,有了娇妻,如在梦中。
……
潭王高祯和安溪公主,也相继办了婚礼。
高祯和盛容成婚,送了喜贴到护国公府。这回高祯吸取教训,说明是送给武定侯的,千万不要送到护国公手中。
护国公府收下喜贴,太夫人命人备贺礼送了过去。
萧淙和陆离没有去赴宴。
“我和阿离成亲是何等重要之事,他竟敢不来参加婚礼。”萧淙对高祯颇有微词,“他的婚礼我当然也不去。”
萧淙不给高祯捣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陆离也不爱去,“告诉潭王、潭王妃,护国公府因在潭王府受了惊吓,需要静养。我夫妇二人要帮着太夫人一起照顾护国公。”
陆离找的这个借口还挺堂皇的。
萧澄病了,做为弟弟、弟媳,萧淙和陆离当然要留在家里照看病人了。
因为萧淙和陆离的缺席,盛容很受伤。
盛容黯然神伤,“我和阿离那么要好,没想到我大喜之日,都见不到她。”
高祯比盛容更难过。
那个对他痴情一片的姑娘,以后再也不会正眼看他了么?
安溪公主是萧皇后亲生的,她的婚事是大事,萧淙和陆离精心挑选了名人字画、名贵摆件给安溪公主添妆。大喜之日,亲至安溪公主府道贺。
婚宴之上,陆离和四皇子妃、五皇子妃、盛容的席次紧挨着。
盛容和陆离见了面,颇为哀怨,“阿离,你我是什么样的交情,我成亲那日,你竟不曾到场。”
陆离闲闲问道:“你就这么急着叫舅母么?”
陆离和盛容之间没有秘密,说话是不背着人的,很光明正大。
盛容没想到陆离如此直白,迟疑了一下,不知该如何作答。
四皇子妃笑容中颇有讥笑的意味,“是啊,六弟妹你就这么急着叫舅母么?”
盛容脸色红了红,紧接着又白了白。
陆离这是逼她叫舅母?
因为怀县的疫情,四皇子和六皇子发生了冲突,四皇子妃苏氏对盛容也便不留情面,含沙射影,“我和五弟妹专程到护国公府拜见过舅母。六弟妹到底和我们不一样,格外金贵,见了舅母,连个称呼都没有呢。”
五皇子妃韩氏是将门之女,说话直率,“舅舅虽不是五皇子的亲舅舅,却是母后和萧母妃的亲弟弟,五殿下和我,一直是拿舅舅当亲舅父来尊重的。六弟妹呢,想必和六弟一样,在舅舅面前要摆皇子亲王的架子,不屑于认亲戚。”
“我哪有?”盛容觉得自己很冤枉,“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四皇子妃和五皇子妃嘲笑的看着她,不说话。
你没有那个意思,那你倒是叫啊,赶紧叫啊。你嘴巴被人封住了不成,
盛容心中挣扎良久。
按道理来说,她现在是六皇子妃,身份尊贵,她若不愿和陆离论亲戚,当然没什么不可以。
非但可以不论亲戚,她还可以在陆离这位武定侯夫人面前摆六皇子妃的架子。
不过,萧皇后是皇帝原配发妻,地位超然。不管哪个皇子,都要尊萧皇后为母后,相应的萧淙也就是所有皇子的舅舅。盛容这声“舅母”如果始终叫不出口,知道的人是她和陆离曾经是闺中好姐妹,没法开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对萧皇后有所不满,所以不认萧淙为舅舅呢。
五皇子妃已经想把自恃身份藐视长辈这个罪名往她头上安了。
这个罪名,她担当不起。
盛容犹豫来犹豫去,觉得她还是以大局为重,称呼“舅母”最为识大体。
可她劝说了自己许久,就是叫不出口。
她和陆离不仅曾是闺中好友,陆离还曾经是盛家的婢女,潭王府的婢女。她堂堂盛大小姐、潭王妃,现在要对陆离低头,以晚辈自居,这让她情何以堪?
“阿离。”盛容低声下气,“你一向洒脱,不会在意称呼这个细枝末节的,对不对?”
四皇子妃支着耳朵在听,闻言忙道:“舅母大度,确实不在意,可六弟妹你因此便想蒙混过关了不成?六弟妹,不是四嫂说你,你也太自欺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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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四皇子妃这话说得挺重的了。
盛容心中着急, 唤了声“阿离”, 向陆离求救。
陆离嫣然一笑, “其实我挺喜欢做长辈的。”
四皇子妃和五皇子妃扑哧一声, 同时笑了。
四皇子幸灾乐祸,“六弟妹,舅母发话了, 你赶紧的吧, 别再拖拖拉拉的了。”
五皇子妃说话直白,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躲是没用的。”
盛容孤立无援,被逼无奈, 只好委委屈屈低低唤了声“舅母。”
“什么?”陆离故意道:“声音太低了, 听不到!”
盛容只好提高声音,“舅母安好。”
“乖。”陆离笑吟吟, “舅母好得很, 多谢你惦记。”